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恃寵而驕

恃寵而驕

裴成遠聽過無數人叫自己少爺,卻唯有今天這一句,叫人說不出話來。

像是嘲諷,說的人卻絲毫不見情緒。

像是提醒,低垂的眉睫卻半點不見焦急。

她就那麽靜靜地坐着,仿佛剛剛搶了他筆的人不是她。

少爺?

她一個大小姐,叫他少爺做什麽!

不見人動作,嚴之瑤捏着筆,重又看回去。

少爺指尖一挫。

她趕緊攤開字帖推過去,今天開始要往後寫撇了,頭疼,也不知道得練多久。

想着,卻聽對面忽道:“你,不準喊我少爺。”

什麽?

少爺從筆架上也揀了一支筆下來,語焉不詳的:“怪氣怪氣。”

這話從何而來?

嚴之瑤覺得少爺是真的難伺候,總不能是直呼其名吧?

裴成遠也是嘟囔完才突然想起一個問題來,小啞巴之前怎麽稱呼他的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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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右手一偏,橫捏着狼毫筆又問:“對了,你以前叫我什麽?”

這個問題實在是問倒了一片。

露華與春容原是被嚴之瑤打發下去歇息,這會兒聽着聲過來,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少爺已經過來了。

一進來二人将好是聽着這一個問句。

難死了,答不上。

以至于她們不禁開始思考,小姐當面喊過少爺嗎?

好在少爺迅速地自問自答了:“昂,我想起來了,你之前不會說話。”

嚴之瑤:“……”

好,合理,她就多餘去回憶。

對面人伸着一根食指敲着太陽穴,而後那長指一點,點兵點将一般,點中了嚴之瑤。

她神色一窒,不明何意。

少爺倒是沒叫她猜,勾唇一笑:“眼熟不?”

搖頭。

“忘了?那怎麽行?你以前就是這麽喊我的啊。”連比帶劃拉的,。

“……”哦,是嗎,你跟一個啞巴計較你可真厚道。

嚴之瑤也學着他将筆一橫,直直瞧了回去:“确實,不禮貌。”

“對吧~”少爺得意。

“那我喚你……”她沉吟,迎着對面的目光,清脆喚道,“阿弟?”

如果變臉也有三甲。

少爺絕對的狀元,沒跑。

嚴之瑤如是想着,識趣收聲。

裴成遠眼瞧着她一臉的純良無害,只覺這人真的是膽子越來越大了。

半月沒見,小啞巴不僅會順溜說話了,甚至還有了點巧舌如簧的味道。

真可以啊嚴之瑤!

“你說什麽?”

“忘了。”嚴之瑤眼觀鼻觀心。

裴成遠起身,唬得兩個丫頭掐白了手。

嚴之瑤不敢瞧他,卻也沒動。

她從來也不是個嬌嬌弱弱的小姐,骨子裏的叛逆還是有的。

之前瞻前顧後,加上口舌不利與他争不得一點,也就罷了。

可現在,像是突然的血脈覺醒。

以往頂撞父兄的時候也不少,如今好像噎起少爺來,也不是做不到。

“嚴之瑤。”少爺沉了聲,逼得她不得不擡起頭來,“勸你不要不知好歹。”

嚴之瑤莞爾:“所以,還是該叫少爺。”

裴成遠原是怒目盯着,此番卻是對上她透徹的一雙眼,才忽然明白,她方才不過是刻意為之罷了。

發現這一點的時候,他眼光一凜。

而後,又像是發現了什麽新奇事兒,噗嗤笑出聲來。

嚴之瑤被他笑得有點怵,原是揚起的唇角緩緩收起。

少爺踱着步往她這邊走來,邊走邊笑得更開懷了些:“小啞巴,你原來是這般性子?”

????

“敢情之前哭哭戚戚都是假的,這才是真的?”

“什麽……”

手指被陡然握住,力道之大,叫嚴之瑤根本來不及掙紮。

被這大掌裹挾着,她只能跟着将注意力落在了紙頁上。

手中的筆因着他的力氣,握得更緊了些,撇寫就的同時,少爺的聲音就在耳畔。

“作業,一百遍,”又是一個撇,聲音繼續,“醜幾個,打幾板。”

“……”

“記住了?”

沒聽見回答,裴成遠偏頭:“嗯?”

“記住了。”嚴之瑤咬牙。

少爺這才撒手,而後像是過往不究般與她道:“寒邃還t沒正式提親,你若是當真放不下,侯府自也沒人攔着。”

言畢,他便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清溪園外,裴柒已經候了許久,見人出來迎上:“少爺這是又生氣了?”

聞着這個又字,他得一個腦蹦子不冤。

裴成遠敲完他,哼了一聲:“鼠目寸光。”

“誰?我?”裴柒捂着腦門子跟上。

裴成遠沒理,他想起今日小啞巴的反常态度,突然就明白了一件事。她這是當真記恨了他了,不然,怎麽會敢跟他這般較勁?

尋常乖乖順順的樣子她今天是一點沒裝啊!

所謂記恨,左右也就是寒邃的事情了。

他是沒想到,小啞巴竟然對寒邃已經這般情根深種。

不僅白日做夢會夢見,夢醒了竟然還問他為什麽沒做探花。

她哪裏是問他,她根本就是遺憾叫醒她的不是探花郎寒邃!

那嚴将軍也是,分明戰場上禦敵千裏的人物,怎麽也對那厮瞧上眼。

這嚴家眼光都這般差的麽?!

既然這家人這般看好他,他又從中作什麽梗。

她要嫁,便就嫁是了!

裴柒被前頭人猛然頓下的步子叫停。

眼見着少爺又開始往夫人房裏去,狐疑問:“怎麽了?”

“那天寒邃來過之後,我爹娘可有再說什麽?”

“不知道啊,”裴柒茫然,“我不是跟着少爺你麽?”

“要你何用!”

“……”委屈。

裴成遠折身往蔣氏那邊去了一段路,卻重又停下。

這次裴柒學乖了,一個字也沒再問。

只見他家少爺擰巴着眉頭,終究一甩袖:“回去!”

“好嘞!”那主子說話,能不從麽。

主仆二人往岚院去。

路上,裴柒此地無銀道:“哎呀,這嚴小姐也是,就愛惹人生氣。少爺最近對她那麽好,天天在國子監刻苦就罷了,回來還又是送藥又是批作業的,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怎麽還恃寵而驕了呢……”

“你說什麽?”

裴柒瞪着眼,他方才說了一長串呢。

裴成遠皺眉:“最後那句。”

“怎麽還恃寵而驕了呢?”

說完,裴柒自覺捏住了自己的嘴,錯了錯了。

他又口出狂言了。

沒想到,這次少爺不僅沒踹他,還輕輕念了一聲:“恃——寵——而——驕。”

罷了,裴柒肩頭一沉,是少爺拍了過來:“你的意思是,她今日故意拿話刺我,不是因為其他,而是因為我這段日子對她太好了?”

“啊?”裴柒懵了,信息量太大,沒反應過來。

嚴小姐拿話,故意刺少爺?

什麽話?他想聽。

不過少爺顯然不打算對他講,不僅沒講,拍在他肩頭的力道更大了些。

“可以,裴柒,你聰明了。”

“少爺謬贊,謬贊!”踉跄着,裴柒重新站好。

裴成遠突然心情又好了點。

他一背手,昂首闊步往前去:“走!”

“去哪?少爺,錯了,那是大門!”

“出去吃點好的,”少爺朗聲,“今天受了氣,得補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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