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她在騙人
她在騙人
這是她回府後想了許久得出的結論。
不過邵向晚并不是很想搭理這個問題, 她只是揚了頭問:“宮宴之上,你如何打算?”
她語氣很強硬,頗像個強勢的大家長, 似乎并沒想過自己與嚴之瑤并沒有什麽長幼之分。
嚴之瑤一句未解,又等來了這要命一記,實在錯愕。
她只是下了馬,站在了郡主面前:“我還不清楚。”
“你當真不想?”邵向晚似是覺得荒謬, “此時并非僅僅是你的婚事, 既然事關南戎, 便也是國事,你當聖上替你擇婿, 你就能當真放任不管?”
劈頭蓋臉的訓斥叫嚴之瑤終于體會到什麽叫一山更比一山高。
尋常少爺頤指氣使的也便罷了,如今一個與她并未打過幾次照面的人突然這般叱責,她是當真被訓出了一點火氣。
“郡主, ”她打斷了眼前人的話, “你也說了,這是國事,國事, 是我能插手的麽?”
河畔的垂柳已然生發, 柳枝親昵地與水裏的影子做着游戲, 晃啊晃。
大約是沒想到她會跟自己直接叫板, 邵向晚足足盯了她半刻。
半刻後, 她面上恢複了冷淡:“說得對,你确實也左右不了,所以說說吧, 侯府準備如何?”
問完她瞧着嚴之瑤:“你不會要說,這也不清楚吧?”
“叫郡主失望了, 确實不清楚。”這次,嚴之瑤答得很迅速。
“安平縣主,”邵向晚不禁改了稱呼,已然被她的态度耗光了耐心,“人總得為自己争點什麽,不試試怎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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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出這話的時候,她自己也怔了一下。
好像很久前,也曾有一人這麽與她說過。
彼時她在看馬鞭,一擡頭就瞅見一個傻不愣登的小子站在店門口瞧着自己。
與她獻殷勤的人多了去了,她只是拂了一眼便略過,只對丫鬟道:“走吧。”
不想她走到門口時,那小子就站在正當口,恰好堵着道。
她掀起眼:“勞煩讓開。”
“你不試試怎麽知道?”這人竟然沒讓,“馬鞭這種東西,得上手拿了才曉得好不好用,長度、重量、材質等等都得與拿鞭子的人相符合才是合适的。姑娘這麽看,是看不出來好壞的。”
她眉頭一鎖,只是看上。
那小子便就憨了吧唧地咳了一聲,往裏頭努努嘴:“其實我看那條挺适合你的,你不喜歡麽?”
邵向晚被他這自來熟給逗笑了,冷冷道:“所以,你是這鋪子的托?”
“那哪能啊!我來給我妹妹取馬鞭的!特意定制的呢!”那小子來了勁,“你什麽意思?我好心好意告訴你,那條買了不虧,你怎麽還懷疑人?”
“既然不是,讓開。”
“讓就讓!”那小子竟然還生氣了。
記憶回收,邵向晚抿唇看着面前人。
這就是他妹妹嗎?一個逆來順受的妹妹?
他嚴家會養出這樣的女兒?
嚴之瑤也在看郡主,說不掙紮是假的。
情緒提醒她,這個人真的跟少爺一樣不招人待見,可理智提醒她,好像這人并不是真的讨厭自己。
她從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中瞧見更多的,竟是怒其不争。
半晌,她莞爾:“郡主,之瑤已經沒有了父兄,不想再叫義父義母難做。”
如若不是今日郡主的态度,想必這句話,她也萬萬不會說出來吧。
只是此時終究說出口,如釋重負。
邵向晚這樣的女孩子是天之嬌女,便是她再嚣張,都不顯半分不配。
可她嚴之瑤不是。
侯爺與蔣氏要為她思慮,這是他們給的情分。
而少爺……少爺甚至還因此犯了大忌。
一想起裴成遠,嚴之瑤才發現如今自己對他,竟是做不到全然懼怕亦或是讨厭了。
如果是因為她的存在叫侯府經營多年的君臣之誼就此崩解,那她與罪人何差。
“你說什麽?”邵向晚上前一步,她緊緊盯着眼前的少女,不叫自己錯過她的表情。
隐隐的,她覺得自己錯看了她。
“我說,既然一定要有一個人嫁去南戎,那麽,可以是別人,又為什麽不能是我呢?起碼,南戎離我長大的地方近,我的價值也最大,不是嗎?”少女重新開口,目光卻是看向她手裏的馬鞭,“郡主,這根馬鞭很适合你,只是你學會騎馬的時間看起來還不久,所以可能用起來覺得稍重,多練練便就好了。”
“你……”邵向晚反應過t來,“你別後悔!”
“不會。”
嚴之瑤話音未落,嘚嘚的馬蹄聲便就近了。
比之先一步擡眼的是郡主,她眯眼看了看她身後,又卻像是想通了,難得笑了:“你說得很對,侯府若是因你難做,确實不好。”
而後,她轉身上馬。
下一刻,熟悉的聲音便就從身後傳來:“嚴之瑤。”
嗯?莫不是幻聽了?!
她轉身,竟當真瞧見了少爺的臉。
他一身銀裝,此番正扯着缰繩又一夾馬肚上前幾步,将将好停到了她面前,那黑馬便就跟主子沆瀣一氣般沖着她打了個響鼻。
“……”絕了。
什麽人養什麽馬!
“呦,郡主?”裴成遠複又拽了拽缰繩,調了半轉,像是剛瞧見邊上人,“郡主什麽時候學會的騎馬?看着挺有模有樣啊,跑兩步試試?”
像話嗎?那可是郡主!
不過嚴之瑤竟然自私地卻又突然釋懷了,少爺原來噎人是不分人的,想想也算平衡不少。
果然,合慶郡主原本就冷的臉越發染了寒霜。
“裴公子這麽着急趕過來,這是擔心我欺負你阿姊?”
這話驚到了嚴之瑤,原還有些看熱鬧的心思頓時收了個幹淨。
郡主你眼拙啊,他哪裏擔心我了?
還有阿姊這兩個字啊,郡主你真是——
“欺負?郡主與人為善,我怎會這般想郡主?”裴成遠笑了,“就是家母催得急,非要我過來瞧瞧她什麽時候能回去用飯。”
“哦?”邵向晚也沒再費口舌,“不過是一見如故,多說了兩句。”
“那你是不知道,自打她來了侯府,家母可就沒正眼瞧過我,可不是捧在手掌心怕化了呢,”裴成遠道,“要不,郡主也一起去侯府用飯吧?”
“飯就不必了,先走一步。”
嚴之瑤眼看着邵向晚一甩馬鞭離去,又瞧見稍遠處,護衛依次跟上,這才擡起頭看向馬背上的少年。
少年也在看她:“郡主同你說什麽?”
“沒什麽。”
“郡主都不交朋友,單單跟你一見如故?”
嚴之瑤想了想,幹脆道:“嗯,以前,他們都說我與兄長神似。”
“……”
她在騙人,裴成遠想。
可他找不出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