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營帳內,姜聞纾被綁在椅子上,口中塞了塊布條,眼圈通紅,淚意盈眸,抽抽搭搭地哭着。
在她面前的沈澈,腳踩凳上,滿臉不耐煩,一手執鞭,另一只手不停地翻動文書。
墨新站在一側,雙手負胸,冷眼旁觀。
瞧見表兄等人進來,姜聞纾劇烈掙紮,豆大的淚珠從臉頰滾落,以哭聲控訴着沈澈對她的劣行。
沈澈嫌吵,捂住耳朵先告狀:“是她不聽勸,吵着要去校場玩,還咬傷了墨新,我也是沒辦法。”
柳時絮對此早已習以為常,風輕雲淡地讓沈澈把人松開。
跟在後邊的楚漣月低聲問謝黎,“你家公子這都能忍,是有什麽把柄在沈澈手裏捏着麽?”
謝黎一臉神秘:“公子在其他方面也很能忍耐的。”
楚漣月湊近:“展開說說?”
柳時絮斜睇她一眼,“楚捕快,麻煩你帶阿纾去洗把臉,別委屈了我的小表妹。”後三個字,他咬音極重。
他果然還在記仇,楚漣月不情不願擡腳,拉着哭成花貓臉的姜聞纾出了門。
頃刻間,營帳內安靜下來,飽受折磨的沈澈不由得舒口氣,“柳四哥,我不明白,你為何會把姜聞纾帶來軍營?她好麻煩。”
“你可知阿纾與太子訂親的事?”柳時絮問。
沈澈對此事略有耳聞,“我知道,刑部尚書姜大人公正嚴明,不參與朝廷黨争,聖上有意讓太子與他的女兒結親,也不足為奇。”
“但是阿纾不願意,三番五次想從家裏逃走,舅舅無奈,在信中囑咐我,讓她多見見世面,體會民間疾苦,最好打消掉拒婚的念頭,不然惹怒龍顏,将來吃虧的是她自己。”
沈澈很是認同地點點頭:“她那嬌縱的副性子,嫁到東宮去,肯定不讨人喜歡,而且太子既是迫于皇命娶她,不見得會真心待她,可不是要吃盡苦頭麽?”
柳時絮:“也不盡然,阿纾雖嬌縱慣了,卻也心性純良,過幾日太子來巡營,我會借機讓她跟着太子的衛隊回京,提前相看一場,心底有個預期,也好過盲婚啞嫁。”
沈澈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她要是心性純良,那我這輩子都娶不到媳婦!”
柳時絮:“……”倒也不用這麽罵自己。
另一邊,楚漣月送姜聞纾回安置處,悠閑地吃着瓜果點心,看小侍女們伺候她洗臉梳妝。
美人哭得梨花帶雨,櫻桃色唇脂氤氲着水汽,欣賞起來別有一番風味。
被人這般盯着,姜聞纾不太自在,漸漸止住哭聲,嗓音有點啞:“你、你是在看我笑話麽?”
楚漣月晃晃腦袋:“非也,我只是覺得這樣哭沒用,不如還擊回去,更令人身心愉悅。”
“怎樣還擊?我又打不過沈澈,方才你也瞧見了,連表兄都不替我說話。”姜聞纾越想越生氣。
楚漣月卷卷手指的殘渣,計上心頭:“硬來肯定是行不通的,我倒是有個好主意,不知你肯不肯作出點犧牲。”
“什麽好主意?”姜聞纾好奇問。
楚漣月勾勾手指,示意她靠近,“想想看,你要是被自己讨厭的人親上一口,會是什麽感覺?”
“連做好幾晚噩夢,惡心想吐、恨不得将那人千刀萬剮!”
“這就對了,下次沈澈再兇你,你就趁其不備親上去,他肯定當場愣在原地,整夜失眠胡思亂想,還有哦,最好當着柳大人的面親,以防沈澈惱羞成怒,動手打人。”
聞言,姜聞纾錯愕不已:“這樣能行麽?可是親他的話,我自己也覺得挺惡心的,而且萬一沈澈誤以為我喜歡他,反而更開心怎麽辦?”
楚漣月循循善誘:“報複的關鍵就在這裏,要是沈澈不生氣,在那邊沾沾自喜,說明他并不讨厭你,甚至還可能喜歡你,若這個時候你再說幾句表露心意的話,裝出他喜歡的模樣,等他徹底對你動心,再甩掉他,狠狠傷他的心。”
姜聞纾膛目結舌,有點猶豫,“容我想想。”
“慢慢想,不過千萬別說是我出的主意。”楚漣月笑眯眯道。
幫姜聞纾出口氣是一方面,其實她還存了私心,想看柳時絮與沈澈打起來,翩翩君子與少年将軍反目成仇,上演為愛争奪戲碼,場面肯定狼狽至極。
聽說柳大人很能忍耐是吧?她倒要看看,他能忍到什麽時候。
在楚漣月回來之前,柳時絮已将從楚梧那兒得來的線索告訴了沈澈,縱火之人身上有股羊膻味,二人懷疑,此人是夥房裏做飯的士兵。
沈澈提出疑惑:“但駐紮在烏嶺山的霍家軍共計五萬餘人,每四十個士兵為一竈,分派兩個夥夫負責吃食,一時半會查不過那麽多人來。”
柳時絮搖頭:“先篩選出能自由出入營帳區的人,軍中人多,細作人手有限,不見得會把人安排到偏僻的營連。”
沈澈想了想,“軍中倒是有一個專門負責将領們夥食的小廚房,有腰牌可以自由出入,因霍将軍嫌麻煩,平常都和将士們吃一樣的,時間久了,幾乎被人遺忘。”
“那就從他們開始調查。”
話音剛落,楚漣月和姜聞纾掀簾入內,後者出去一趟,性子乖巧文靜不少。
“二位聊得如何,可商量好接下來該怎麽辦?”楚漣月問道。
收回落在姜聞纾身上的視線,沈澈斟酌說道:“柳四哥和我都懷疑殺手是個火夫,打算先從可疑的夥房查起。”
楚漣月皺下眉,“我很好奇,憑沈副将的身手,當場捉住縱火之人綽綽有餘,為何要詐死?”
“因為對方是潛入霍家軍的細作,阿澈想要将他們一網打盡。”柳時絮開口解釋,至于為何對方是細作,他并沒有過多透露。
楚漣月沒再深究,知道自己不被他們絕對信任,問太多對她來說,反而讨不到好處。
緊接着沈澈大致講了一遍查案的計劃,無非是分兩條路線,查背景以及派卧底進去打探消息,畢竟不能放到明面上來查,受限制會很多。
關于卧底派誰去,沈澈提出了幾個自己信得過的手下,都被柳時絮否決掉,細作對軍中的事務以及重要人員了如指掌,只能從他們幾個外來人中選。
挑來挑去,兩人的目光最終落到楚漣月、墨新、謝黎身上,在這三人當中,墨新不會撒謊,話又少,很難去套別人的話。
楚漣月認命道:“我去也成,但是得先說好,不論最終你們的目的有沒有完成,我的行動都會以救兄長為先決條件,能接受的話,我這邊就沒什麽問題。”
柳時絮與沈澈相視一眼,沒有反駁。
見狀,謝黎舉手:“我也沒問題。”
事情敲定,一直沒吭聲的姜聞纾忽然說話:“表兄,我也想幫你們的忙,有什麽事是我能做的麽?”
柳時絮驚訝于她的變化,随即點頭:“也好,那你幫我和阿澈一起找文書吧。”
沈澈不屑一顧,拿起面具準備戴上,“你笨手笨腳的,好生待在帳篷裏,不到處闖禍添麻煩,就是在幫我們的忙。”
他打算先去找霍将軍上報此事,再着手安排楚漣月與謝黎以假身份進軍營的事宜。
“你……”姜聞纾咬緊牙關,猶豫片刻,飛快地踮起腳,在沈澈臉頰上輕輕落下一吻,“下次不許你再這樣說我。”
短暫的沉默震耳欲聾,啪的一聲,手上的面具掉落在地,沈澈臉上火辣辣的,紅得像是被誰打了一頓,驚愣得半天說不出話。
墨新面無表情,很好地充當背景板,謝黎瞳孔地震,眼睛不知道往哪裏放。
楚漣月強壓住唇角的笑,幸災樂禍地看向柳時絮,他眉頭緊鎖,面色複雜,薄唇緊緊抿成一線,看不出來在想什麽。
對方敏銳地捕捉到她的視線,目光交彙的一剎那,微微眯起眼,顯露出一副他都知道的神色。
楚漣月心虛地t仰起頭,查看頭頂的帳篷,似乎在想漏雨該怎麽辦。
頭一回見沈澈這副憋屈的模樣,姜聞纾心底痛快不少,像個沒事人一樣,走到小山堆一般高的文書旁,自顧自地翻看起來。
其實,在解氣之餘,她也很慌,嘴唇到現在還有點發軟,心頭湧起一陣怪異的感覺,酥酥麻麻的,說不清道不明。
沈澈:“……”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做什麽?
柳時絮提醒他,“阿澈,該去辦事了。”
沈澈哦了一聲,呆呆地撿起面具,看也不看就往臉上戴,戴得歪歪扭扭,擋住視線,砰的一聲,臉撞柱子上。
謝黎收到自家公子的眼色,麻利地替沈澈重新戴好面具,親自送他出門辦事。
楚漣月有點納悶,情況不太妙,想象中的争奪戲碼并沒有上演,原來柳大人這麽能忍耐?她不得不開始佩服他的定力,又或者是她會錯了意?
沈澈走後,姜聞纾悄悄松口氣,當即表示自己昨夜沒睡好,想要回營帳歇息。
柳時絮派墨新送她過去。
這意味着營長內只剩下二人,楚漣月也想趁機開溜,“大人,還是我來送表小姐吧。”
柳時絮喊住她:“慢着,你過來解釋下,阿纾是怎麽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