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此地說話不便,沈澈帶着幾人來到自己的營帳。

楚漣月狐疑地瞧他一眼,冷聲問:“你既然還活着,為何要栽贓陷害我兄長?”

沈澈眯起眼睛看她,“我還沒追究你冒充我未婚妻的事,你倒先質問起我的不是?”

“那也是因為你栽贓在先,不然我何需出此下策?”

“下策?我看你冒充得挺過瘾的,什麽沈副将骁勇善戰殺敵無數,這話是你說的吧?”沈澈學她講話。

楚漣月被噎住,自知理虧争不過他,“早知我就冒充你娘,狠狠抽你一頓,那才叫過瘾!”

沈澈:“……”腦海裏莫名浮現這個詭異的場景。

被遺忘在一旁的柳時絮輕咳出聲,似是提醒二人,他還在這裏。

“楚捕快,你先前想要拜托我的私事,便是你兄長的事麽?”

“沒錯,柳大人。”她微微垂眸,聲音有點冷淡。

沈澈詫異:“你是衙門捕快?難怪我審問不出來,平常沒少冒充別人破案吧?”

還真被他猜中了,心有點虛,楚漣月扯開話題:“你還沒解釋為何要冤枉我兄長,他有哪裏得罪你嗎?”

沈澈攤手:“我可沒有陷害楚梧,是預武校尉孫安出來指證的,你倒不如想想楚梧為何會得罪董武。”

“那、那你們不查清楚就抓人,任由董武的人為非作歹麽?”

沈澈扶額,“若将軍真相信孫安的話,早就下令把楚梧斬首啦,哪還等得到你混進軍營。”

他說的好像也沒錯,楚漣月一改先前盛氣淩人的姿态,“這般說來,只要找出真正的縱火之人,你們便能放了我兄長?”

“當然。”沈澈應道,霍将軍雖為軍中主将,但近來頗為聖上忌憚,鄞州節度使董靖趁機塞了不少眼線過來,美名其曰協力治軍,實則暗中監督,稍不留意就會有封彈劾霍将軍的信寄往玉京。

沈澈頓了頓,猶豫着是否要告訴她整件事的全貌,畢竟柳四哥方才那般護着她,看起來兩人關系還不錯。

他扭頭看向被冷落半晌的柳時絮,眼底不确定的意思很明白,對方剛想開口,不料被人搶了先。

“既然你們并非故意冤枉我兄長,那我先不打擾二位談事,不過我會努力找出兇手,替我兄長洗刷罪名。”楚漣月察覺到沈澈言語間的顧慮,識趣退下,她會牢牢謹記自己說過的話,絕不插手柳大人的事。

柳時絮并未挽留,目送着她離開。

沈澈有點糊塗,他們的關系似乎也沒那麽好。

“柳四哥,你再來瞧瞧這牧羊圖,到底有何特別之處。”沈澈遞來血色牧羊圖。

出城營救楚捕快那日,柳時絮提前将牧羊圖縫進裏衣,以防路上遭人搶奪,故而暗夜閣的人雖刺傷了他,卻沒能找到牧羊圖。

未曾料到,牧羊圖被鮮血浸染後,竟然顯露出隐藏的密文。兩年前,在賀朝與西越的一場戰役中,團練使吳成給西越人通風報信,暴露霍家軍營地,十萬大軍傷亡慘重,霍将軍的父親和兄長皆死在那場戰役裏。

賀朝國力空虛,廣征男丁入伍,強增各地賦稅充盈國庫,百姓水深火熱苦不堪言,細作一日不除,家國一日不安。

眼下,吳成已經被滅口了,這牧羊圖究竟有何特別之處,才會引得細作如此重視?

“阿澈,吳成入伍時的文書可否找來給我?”柳時絮問道。

沈澈:“吳成入伍時間長,文書不一定在,我盡量去找找看,話說那個小捕快該怎樣對待?欺負她還挺好玩的。”

柳時絮默了默,“按你的意思來便可,不過別太為難她。”

沈澈“……”如果按照他的意思來,就想要狠狠捉弄她一頓。

另一邊,楚漣月從營帳內出來,剛合上門簾,扭頭便扒在門邊偷聽,心裏還是很在意他們之間的談話。

有人輕拍她的肩,回頭一看是謝黎,他眨眨眼,示意她不可偷聽。

離開營帳,楚漣月面露關心:“你身上的傷好些了麽?”

謝黎笑道:“我的傷早就好了,倒是公子的傷……”

“怎麽他的傷還沒好透?都幾個月了還不見好,難道不舍得用禦賜的金瘡藥麽?”

“公子身上的傷已經好了,不過這心裏的傷就……哎,其實姐姐走了以後,公子也很難過。”

楚漣月撇嘴:“他會難過,是因為少了個得力幫手,畢竟我善良勇敢,吃苦耐勞,還肯獻身當人質,上哪再找這麽好的小厮去?”

謝黎:“姐姐誤會公子了。”

“什麽誤會?”

“公子不讓說。”

楚漣月嘆氣:“算啦,我也不為難你,不過我跟他的事情,不影響我和你之間的交情。”

謝黎露出星星眼:“姐姐真好。”

楚漣月環顧四周,不見墨新身影,好奇問:“那墨衣小子哪裏去了?”

“他奉公子之命去看住表小姐,不許她在軍營惹事。”

楚漣月愣了一下,“是柳大人的表妹麽?她怎麽也來軍營了?”

謝黎一臉苦惱:“是表小姐硬要跟來,還說公子若不帶她,就自己偷偷來,要是路上出了什麽事,公子沒法向她父親交代。”

楚漣月啧道:“這你就不懂了吧?柳大人這是憐香惜玉,舍不得表妹受委屈,你想想看,當初我跟他對着幹,被他捉弄得那麽慘,誰能在他面前耍心眼呢?要真心想困住小表妹,略微使點手段,還不是手到擒來?”

謝黎撓撓頭,想不明白,這個他還真不懂。

二人聊得正起興,絲毫沒注意到身後來人。

楚漣月無意識地撈下口袋,發現自己沒揣瓜子,忍了忍繼續道:“我來軍營前,曾去找過柳大人,那會兒你不在,我在牆外聽見小表妹楚楚可憐地問你家公子,能不能娶她之類的話,甚至為了他連太子也不想嫁。換作是我,早就感動得情深不能自抑,恨不得天天帶在身邊,哪裏還舍得委屈了小表妹?”

謝黎瞪圓眼,他怎麽好像聞到一股醋意。

柳時絮微微蹙起眉:“你這偷聽的習慣什麽時候能改一改?”

背後說人壞話被抓個正着,楚漣月低頭踩腳邊的落葉,無賴道:“大人不也喜歡偷聽別人說話麽?”

“也罷,那我便自己去牢裏提審楚梧。”柳時絮轉身欲走。

“大人、大人!是我口無遮攔,下次絕不再犯,你也帶我一起去吧?”楚漣月換上笑顏。

柳時絮挑眉問:“不說我壞話了?”

“不敢不敢!”楚漣月默默在心裏嘆口氣,每回都被他拿捏住,這憋屈的日子何時是個頭。

柳時絮從沈澈那兒借來腰牌,看守牢獄的士兵見此腰牌,并未對幾人進行審查,直接放行。

時隔兩年,楚漣月終于見到兄長,地牢裏潮濕陰暗,高大結實的年輕男子瑟縮在牆角,面前放着個髒兮兮的空碗,他的身上全是鞭打留下的傷痕,眼神空洞,盯着脫落的牆皮發愣。

心狠狠抽了下,楚漣月走過去,雙手握緊鐵欄杆,冷意從指尖傳至心肺,鼻腔有點酸,“哥哥,你還好麽?”

角落裏的陰影動了動,不可置信問出聲:“是阿月嗎?他們把你也抓進來了?都是哥哥不好,連累了你,我這就招認,我什麽都肯招認,阿月別怕。”

楚梧慌忙從牆角爬過來,想像從前在家那樣拍她腦袋。

楚漣月悄悄擦拭眼角的淚,握住兄長的手,揚起笑臉:“哥哥放心,我沒有被抓,我是來軍營辦案的,是吧柳大人?”

她朝一旁的柳時絮投去央求的目光,希望他別把自己偷偷溜進軍營的事告訴兄長。

楚梧順着她的視線望過去,如玉一般的人站在妹妹身後,是個富貴公子,看起來不太可靠的樣子。

柳時絮點頭配合:“她說得沒錯,楚梧你可還記得當夜發生了什麽事?”

楚梧努力回想,“當晚輪到我巡守營地,夜色中我瞧見沈副将的營帳旁有人影晃過,追過去卻被那人打暈,醒來時聽說沈副将的營帳起火了,還沒弄清發生了什麽事,我就被孫安帶人綁起來,關進這裏。”

“哥哥與那人交手時,是否看清了他的長相?”

楚梧搖頭,“不過,我當時聞到一股羊膻味,不知是不是餓太久的緣故,出現了幻覺。”

那晚軍中的夥食是烤羊肉,楚梧自幼不吃羊肉,光是聞見味道便會想吐的程度。

“哥哥,你再忍t耐幾天,我定會把你救出去。”

從地牢裏出來,楚漣月顯得心緒不佳,柳時絮主動問起她小時候的事。

“我哥哥從小就缺根筋,別人欺負他也不會還手,我剛到楚家那陣子,搶他吃食,占他屋子,他完全不生氣,還笑嘻嘻地拿來珍藏的玩具,哄我開心。”

柳時絮望着她,“我記得你是楚家收養的孩子,可記得小時候的事?有沒有想過找回自己的家人?”

面上表情僵住,楚漣月沉默片刻,想起自己細作之女的身份,萬不可被柳大人查出來。

“我的事就不勞大人費心了。”說罷,她徑自朝前走去。

柳時絮:“……”她怎麽好像更生氣了?

謝黎似乎看懂了:“公子,我覺得姐姐就是吃醋了!”

“少看點話本。”柳時絮涼涼瞥他一眼。

幾人回到沈澈營帳前,還未進門便聽見一陣嗚嗚咽咽的哭聲,掀門簾的手微微一抖,楚漣月進去又很快退出來,用異樣的目光注視着柳時絮,語氣略帶點同情。

“大人,要不你過會兒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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