第30章 愛的形狀
愛的形狀
凱收到拜訪請求,訪客身份那一欄赫然寫着塔蘭·翁戈爾幾個花體蟲語。
S級雄蟲的名諱他略有耳聞。
只是不知為什麽素昧平生的貴族閣下會特意上門拜訪。
塔蘭在門口等了五分鐘,凱身着袖口緊實的長袍,有些局促的向他行禮。
“閣下,懇請您的原諒,沒有及時邀請您進入家宅。可以冒昧地詢問您關于拜訪的用意嗎?”
雄蟲的說辭無懈可擊:“你好,我是塔蘭·翁戈爾,雄保會的新任理事。請問哈伯恩·賽和閣下是居住于此麽?”
“是的。”
“雄保會致力于提高每一位閣下的生活品質,我們将陸陸續續地巡回拜訪,确保聆聽閣下們的心聲。”
塔蘭露出迷蟲的微笑,“煩請為我帶路。”
C級軍雌根本無權拒絕閣下的請求,凱簡單行禮後恢複了冷淡的神情,塔蘭注意到對方似乎一直在若有若無的護着小腹。
“雄主就在室內,請您稍候。”
哈伯恩躺在仰椅上,雙目微阖,腿上蓋着條編織絨毯。
“雄主…”
凱熟練的貼着雄蟲的小腿跪下,臉頰枕在哈伯恩膝頭,小聲地喚:“雄保會有閣下前來拜訪您。”
“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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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伯恩睜開眼,臉色同一個月前一樣的蒼白。
“是我,教授。”
塔蘭忍不住上前幾步,在教授的手腕上瞥見了淺灰色的紋路。
他眼色一凜,以極快的速度掀開了哈伯恩的袖口,只見紋路順着胳膊蜿蜒而上,隐入了衣袍裏。
雄蟲消瘦的身體暴露在空氣中,肌膚不由自主的發着抖。
“閣下!”凱鉗制住了塔蘭,言語暗含怒氣:“您越界了!”
軍雌的氣力很大,塔蘭擰眉,忍住了脫口而出的痛呼:“我若是不放手,你要如何?”
凱沒有回答。
他一改在哈伯恩面前的唯唯諾諾,塔蘭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這就是軍部的近身搏鬥術嗎?精神力觸手潛意識的飛出試圖保護主人。
“凱,住手!”哈伯恩艱難地坐直了身體,喘着粗氣:“住、咳咳,住手…”
淅淅瀝瀝的血色順着雄蟲捂唇的指縫慢慢溢出,凱瞬間被凍結在原地,臉色蒼白的宛若凋零的水墨畫。
塔蘭撐起身後的第一星秒。
凱跪了下去。
第二星秒。
凱在說請雄主責罰。
第三星秒。
這只雌蟲滿臉都是淚水,想觸碰哈伯恩又收回了手,重新跪的端端正正。
“教授,快坐下。”
塔蘭為哈伯恩捧來熱茶,熟練地将躺椅墊高。他照顧哈伯恩重新躺下,對方總算不再咯血。
教授責怪地的睨了眼塔蘭:“別難為他。”
“凱,站起來。我之前說過,你有了蟲崽就不要随便下跪了。”
“我不喜歡。”
凱迅速立正,右手不自覺地捂住小腹,淚眼汪汪:“是、是…謹遵您的吩咐。”
他換了一個姿勢,改為鞠躬:“塔蘭閣下,請您責罰。”
“……”
塔蘭的目光在哈伯恩與凱之間逡巡了一會兒,無奈道:“我不會責罰你。但是我必須聲明,剛剛并非想要傷害教授。”
“你大可放心,我代表雄保會而來,保護雄蟲是我的職責與使命。”
雌蟲似乎相信了幾分,嗫嚅着問:“請問,您能幫幫雄主嗎,他病的很厲害……”
哈伯恩突然加重了語氣:“凱,退下!”
凱劇烈顫抖了一瞬,面含痛苦的開始後退。他沒有立即離開,這可能是雌蟲第一次違背雄主的命令。
“塔蘭閣下,求您救救雄主!您讓我做任何事都可以,只要您能救他…”
“凱!現在你連我的話都不聽了嗎?”
許是擔心生氣會加重病情,凱在跪下與退出之間選擇了退出。
哈伯恩呼哧呼哧地喘息,深深的吐出一口濁氣。
還好,他的話還是管用的。
“教授,您這又是何必。”
塔蘭嘆息道:“您的基因衰退從半年前就開始了嗎,為什麽斷斷續續這樣嚴重?”
猶如平地驚雷,哈伯恩語無倫次:“…..你、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教授,灰色蟲紋會長至心髒處,雄蟲在這一階段周身無力、嚴重貧血,不能有情緒波動。否則就會像您剛剛那樣——”
“這是基因衰退-C型的表現特征。”
哈伯恩:“你如何知曉……”
“因為上輩子,我得了一模一樣的病。”
他在帝星過的朝不保夕,身邊只有奧肯願意照顧他。
“……上輩子?”
烏發雄蟲點了點頭,“是啊,上輩子。”他坦然的笑道:“我已經重生過一次了,教授。抱歉當初欺騙了您,我找您做研究正是為了此病。”
“這太荒唐……”
塔蘭:“是麽,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下個月南十字星系将有一場異獸入侵。倘若教授不信我,下個月即會得到答案。”
哈伯恩震驚地擡起頭,重新審視這位年輕雄蟲。
塔蘭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很難去形容這種感覺,在經歷了一番變故之後,雄蟲裏裏外外的更新了軀殼,變得愈發內斂、愈發處變不驚。
就連哈伯恩也猜不透塔蘭的想法了。
近黑色的深邃眸子仿若一塊磁石,輕易便能讓蟲陷落。
“你為什麽會去雄保會?夏恒·讓又是怎麽回事?”
塔蘭笑了笑:“教授,您不用着急,我此行正是為了解答您的疑惑。”
“夏恒·讓亡于行宮,這個身份已死,動手殺他的是陛下的禁衛。”
“至于雄保會嘛…在皇室把持的眼皮子底下渾水摸魚,豈不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哈伯恩深感擔憂:“皇室比你想象中更加危險,你不該冒險的…”
塔蘭同意了他的看法,“謝謝,您的建議非常中肯。不過教授,您與皇室打交道多年,想必有很多獨到的見解。”
“您願意與我分享嗎?”
“也許您想知道,前世與雌君的結局。”
……
哈伯恩激動的聲聲咳嗽:“不、咳咳咳——這不可能!凱怎麽會……”
塔蘭三言兩語概括了前世的悲劇故事,“怎麽不可能?您沒有想到,即使有了蟲崽,凱仍會選擇随您一道而去。”
“他比您想象中更愛您。”
“哈?”哈伯恩仿佛聽到了什麽笑話,漠然地說:“他不愛我。”
“是定向誘導劑欺騙了他,他只是需要我的信息素。”
難怪,哈伯恩的症結始于他們的初見。
看似病态而畸形的相處模式,源于彼此不能言道的自卑。
哈伯恩喜歡凱卻覺得對方是因為定向誘導劑才會對他着魔。
凱愛着哈伯恩卻因自己的平民身份與基因等級始終不敢僭越。
他們把彼此越推越遠。
塔蘭想要說服哈伯恩為他工作,就必須先處理好凱的事情。
雄蟲換了個角度:“教授,方才凱出手襲擊我,若我執意鬧上最高法庭,您的雌君只怕會面臨摘去孕囊發配荒星的命運了…但即便如此,他仍想保護您。”
“如您認為的,凱對雄蟲一貫尊敬甚至于懼怕,他又怎會突然對我動手?”
“我可是S級雄蟲,按常理來說凱應當跪下服侍來客,不是麽。”
“可他沒有。”
“他的一切懼怕來源都是因為您會受傷、會生氣、會對他失望。”
“好吧,就算聽到此處您依舊堅定自己的想法,教授,我們至少可以科學的确認…凱雌君對您不止是信息素的依賴。”
“他可以沒有蟲崽,但他不能失去您。”
“這只雌蟲對您用情至深。”
巨大的信息量讓哈伯恩內心複雜到幾乎失語。
實驗者不應喜歡他的實驗對象,這是基本守則。
明明知道誘導劑具有嚴重的副作用,哈伯恩卻無法自控的陷進去了。
他本該将凱抛之腦後,就像對待一件失去價值的實驗器皿一樣。
——可他沒能做到。
“……我要好好想想,塔蘭,謝謝你。”
“現在,教授,”塔蘭俏皮的剝開一瓣水果,“您願意接受治療、恢複正常生活了嗎?”
“基因衰退雖是絕症,但我們不至于迅速喪命。”
“想想凱、想想蟲崽吧,可憐的小家夥一出生就沒了雙親……”
凱與蟲崽的名字果然很管用,哈伯恩艱難地點頭,本想把這個秘密帶入墳墓。
“塔蘭,我的基因衰退并不是疾病,而是實驗的副作用…”
哈伯恩諷刺的說:“不對,應當說它正是實驗的目的所在。”
*
**
***
帝星,雄保會。
新加入的雄蟲理事年輕而俊美,總是笑意溫和,在他身上似乎找不到貴族蟲的傲慢。
“閣下,日安。”
“很高興見到您,塔蘭閣下。”
“您好,閣下。”
……
至少有十位雄保會的工作蟲員向塔蘭問好,剩餘的只敢遠遠看着,不敢觸及對方的視線。
硬撐着進入辦公室後,雄蟲再也無法維持風度,積壓許久的怒氣終于得以發洩。
觸手肆無忌憚地将文件扔來扔去,一時間滿地都是散落的廢紙,印有二皇子簽名的那張甚至被撕得粉碎。
驚怒中,塔蘭到底沒有砸碎雄保會的水晶徽章。
哈伯恩透露的秘密足以改變整個蟲族——
他們控制高等雌蟲與貴族結合,并企圖掠奪低等雄蟲的有效基因片段為高等種實現基因突破。
以皇室為首的貴族犯下的罪行遠超塔蘭的想象。
據哈伯恩所述,這種基因突破實驗會對供給蟲造成嚴重的身體損傷,即所謂的基因衰退。
再去糾結前世自己是不是遭到暗算已經失去了意義,塔蘭只想遏止這一瘋狂行為。當與皇室利益發生沖突時,所有雄蟲——包括高等種都将成為犧牲品。
金字塔頂端的位置極其有限。
沒有蟲、沒有家族可以長盛不衰。
正如帝國耳熟能詳的贊美詩句“法拉多萬古長存”一樣。
永恒是宇宙的僞命題,變化才是常态。
塔蘭雙手握住水晶徽章,法拉多幽蘭的銀色剪影隐隐綽綽。
“滴——有訪客請求拜訪。”
雄蟲深吸一口氣,“可以。請稍等一分鐘,容我換身衣服。”
清潔機器爬蟲在二十秒內完成了全部的工作,整間辦公室煥然一新。
安·法拉多·納亞施施然地向他走來,與塔蘭相似的制服長袍鎏金點點,象征着皇室的尊貴權威。
“希望我沒有打擾你的工作,塔蘭。”
“安閣下,您今日怎麽有空……”
“我來看看你,”安面向展覽臺,“畢竟是你上任的第一天,手忙腳亂也是正常的。”
“讓您見笑了。”
“怎麽拿着徽章?”
塔蘭緩過神來,笑道:“雄保會的徽章對我來說意義非凡,我非常珍惜這份禮物。”
安彎了彎唇,詢問塔蘭的工作情況。
“我已經拜訪了三位身在帝星的閣下,他們肯定了雄保會的工作,不過……”
“嗯?”
“有一位剛剛成年的閣下提到,他還不想過早的選擇雌君。可發情期實在難捱,這位閣下産生了研制高效雄蟲抑制劑的想法。”
安唔了一聲,“我對此倒是沒什麽意見,只怕研究所那邊并不會支持這項研究。”
“雄蟲的發情期非常寶貴,它可以大大提升雌蟲的自然受孕率。”
“高效雄蟲抑制劑與帝國倡導的多生多育政策相違背,議會知道了一定恨不得縫合你的嘴巴。”
“塔蘭,別怪我沒有提醒你,”安閣下一副看好戲的姿态,“把那幫蟲惹急了,他們可是什麽都幹得出來。”
塔蘭的臉上絲毫不見懼色。
“非常感謝您的提醒,我也考慮過提案面臨的重重阻力風險。但我們不會毫無準備,倘若以提供冷凍蟲精做交換,帝國不是沒有可能通過雄蟲抑制劑的提案。”
安點了點頭,“設想不錯,可議會有多少家族願意接受冷凍蟲精?”
“我恰好調查過這個數字,”塔蘭回答:“不到百分之二十。”
“所以?”
塔蘭只是溫和的笑,“安閣下,未來擁有諸多可能,我無法預測究竟會發生什麽。”
“也許——此事會峰回路轉。”
安閣下定定的看着年輕理事,道:“承你吉言。”
他早已不相信奇跡的存在,可塔蘭的胸有成竹讓他忍不住再賭一次。
水晶徽章重新歸于原位,璀璨奪目的光暈籠罩着展覽臺的至高點。
誰也不會發覺,法拉多幽蘭的水晶花心産生了一道極為細小的裂紋。
*
**
***
帝星最早是有一面哭牆的。
那時戰亂頻發,蟲族內鬥、異獸入侵,陣亡的蟲族戰士與無辜民衆多如星子。
生命之脆弱像是超新星爆發時一閃即逝的短暫焰火。
帝星沒有地方可以祭奠他們,蟲們自發選擇了娜妮絲河寄托哀思。
娜妮絲在古蟲語裏是“雌母”的意思,也被稱為生命之河。
哭牆就建在河流最曲折的回彎處,河水日複一日的沖刷着牆壁,将刻入其上、承載眼淚的苦痛一并帶走了。
帝國建立後,随着科技的光速發展,哭牆如今已演變為了記錄裝置,所有死去的帝國公民都将成為哭牆上的永久印記。
塔蘭帶了一束白色的環星花。
他輸入了從阿德文那知道的名字,年輕的軍雌面含微笑,向塔蘭敬了一個标準的軍禮,全息投影顯然使用的是對方軍校畢業時的圖像。
原來這就是你真實的模樣嗎…
塔蘭記住了雌蟲。
他輕輕放下花朵,低聲道:“不會讓您平白犧牲的。”
“塔蘭·翁戈爾于此發誓——”
“他們所欠的每一筆必将全數還回。”
“請安息吧。”
許是塔蘭的錯覺,全息投影竟眨了眨眼睛,似是聽懂了。
粒子逐漸消散,哭牆恢複為了冰冷的實體。
塔蘭沿着牆壁緩緩坐下,蜷縮着抱住了膝蓋。
他對這裏的印象實在太過深刻。
在桑提斯陣亡後的第一個月,塔蘭幾乎住在了哭牆附近,雄蟲日日夜夜的痛哭,為無法祭奠的親蟲,為可憐可悲的自己。
作為叛國者,桑提斯的名字無權安放。
他的靈魂仍漂泊在宇宙深處,尋不到熟悉的安寧。
沒有蟲在意塔蘭的眼淚。
不語的娜妮絲河水聲叮咚,它沖刷着牆壁從未停歇。塔蘭的淚流盡了,心也仿佛順着河水飄到了不知名的地方。
“哥哥,你在忙嗎?”
一分鐘後,雄蟲收到了桑提斯的回複:“不忙。是有什麽事嗎,需不需要我的幫助?”
“沒什麽,只是想問問你、和你說話。”
軍雌發來了一段工作視頻,他正在星艦上執行任務,有幸觀測到了恒星吞食的壯美場景。
小行星的邊沿瀕臨破碎,爆發的高能粒子流照亮了大半邊天幕。它一點一點地被恒星擠壓吞噬,與之融為了更加耀眼的一體。
漫空的宇宙塵埃倒映在桑提斯湛藍的瞳孔裏,美的驚心動魄。
“很美。”
“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我就猜到你會喜歡。”
塔蘭心滿意足的退出了光腦,心口的郁結散了大半。他站直身體,鬼使神差地開始搜尋夏恒·讓的信息。
五星秒後,光子束開始重聚。
亞雌熟悉的琥珀色眼珠清澈明亮,唇角上揚的弧度很小,瞧上去頗不情不願。
噗嗤——
真糟糕,塔蘭沒忍住笑意。他古怪的想,自己入職研究所怎麽和強買強賣似的。
夏恒從虛空中探出右手,意為見面禮。
“你好,好久不見。”
塔蘭與夏恒于空中交握。
光子全息投影并不能說話,亞雌只微微颔首,胸前的呼吸起伏讓蟲誤以為他還活着。
塔蘭嘆了口氣。
緊接着,夏恒的舉動令他震驚不已。
他竟從身後掏出了一束環星花!
帝國科技賦予了全息投影機器學習的能力,倘若有蟲常來祭奠,它們會記錄、學習對方的話語和行為,并能根據常識模拟出簡單的蟲物反應。
塔蘭不敢相信,有蟲常來看望夏恒!
而後,亞雌又取出了一本厚厚的書,微笑着一頁頁的翻閱。
是《蟲族簡史》。
這本虛拟書籍的扉頁上,寫着一行古蟲語。
塔蘭記住了文字的脈絡。
“你很喜歡這本書,是嗎?”
夏恒只抿了抿唇,複又低頭讀書。
塔蘭的眼眶漸漸濕潤,“看吧,看吧。”
“我也喜歡《蟲族簡史》。”
他狼狽地離開了哭牆,被自己的殘影搞到情緒崩潰,全蟲族想來也找不到第二位了。
【古蟲語論壇】
【新手求助,緊急!!!】
【哪位大手子幫小弟看看這行古蟲語是什麽意思?急求,附一萬星幣謝禮!先到先得。】
【1樓:我XXX什麽永恒XX】
【2樓:樓上的行不行啊,不行讓開,別搶我星幣。這行古蟲語說的是我心的永恒!】
【3樓:介詞被你省略了?明明是我心中的永恒。】
……
【175樓:樓主你好,這是一句最高規格的古蟲語表白,恭喜你收獲了愛情!】
【這句話的标準翻譯為:致我心中的永恒摯愛】
銀發雌蟲爽朗的笑閃過腦海,塔蘭仿佛聞到了卡斯柏牧場的草料清香,綿延無際的綠色原野,雪白高大的獨角獸群……
格萊德溫原來一直喜歡自己,即使夏恒是一位亞雌。
雌蟲的倔強讓他錯過了最好的表白時機。
塔蘭想,他早該猜到的。
天下不會有無緣無故的好意,格萊德溫的每一次保護都暗含情愫。
在夏恒·讓遇難後的第二個月,塔蘭方才感受到亞雌的離去為身邊蟲帶來的深刻痛苦。
對不起,格萊…
無法回應、無法觸碰、亦無法拒絕。
也許停留在美好的回憶裏,才是他們最好的結局。
離開哭牆後,塔蘭去醫院探望雌父,他照舊帶了對方最愛的堕夜果。
“雌父,我來看您啦。”
塔蘭不敢将掌心貼上強化玻璃,怕激怒雌蟲惹得探望又是草草收場。
“今天,我知道了一樁秘密。”
“有只蟲喜歡我,喜歡了好久,他一直以為我是亞雌。”
“很好笑吧…做雄蟲的時候尋不到真心,反而是亞雌得蟲神垂憐。”
“他視我為心中摯愛。”
“我很感動,同時也很抱歉。”
“假如有再見的機會,我希望他不要再為從前難過了…”
“他真傻啊,是不是?”
哈米什·翁戈爾少有的沉默溫柔,他靜靜聆聽着蟲崽的喋喋不休,有那麽一瞬塔蘭以為雌父已經記起了自己。
“再見,雌父。”塔蘭在強化玻璃上哈氣,指尖緩緩寫下幾個字符,“我和哥哥都很想您。”
玻璃上印出了塔蘭新學的古蟲語。
“愛”。
雌蟲半邊蟲化的尖利銳甲摩挲着逐漸消失的字符,眼中清濁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