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是花亦是他

是花亦是他

聰明人懂得夾起尾巴做人,裴柒立刻緊緊閉上眼捏住耳朵,任憑處置。

半晌,身邊也沒動靜。

打眼縫裏瞧出去,竟是發現人已經走t遠了。

“少爺!”他小跑跟上,“錯了,嚴小姐的院子在那邊呢。”

“沒事別跟爺提小啞巴!”

“不是,少爺剛剛不是說要去尋小姐的麽……”

裴柒說着聲音就矮了下去,噢了一聲:“少爺是哄侯爺和夫人呢?”

不然呢?

裴成遠覺得自己怎麽就帶了個二傻子。

清溪園裏,嚴之瑤從一開始的震驚中回過神,春容聽到的自然也是從前廳那些小厮口中得了的只言片語,既是只言片語,便就不能确鑿。

至于究竟今日寒邃來究竟所謂何事,還得看後頭如何說。

且再等等吧。

只是這一等,竟是等了好些日子,腰傷都已經好了,蔣氏也不曾與她提起什麽。

這段時間也沒見裴成遠的人,只每天派了裴柒過來。

裴柒跑清溪園跑得勤快,晚間取了她練好的字,早上再把朱筆批過的給送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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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不是個有耐心的,但凡是瞧見一點不好,直接大筆一揮,頭幾日拿回來的字,張張都是紅通通一片,豔得嚴之瑤眼睛疼。

如是幾日,才終于從江山一片火轉為三兩簇苗頭。

到昨日,裴柒拿回來的紙頁上一絲朱色也不見。

嚴之瑤不敢置信,前前後後翻了好幾遍,确定少爺沒糾錯,甚至還特意問了:“柒護衛,裴成遠,很忙?”

“啊,忙啊!”裴柒點頭,可不是忙着呢麽,最近國子監小考呢。

見他沒會意,嚴之瑤只得又提醒:“我的字,沒批?”

裴柒這才反應過來,湊近瞧了:“哎?沒批麽?我一拿回去少爺就看了呀!”

是麽?

還是露華從旁開心道:“那是不是說明,小姐這筆劃全數都過關啦?!”

從未敢想的一步,嚴之瑤扭頭,對上丫頭肯定又興奮的目光,這才半信半疑地拿着又細瞧了瞧。

“露華姑娘說的有理啊,昨晚少爺還說了,他今日要過來開始教小姐練其他的了。”裴柒終于想起主子提過一嘴的話。

竟是真的!

這麽久以來,嚴之瑤第一次笑出聲來,她拉住露華:“露華!我過關了!”

“是呀!小姐終于過關了!”

裴柒瞧主仆二人模樣,也不由跟着樂。

回岚院的時候嘴巴沒合穩,被裴成遠帶了個正着:“大清早露個牙花子做什麽?!”

将将小考完,今日不用去國子監,岚院裏擺着壺,裴柒一進門就瞧見少爺拿着箭瞥他,趕緊興沖沖過去:“少爺是沒見着,今日去清溪園送字,可給裏頭的人高興壞了呢!”

“怎麽?”

“少爺以往朱筆那批得多晃眼啊——今日紙上一處錯都不見,給嚴小姐激動得,都笑眯了眼呢!”

小啞巴會笑眯了眼?

胡扯。

裴柒見主子兀自繼續投壺,像是絲毫沒興趣,只能又負手乖乖立在邊上。

裴成遠又扔了一支箭羽,“當啷”一聲,他頭也不回地又問:“你親眼瞧見了?”

“瞧見什麽?”

“小啞巴,”少爺不耐煩提醒,“你不是說她高興得沒眼看麽?”

他何時說過這話?不過裴柒能屈能伸,立刻接嘴:“是高興,還拉着邊上丫頭差點蹦起來呢!”

又胡謅。

裴成遠觑他一眼。

他一個字都不信——

除非親眼瞧見。

“你給她說過今日過去授課沒?”

“說啦!”裴柒道,“所以她們才那般開心的,說是什麽終于過關了,哈哈哈哈,要我說啊,是少爺這老師做得太好!”

馬屁是要拍的,管它拍不拍得響不響呢。

反正少爺聽完心情也不錯的樣子。

距離上一次授課,已經大半月了,嚴之瑤算算時間,頓覺日子過得也是快,這才多久,院子裏的花都開了一輪。

剛來侯府的時候還落着雪呢,如今春衫都已經快要穿不住。

天氣暖和了,午後的時間總顯漫長。

那天少爺過來之後,嚴之瑤做主又命人将軟塌搬了出來。

這會兒躺在上頭,蓋着毯子,陽光從窗口照進來得剛剛好,整個人都晃晃悠悠瞌睡。

嚴之瑤閉了眼。

光影閃爍,像是往事重現。

她抱着樹幹扯紙鳶,扯了幾次,就快要扯住了。

餘光忽掃見廊上行過的人,那人一襲藍衣,似有所覺,停了下來。

只是,廊檐遮住了她的視野,并不能瞧見那藍衣人是誰。

既是瞧不見,便也沒了心思再瞧,她重新伸手,這一次,一把抓住了紙鳶的一點尾巴,開心!

嘴裏叼着紙鳶,嚴之瑤手腳并用地溜下樹,一回頭,就對上抱着胳膊一臉你可怎麽辦的兄長。

嚴之瑤将紙鳶從嘴裏拿下:“哥哥這般看我做什麽?”

“唉——”

“沒事你嘆什麽氣啊!”她有點急,“有話就說!”

“我現在有點後悔了,哎,你可知方才那邊廊下的人是誰啊?”

“誰?”

“探花郎!”

探花郎?探花郎怎麽了?

兄長點她腦袋:“你不曉得吧?這文試啊,跟咱們武将比的可不一樣,走到最後這一步的,不僅得有學問,還得占一樣。”

“哪樣?”嚴之瑤來了興致,紙鳶也擺在了一邊,巴巴瞧着兄長。

“長相啊!”

“啊?”

“你見着哪回我們打了勝仗回來,百姓夾道送花的?”

嚴之瑤搖頭,大夥兒都是把家裏頭的雞蛋阿雞鴨啊什麽的往将士們手裏塞,說不要還塞,擋都擋不住。

“那不就得了?”兄長道,“可人家三甲可是妥妥捧着鮮花游街的呢!鮮花配美人啊!我再問你,為什麽那麽多人要榜下捉婿?”

“因為他們有才學,以後能做官,必不會差!”

“不夠!因為他們不僅有才,還有顏!”兄長一拍手,“才貌!雙全!”

哦,悟了。

嚴之瑤點頭,又困惑:“可這跟你後悔有什麽關系?”

兄長噎住了,而後,才又嘆了一聲:“雖說呢,我是瞧不上酸腐文人,但是爹瞧得上啊,不僅瞧得上,還想替你也榜下捉一回呢。”

“啊?”

“別啊了,我方才瞧了,你說你一個爬樹猴子,跟他一個文質彬彬的,可怎麽站一塊兒?”

“……說我?你不是還被京城小姐們說身上臭呢!”

“那是她沒眼光!”

“她?”

“……”兄長惱羞成怒了,“不成,我得跟爹說,這事兒要真能行,可得先給你學學琴棋書畫的,別到時候被夫婿嫌棄~”

“嚴琤!!!!!!”

“叫哥哥!沒大沒小!”

“嚴琤嚴琤嚴琤!!!!”

“閉嘴閉嘴閉嘴!”

嚴之瑤扯着兄長的袖子,笑成了花。

清溪園安靜,裴成遠進來的時候一聲未聞,只見窗戶大開着。

沒見丫頭迎出來,他一周身,就着身量打窗戶望進去,一眼便就瞧見窗下的人。

嚴之瑤就坐在那兒,唇畔噙着一點笑意。

他細細又瞧,卻見那眼角,倏地滑下一滴淚來。

“……”

耳郭溫涼,嚴之瑤自嘲一聲。

原來回憶是越美越傷,喉中哽咽,她擡手。

手背濕潤。

“小啞巴。”有人喚她。

睜眼,嚴之瑤有些恍惚。

窗外陽光燦燦,有人背對着滿院的春色,頂着比之百花更張揚的一張臉,就這麽搭着胳膊垂眸看進。

她躺着,與那張臉的主人對視。

裴成遠想叫醒她,卻發現她睜了眼也沒全醒。

傻愣愣的,甚至于——

軟塌上的人盯着他迷茫問:“你怎麽,沒做探花郎?”

??????

嚴之瑤有些分不清真與幻,脫口而出的時候,也沒想到那人會回答。

誰料,這人不僅回答了,還答得毫不客氣,帶着熟悉極了的傲氣。

“笑話!爺要中也得是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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