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八九不離十
八九不離十
“你說誰?寒邃?”裴成遠呵了一聲,“我爹糊塗了吧?他一個小小編修,憑何要爺去陪他吃飯?!爺跟他很熟嗎?!不去!”
“可這是夫人身邊的欣蘭姑娘特意來叮囑的,說是今日少爺必得過去。”
“你……”
裴成遠揚手,裴柒趕緊捂耳朵躲過去:“別別別!真的是夫人交待的啊。”
“滾蛋!不去。”
他煩死寒邃了。
最近國子監一位老師病了,寒邃被太傅請來代課。
平常這寒邃就一直活躍在太傅的口中,每每都被拿來與富家子弟們比較,尤其是跟他比較,這下好了,更是得天天見,還得聽他講課,能有好臉色才有鬼呢。
今日肯定是他爹聽說了此事,特意與寒邃那厮套近乎呢!
畢竟他才被太傅告了狀。
想想就來氣,老頭子這是怎麽想的?
他一個臨時代課的,就算是打好關系,他寒邃是能在太傅那兒替他美言還是怎麽的?
還請回家了,幹嘛?要他去表演一個尊師敬長麽?
拉倒吧,做不到!
裴柒眼見勸也勸不得,只能跟着回了岚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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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前廳那邊又來了人請。
這一次,來的是裴群身邊的成叔。
“少爺,”成叔站在岚院門口,“老爺說,今日有要事相商,少爺得出席。”
好家夥,能有什麽要事,裴成遠真是服氣了。
他寒邃真有本事,也不曉得給老頭子灌了什麽迷魂湯。
現在還逼着他見客?!
可是成叔都出面了——
成叔是侯府老管家,論起來,比老頭子還年長兩歲,是以在侯府人人尊敬,便是裴成遠也喚一聲叔。
他來了,便輕易打發不得。
“少爺?”成叔提醒。
裴成遠語塞,沒想到爹爹竟為了寒邃如此鄭重。
這回若是再不去,怕是不好收場。
主要是老頭子的威嚴不好收場。
裴成遠眼瞧着院外恭敬站着的成叔,頓時煩得腦仁疼。
又是半刻,才終于不情不願地出了院子。
“客人都來這麽久了,還非要我去做什麽。”裴成遠抱怨,“我爹我娘不會到現在還等着沒用飯吧?”
成叔笑呵呵回頭:“那倒不是,怎能這般虧待客人,自然是已經用飯了。”
“都吃上了?那還要我去做什麽?!”
“少爺去了便曉得了。”
“……”
前廳燈火輝煌的,能聽見其中推杯換盞的聲音,裴成遠無語看了一眼夜色,這才擡步往內。
不及進去,便就聽見老頭子的聲音:“寒編修有心,只是——你也應當曉得,此前雖為全嚴将軍遺願,陛下特赦嚴家女并不必同旁人那般守孝三年,可之瑤這孩子心倔,必不會同意。我與夫人再有心,卻也不過是替她提前思量罷了。”
“在下知曉。”一道青年的聲音響起,“只是在下所求,亦是真心。”
“你願意……等之瑤三年孝期滿?”
“在下願……”
“嗤——哎呦,哎呦這天,要熱不熱的,什麽玩意兒。”
談話被打斷,桌邊人不約而同瞧過來。
裴成遠一一看了回去,無所謂地坐下:“幹嘛?我餓了,來吃飯。”
揀着桌子上空下的碗筷,他不客氣地夾了一筷子紅燒肉,塞進嘴的時候被蔣氏瞪了一眼:“怎生現在才來?!”
裴群也是瞧着他:“成遠,這是客人。”
“喔,”裴成遠嘴裏還包着肉,“寒編修啊,認識。”
“胡鬧!”裴群正色,“寒編修如今代廖夫子的課,你當尊一聲老師!”
裴成遠咽了肉,聞聲掀起眼皮。
桌邊的男子一襲藍衣,正淡淡看着他。
此情此景,寒邃的面上并沒有身為客人的尴尬,卻也并不全是從容。
哼。
放下筷子,裴成遠拿下巴瞧他,忽得一笑。
裴群被這兔崽子的表現氣到了,正要教訓,便聽身側的青年也笑了:“早聞裴公子不拘小節,乃随性之人,今日是寒某入府打擾,客随主便,侯爺不必在意。”
裴成遠目光在他臉上凝了一瞬,可以,文官說話就是講究。
罵人不見髒呢。
直接說他不懂禮數呗。
哎~怎麽樣,爺就不守禮了。
不然豈非是叫他白罵?!
打定了這個主意,他複又提了筷子:“寒編修好度量啊,佩服佩服。”
“這孩子!”裴群拍他,轉而看向寒邃,“見笑。”
“侯爺哪裏話。”寒邃颔首。
這一個打岔,方才說的話便就斷了頭。
裴成遠饒有興致地嘗着菜,順便一一點評:“除了這紅燒肉,今日的菜色與往常不同啊。”
“嗯~我知道了,這是北地的口味,”他說着嬉皮笑臉對蔣氏道,“娘,這是特意為寒編修準備的?”
說到這,寒邃也是才注意到,趕緊謝過。
不等蔣氏客氣回去,裴成遠便又接了話:“可惜了,寒編修雖是北地來的,聽說家境苦得很,等閑只能吃上饅頭?哦,不對,據說寒編修不食人間五谷呢,都是拿錢買書看的,怕是不常吃這些吧?哎呀,你看看,弄巧成拙了不是。娘,不是我說,人不定能想起家鄉味是什麽呢。”
蔣氏:“……”
寒邃終于開了口:“裴公子謬贊,寒某也不知竟有這般傳聞,如此,實在誤會。”
“哦,原來是假的啊。”裴成遠驚詫看住他,“那改日你可得給太傅好好說說,畢竟麽,一傳十十傳百的,愣将這活生生的人給傳成了毫無骨血的假物,實在觀感不好。假的,真不了。你說是不是?”
寒邃深深瞧他一眼,卻是從善如流:“好,寒某知道了。”
饒是裴群與蔣氏再眼拙,也是瞧出了二人氣場的微妙。
原本想要責備兒子的侯爺頓了一會,而後才嗐了一聲:“成遠,方才你沒來,寒編修還誇你底子不錯呢,倘若是今後再用功些,學問上必有成就。”
“寒編修竟這般看好學生?”裴成遠語調一轉,變臉比翻書快,“那可真是榮幸,這杯,學生敬編修!”
他端的是茶水,卻理直氣壯。
見對方目光掃來,少爺咧嘴一笑:“不好意思啊,之前答應了阿姊,一會還要去她那邊說話,這……實在不好喝酒熏着人的,以茶代酒了?”
阿姊二字一出,不僅是寒邃目光一炬,連邊上的二老都跟着眼睛亮了。
嚴之瑤入府這麽久,還從未從這兔崽子嘴裏聽過一次阿姊呢!
“客氣。”寒邃舉杯。
裴成遠抿了一口茶水,又胡亂揀了幾口菜吃:“對了,爹,娘,還有什麽事?”
原是有事的,可被他這麽一攪合,裴群突然就不想說什麽了。
蔣氏打了圓場:“你爹還有些事情與寒編修商議,你既是與之瑤有約,早些回去吧,她身子不好,你照顧着些。”
“兒子知道!”
裴成遠站得那叫一個幹脆利落。
退出的時候,他又對着寒邃一禮:“告辭。”
坐着的男子略一點頭,儒雅極了。
這一出去,裴成遠的臉便就涼了下去。
裴柒往後頭張望着,見沒人跟來才湊上去:“少爺,今日老爺跟夫人是想要替嚴小姐相看?”
問完,他又想起此前成叔特意來請的事情,越發肯定了:“很有可能啊!要不是少爺方才打斷,老爺應是要正式說這事了吧?”
“要你講?!”裴成遠将他的臉推遠了點。
裴柒被這一巴掌隔開,嘿嘿一樂:“少爺就是聰明。”
裴成遠觑他:“你又知道了?”
“自然!裴柒可是從小到大跟着少爺的,少爺想什麽,裴柒猜得絕對八九不離十!”
“呵,那你說說,猜到什麽了?”
裴柒清了清嗓子:“這個麽——少爺讨厭寒編修,少爺什麽人吶,那少爺讨厭的人,絕對不是什麽好人!所以,少爺看似是在插科打诨,實際上就是不想同意把嚴小姐嫁給壞人!”
說着,他瞥了一眼少爺,少爺拿鼻孔出了氣,卻沒制止。
于是,裴柒壯着狗膽包天繼續口出狂言:“所以說,少爺其實對嚴小姐啊,定是存了情誼的!”
說完,他一擡頭,就對上少爺似笑非笑的眼。
四目而視,他眨了眨眼。
而後,就聽見少爺陰恻恻的聲音:“要不,你再猜猜呢?”
“猜……猜什麽?”
“猜猜爺是想先踹你還是扇你?”
裴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