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一竅不通
一竅不通
“向晚。”
邵向晚瞥上一眼, 起了身:“皇伯母。”
萬皇後和煦瞧她:“怎麽不一起出去?”
“我就不去了,總歸能常常進宮,”她複又瞧一眼邊上的裴太後, “皇祖母,向晚也留下陪您,您不會嫌棄向晚吧?”
“你呀你……”裴太後搖搖頭,扶着萬皇後下來, “走吧, 我呢, 也想去賞賞花,你當如何?”
“那自是陪皇祖母一起了。”
如此, 她上前扶了裴太後的另一邊,三人也往禦花園去。
嚴之瑤頭一次與這般多的京家t小姐在一起,還有些不适應。
她向來對花花草草的其實沒什麽興趣, 原本她也是種過花的, 奈何什麽都沒養活過,不出五日,決計是都耷拉腦袋。她被兄長取笑了許久, 終于肯定自己于此道算是無緣, 便就罷了, 再說了, 岑州城外遍地都是野花, 倒也不是非得要自己種不可。
所以,她們口中的這個棠那個藤的她并不能認出具體,在她的認知裏, 梅蘭竹菊就是梅蘭竹菊,殊不知這蘭花還分什麽寒蘭墨蘭蓮瓣蘭的。
京城的小姐可真博學啊。
比不來。
至于她們說的布料, 什麽妝花緞啊雨絲錦的,她更是一竅不通。
許是發現實在是說不到一起去,也許是因為她給的反應太過平淡,大家漸漸也就不緊湊着她說話了。
嚴之瑤百無聊賴,卻也松了口氣,借着這檔口将好喘息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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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要她進宮,卻又只是将她擺在這一衆姑娘中,也沒多問什麽,難道是她多慮了?
思忖間,她低頭瞧着衣袖,此時她們已經說到江南織造司新出的雲紗綢,倒像是她身上穿的,不過不确定。她的衣裳都是侯府裏準備的,她都沒在意過上頭究竟用的什麽針線,繡的什麽紋案,要不,再聽聽,她兀自跟着人群走走看看,一轉眸卻見不遠處幾人的身影。
是裴太後她們。
嚴之瑤又瞧見了合慶郡主。
後者面上不比方才對她的冷淡,不知在意裴太後說什麽,邊上萬皇後也是笑着的。
不久,那三人便就往這邊瞧來。
冷不防的,又與郡主的視線對上。
是她的錯覺麽?郡主似乎是瞬間就先行別過眼去。
與此同時有人戳了戳她胳膊:“嚴小姐。”
嚴之瑤偏頭,面前是一個笑眯眯的姑娘,連姑姑方才介紹過的,她莞爾:“戚小姐。”
“叫我清婷就好,從水的清,從女的婷,不是這個蜻蜓哦!”女孩扇了扇自己的胳膊。
嚴之瑤被逗樂了,這些大家閨秀大抵都是娴靜的,之前瞧戚清婷也覺得是一類,沒想到私下裏竟是這般活潑,頓時找到了知己般:“清婷妹妹?”
“嗯嗯!”戚清婷點頭,壓低了聲音,“我見你都不大說話,可是不熟?”
“實不相瞞,你們說的,我并不大懂。”
“喔!原來如此,”戚清婷點點頭,“沒關系,以後你在京中待久了,自然也就明白啦!對了,嚴姐姐,來……”
說着她張張手,嚴之瑤附耳過去,便聽她小聲道:“你知道今日皇後娘娘招我們來做什麽的麽?”
竟是萬皇後的意思?她還以為是裴太後想見她呢。
不過這話她也不好意思說出來,只是搖搖頭。
戚清婷便就拉着她去瞧一簇紅豔豔的花,撇開了人群才道:“你知道三皇子吧?”
自然的,嚴之瑤問:“怎麽了?”
“原本我不該多言,不過我不說你應該也是曉得的,那南戎使臣不出十日就要入京,”說到這兒見某人仍是一臉茫然,戚清婷幹脆直說,“之後舉行宮宴,這次的宮宴什麽意思大家心裏都清楚,想必青年才俊不少,所以各家的小姐也都會參加。三皇子乃是皇後娘娘所出,又到了年紀,皇後娘娘自然是要提前代為相看的。屆時等着陛下賜婚的,可不僅僅是你呢!”
嚴之瑤恍然,剛要說話,卻是想起裴成遠交待的話,少說多看,登時将話又壓了回去,只幹巴巴笑了笑:“竟是這樣。”
戚清婷還在等她下一句,不想,這人竟是點評般的四個字就沒了音,像是絲毫不知其意似的。
少頃,她複又開口:“你緊張麽?”
“嗯?”嚴之瑤看她,“緊張什麽?”
“這次的宮宴,很大的原因其實是因為你,你……你不擔心?”
聽到這,嚴之瑤恍惚了一下,而後她搖頭:“我的婚事全聽陛下與義父義母做主。”
戚清婷似是不信,又問:“你難道……沒有意中人?”
這次,嚴之瑤不禁頓住,她重又看了一眼面前的姑娘,心思鬥轉。
她想着,兄長講的沒錯,京中人的心思還是重了些,原來是在套她話呢。
只不過,戚清婷也太明顯了些。
嚴之瑤一時間都不能确定她是有心打探,還是本性純真。
防人之心不可無,她反問:“你有?”
“我還小,當然沒有!”戚清婷否定得迅疾,突然就揚了頭,“哎,你看,是郡主她們。”
嚴之瑤早就瞧見那邊人了,哪裏需要她說。
不過此番她很是配合:“她們不過來麽?”
“方才大家不是說了麽,”戚清婷說,“郡主心氣兒高,不愛與我們一同的。更別說太後娘娘她們了,我們如今在這兒,她們便就是要瞧我們的,離得近了,還怎麽相看觀察?”
她說得倒是直白又毫無心機,嚴之瑤望她,覺得這姑娘真是個又精明又憨直的矛盾體。
不過她的注意力不在她身上:“郡主她……一直都不喜歡熱鬧?”
“差不多吧,她是郡主長得好又有才,心高氣傲也在所難免,你不知道,之前去宜王府提親的那可是排到城門口了!可郡主誰也瞧不上,這不,現在年紀大了還得皇後娘娘操心着,”戚清婷說着一挽嚴之瑤,“走吧,我們去那邊看看。”
這話嚴之瑤不認同,可她也評說不得。
如此,在禦花園裏磋磨了大半日,裴太後又留她們用了飯,聊了一些各家瑣事,當真像是一次普通的相聚。
一直到萬皇後說各自散去,也無人來再問過嚴之瑤的意思。
有戚清婷在旁伴着,耳朵倒是沒閑着。
畢竟是尚書之女,懂的不少,教了她不少聞所未聞的東西。
甚至經由這一日的洗禮,她對胭脂水粉的上妝手法都有了研究。
她未施粉黛,清溪園也沒備過這般事物,今日看其他小姐,容顏确實是很顯精氣神。
渾渾噩噩地想着,嚴之瑤已經走到了宮門口,與衆人告了別,她也提裙上車。
身後有馬車聲傳來,她轉頭,瞧見上頭挂着的“宜”字,知是郡主的車駕不由便就停了下來。
露華提醒:“小姐?”
嚴之瑤這才又瞧了一眼遠去的馬車上了車。
行過一半,閉着眼打盹的人突然一震:“停!”
“小姐怎麽了?”露華的聲音傳來。
“快去國子監!”嚴之瑤掀了窗簾,“快點!”
累了一天,竟是忘記這一茬。
怕不是少爺得發飙。
國子監門口,裴成遠站沒站相地靠在門口的石柱上,裴柒就等在一邊:“少爺,要不咱們就騎馬呗?小姐大約是已經回府了。”
“她敢。”瞪了他一眼,少爺趕人,“你先回去。”
“啊?少爺還要等?這人都走光了。”
“你走不走?”
“走走走!”裴柒趕緊上馬,“那少爺我在府門口等啊?”
可惜,他家少爺并沒搭理,只是瞧着不遠處奔來的馬車,悠哉極了地站出一步。
行,他走。
露華眼尖已經瞧見人了,扭頭對後頭車廂裏的人道:“小姐!我看到柒護衛帶着兩匹馬走了!”
言外之意,她們根本不必回來這一趟。
嚴之瑤還算是審時度勢,少爺說到做到,她若是沒來接,保不齊他得鬧翻天。
左右接到了人是應該,接不到,她也不算食言。
哎,等等,她之前答應來接他沒?
尚未想明白,馬車便就停下。
嚴之瑤掀開窗簾,瞧見人先行開口:“太後娘娘留着用飯,遲了。”
她從車窗探了半個腦袋出去與人說話,話音方落,卻是見那國子監門口又行出一人。
寒邃許久未見嚴之瑤了,上一次見面,還是在書齋。
此時他一擡眼,就瞧見少女趴在窗上,往下對着鮮衣少年說話。
聲音清澈,溫溫柔柔,帶着一點小心翼翼。
裴成遠閑嗒嗒地走近,卻是見得她目光游移出去,便也跟着回身。
檐下的男子原是瞧着車上人的,此番順遂而下,點在了他身上。
啧。
他收回視線,一步縱上車,掀了簾子進來拍了拍車壁:“走了。”
動作一氣呵成,沒給人反應的機會。
車身一晃,嚴之瑤手裏的簾布一抖,重又遮好,隔開了外頭光影。
少爺抱着胳膊坐在對面,開口就欠得很:“你,矜持點。”
嚴之瑤咬牙,忽然瞧見他露在外頭的那只t手,指節上的傷結了痂,她放緩了語氣:“今日只是各家女眷一起賞賞花說說話,說的是時興的緞子、首飾、胭脂水粉……”
說到這,對面掀起眼。
嚴之瑤不疑有他繼續道:“還有妝面,以前我都不知道描眉還有這麽多講究,原來什麽臉型就該畫什麽眉形,好比圓臉就可以畫細一些的水灣眉,若是長一些臉就可以畫長眉,可以稍作修飾……”
“嚴之瑤,”少爺突然打斷,“你是不是啞久了,現在是報複性講話呢?”
“……”嚴之瑤覺得有的人生來就是氣人的,她揪了衣袖,盡量心平氣和,“我怕錯過什麽細節,所以都說與你聽。”
裴成遠被這個答案震驚到了,半晌,他問:“你憑什麽以為爺樂意聽?”
對面的人似乎是有些迷茫,也看着他,無辜道:“我以為你要我來接你,是因為想要點撥我。”
很好,以退為進是吧,裴成遠想,這人不愧是将軍家的,兵法學得可以。
甚至,她還又接了一句:“原來不是嗎?”
“自然不是!”
“那……難道你想讓我見寒邃?”
此話一出,裴成遠都差點要給她豎起大拇指了。
人才啊人才。
對峙良久。
裴成遠終于是開了口:“還有呢?”
嚴之瑤立刻又道:“我今日還見到合慶郡主了,不過……她好像很看不上我。”
“是嗎?”少爺淡淡道。
“不過,她提醒我若是不想嫁給南戎王就要早做準備,可我不知道她是何意。”這也是她今日實際想要問少爺的,畢竟這京城裏錯綜複雜的關系,他最清楚了。
“哦?”如此,少爺好像才有了些興趣,不過這一個哦字之後,卻也沒繼續,“還有其他人找你說話沒?”
“有。”嚴之瑤将戚清婷賞花時候的話複述了一遍。
少爺更是聽得有些乏味似的點了點額角,最後發話:“我知道了。”
罷了,他一掀車簾,嚴之瑤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
裴成遠莫名瞧下:“幹嘛?”
“你別跳車。”嚴之瑤收了手,尴尬,“叫人誤會。”
“……”裴成遠瞪着她,“誤會什麽?”
誤會侯府姐弟交惡,半路她把弟弟逼得跳了車。
可嚴之瑤說不出口,怕是說出來就是少爺逼她滾下車了。
“停車!”少爺拍了車壁。
她眼見着對面我行我素,兀自将氣咽下,只是瞧着他。
少爺面色不豫,終于長手一伸:“下去。”
??????
裴成遠:“花容坊,京城最大的胭脂水粉鋪子,下去買夠再回來。”
嚴之瑤扭身,瞧見巨大的店鋪招牌,不明所以:“啊?”
“你叨叨一路了,究竟買不買?”少爺不耐煩了,“是要爺親自給你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