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舉世無雙

舉世無雙

這一聲委實霸氣,将嚴之瑤實實在在地震醒了。

她猛地坐起,又看向窗外那人。

少爺已經直起身子抱着胳膊瞧她,不知哪裏的風捎來一片柳絮,粘在他的發間。

“你……”

裴成遠歪頭:“我怎麽?倒是你啊,啧~”

“什麽?”嚴之瑤起了身,走到了窗邊,納悶問。

“要我說,那寒邃麽,雖是有些姿色,倒也不至于叫你這般心心念念吧?”他說的時候眼睛透亮,卻分明不屑,“過了啊。”

“……”拿姿色二人形容讀書人到底輕浮,嚴之瑤知他故意。

離得近了,那白絮更是招眼,她定定看上,終究沒忍住伸了手。

裴成遠本能地退了一道,防備極了。

這一退,伸将過來的素手便就僵住。

而後,那手緩緩攤開,接住了一片絨絨柳絮。

眼前的少女面色如常,平靜地将手一傾,那絮便就伴着春風又飄搖往前。

他忽得挑眉,剛巧對上屋內人看來的眼,許是因為夢中剛哭過,那眸子帶着一點水色,倒叫人顯得越發無辜。

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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嗓子癢,他作勢清了清,擡手粗魯掃了掃自己的腦袋:“還有麽?”

“沒了。”對面接得自然又順遂,微微揚起唇角。

他凝了一眼,轉身往隔壁書房大門去,不忘提醒:“上課了!”

嚴之瑤收回手,低頭看了看,停了一瞬才折身往外去。

一進書房,便就見少爺已經坐在了桌前,此時正t板正着一張臉,很是嚴肅地點了點書桌對面的椅子,像是要與她好好談事的架勢。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兒是他的地界。

哦,對了,原本這兒确實是。

嚴之瑤沒與他計較,依言坐下。

其實她也有心探探他的口風,蔣氏那邊一直沒有與她提,所以關于那日寒邃究竟為何而來,便也沒有定數。裴成遠既然去了,許是知道些什麽。

思及此,她沒等對面張嘴就先開了口:“方才,你誤會了。”

“嗯?”裴成遠一手撐在桌上,另一邊胳膊搭在扶手上,整個人側靠着椅背,虛虛瞧着,“誤會什麽?”

“沒有,心心念念,寒編修。”

哦。

裴成遠屈指有一搭沒一搭地點着桌面。

小啞巴滿臉寫着真摯。

其實原本這事是可以揭過的,他沒想到這人還會自己重提。

怪事,不合邏輯。

怪事,嚴之瑤也想,怎麽的一開口就像是她被審判似的。

撞破她小憩的人是他,現在怎麽像是她上趕着要與人解釋。

再者說,她憑什麽與他解釋這些?

要命!怎麽能用這個引頭,便是再想打探寒邃,也不需得将自己賣了啊。

三次了——

她這是坐實了那搬石頭砸腳的猴子啊!

懊喪間,敲擊聲停住,她跟着挺直了肩背,見少爺扣案的手指一收,悠悠道:“哦,懂了。沒有心心念念,只是偶爾想一想。”

嚴之瑤:“……”

裴成遠覺得自己判斷得很是正确。

關于寒邃,他曉得确實有不少小姐家很是心儀。

只不過麽,寒邃雖是探花郎,卻出自寒門,自古寒門士子不比其他,總歸是要被這京中人家好生掂量後才有結論的。

講求門當戶對的不會看中他,想要收為門生好生培養成女婿的也還需觀望,萬不會輕易出手,畢竟以寒邃前年才剛拿到的探花郎的資歷,還遠沒到被評估清楚的時候。

裴成遠看着嚴之瑤欲言又止的臉,突然想起裴柒給他唠過的八卦,說是當時三甲剛出沒多久,寒邃門前冷清,唯有剛回京不久的嚴将軍熱情請他過府一敘。

難怪,當日在守正齋裏,那厮就巴巴護着小啞巴,原來他們本就認識。

所以——

她是在拐着彎地想打聽寒邃來府的目的?

也不算拐彎,畢竟她這彎可是打得筆直筆直的。

他皺眉瞧住少女。

他就說那厮膽子忒大,竟敢主動出擊,連他侯府的門都敢上,怕不是忘了自己是誰。

原來是有前情。

要這麽說的話,她現在偏生自己提起,還不僅僅是為了打聽,難道是聽說了那日他鬧晚宴攪了她姻緣的事情,想來與他興師問罪?

裴成遠心思一沉。

嚴之瑤不知道他盤算什麽,只覺得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更恐怖了些,幽深得不像話。

怪瘆人的。

她別過眼:“沒有心心念念,也沒有想。”

說完,她心呼一口氣,也不知道這少爺是有什麽魔力,每次到了他面前,她說話都能順溜不少。

掙命一般。

裴成遠卻是不信的:“不可能啊,夜有所思日有所夢。”

嚴之瑤:“……”

他方才說的什麽?好像哪裏不對。

沒等她細想,少爺便就又問:“你喜歡寒邃?”

這話問得沒頭沒腦,分明冒犯,問的人卻坦然地透着天真。

嚴之瑤被十足噎住了。

“喜歡他什麽?”裴成遠不知何時已經抓了一只筆杆子來,此時正輕巧轉着,繼續漫不經心地問,“喜歡他——會認字?會讀書?”

“……”

“這不是人都會?我就會啊。”

嚴之瑤已經不知道該怎麽罵人了。

少爺還在繼續:“哦,不夠是吧,那……再加一張好臉?”

“……”

“你要為這個,那我可就得說道說道了,”少爺點了點自己,“我比他臉更好。”

你是臉皮厚,嚴之瑤腹诽,已經放棄了溝通。

誰料某人不依不饒了,勢必要将這事掰扯清楚。

裴成遠恢複了正色,重新板正了臉:“所以,你得放眼看世界,寒邃那樣的人多如過江之鲫,不必挂懷。”

這話意有所指,嚴之瑤有些反應過來。

少爺這是在安慰她,勸她看開?

等等。

他會這般說,是不是可以理解為那日春容所聽不假,只不過,侯府沒同意?

不知猜得是否正确,她重又看向對面。

對上她明鏡般的目光,裴成遠不由喉頭一滾,有些心虛。

人說寧毀一座廟不壞一樁親麽。

不過少爺無所畏懼,手裏轉着的筆一停,複又朗聲道:“看我做什麽?寒邃是過江之鲫,我可不是,我比他檔次高,爺這樣的世間難覓,獨一無二,舉世無雙!你別打爺的主意!”

嚴之瑤:“……”

無雙在哪裏?比的是臉皮厚麽?

也罷,得到了答案,她也不想再多說。

裴成遠收聲,有些口幹,然後,就眼見着對面的人起了身。

他撤了一道,嗖得收回搭在桌上的手。

下一瞬,筆杆子就被人揀了去。

少女姣好的面容淺淡,未有着色。

連帶着聲音都是平和溫柔的。

“少爺,該上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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