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毫不意外
毫不意外
嚴之瑤收拾去門口, 正見裴成遠抄手等在影壁,少爺今日穿得花孔雀一般,感謝戚清婷, 她打眼就認出少爺這一身乃是蜀地新供的織花錦,間赤的深青繡緞上勾勒着繁複的金絲紋案,可謂寸錦寸金。
也是,少爺從來都不吝啬于打扮自己。
“看什麽?”花孔雀突然回身, 對上她的視線, “嫉妒我好看?”
嚴之瑤也算是習慣了少爺的腦回路, 只是走了過去:“去哪裏?”
“南戎使臣今日面聖,這會該是剛剛出宮準備入住番館了, ”少爺轉身往外去,“走。”
“我不去!”
前頭的身影一頓,少爺回頭:“不去?”
嚴之瑤就站在原地:“不去。”
“錯過了好戲, 可是會遺憾的。”
“……那就更不能去了。”
“嗯?”
“如果你是做戲的人, 去了,豈非平白留下把柄?”
裴成遠聽樂了,他下巴瞧人:“這麽一說, 你還是在替我考慮?”
嚴之瑤面不改色繼續道:“但如果你不是, 又何必湊熱鬧。”
“為什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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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不怕自己成了唱戲的人?”
“自然不怕, ”少爺外頭一笑, “這戲與我何幹, 要唱,那也頂多是你唱。”
“……”
二人竟是對峙起來,嚴之瑤肩頭起伏, 終究是緩了聲:“我先回去了。”
說罷,也不等他回答便就轉身。
“不想知道知道陛下的意思麽?”裴成遠也不攔, 只是不動聲色地擡頭看了看天色,“晚了,就來不及了。”
嚴之瑤頓住。
袖中的手指收緊,身後,少爺已經招了裴柒準備上馬。
“等等!”
裴成遠已然上馬,低頭:“怎麽?”
“你能不能先下來,”嚴之瑤沖着他道,“一起坐馬車不行麽?”
她說什麽?
裴成遠左右看了一下,裴柒搖頭表示不明白。
嚴之瑤無法,只能實話實說:“你……太招搖了,既是看戲,還是低調行事。”
說着,她疾走幾步出來,途徑少爺的黑馬,她停心愛步子,硬着頭皮扯了扯少爺的衣袖:“拜托了。”
裴柒瞪大眼。
至于裴成遠,他茫然瞧着被她扯住并且晃了晃的衣袖,竟是什麽也沒說出來。
半刻後,馬車行進起來,裏頭兩個人各自忙忙碌碌理着自己的衣裳。
嚴之瑤是尴尬,少爺卻是真忙,忙着把自己從方才異樣的心軟中摘出來。
不是,他憑什麽答應她啊?
看戲就看戲,偷感這麽重做什麽?
可事實是,他竟然真的答應了。
不僅答應了,此時他瞅着自己的衣袖,還有些愣怔。
終于,他忽得擡眼瞧過去。
嚴之瑤覺得對面一直在隐忍不發,果然,少爺突然瞪過來的目光灼灼。
她幹咳一聲:“我剛剛不是故意扯你的,應該沒拉壞吧?”
她聽戚清婷說,說這織錦緞雖然華貴好看,卻很脆弱若是皺了不好整理,她看少爺盯着袖子半天了,不知道是不是心疼。
瞧着麽——像是确實沒原先那般平整了。
“應該?”對面涼涼開口,“你說呢?”
嚴之瑤語塞。
好在裴成遠只是一拂袖子不再言語,重新抱了胳膊閉目養神。
這就完了?
她以為少爺面色那麽差,該是要狠狠興師問罪的,沒想到竟然不說話了。
還真是有些不适應。
馬車轉了幾個街巷便就停了下來,裴柒打外頭道:“前頭是番館所在的巷子,城防衛在,馬車進不去。”
少爺睜眼。
“你要帶我去番館?”
“我有這本事?”
怎麽沒有?嚴之瑤覺得他是妄自菲薄了。
片刻,少爺沒有下車的意思,嚴之瑤狐疑:“我們就在這裏坐着麽?”
“對啊,出去太招搖了,不妥。”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算是給少爺玩明白了。
嚴之瑤不理他,兀自掀了簾子,這一打開,竟是瞥見巷口行出一衆人等。
畢竟是南戎王下榻的地方,聲勢有的,百姓多少好奇,看熱鬧的也不少,可那落在最後出來的人卻單單往他們馬車望了過來,将好鎖住了她的目光
裴成遠原本沒打算過問,不想這人突然就又關了簾子,叫他下意識就起身過去。
嚴之瑤甫一回身就覺裴成遠欺身而來,少爺長臂一伸,挑了簾子探頭。
而後,她清清楚楚地聽見少爺的一聲嗤。
離得近,這一聲氣便就揚了過來,擦着耳邊。
這次負責接待外使乃是太子領頭,禮部主理,寒邃作為編修又是新晉探花,理應跟着學習,故而也在此列。
原本今日的事務已經結束,此時官員散去,他落在最後竟是瞧見人群中的容顏。
只是那人被他發現後立刻就縮了回去,倒是與她同乘的人複又代替了瞧過來。
是那個侯府少爺。
他收回視線,裴成遠一直對他很有敵意,斟酌之下,寒邃依舊是走了過去。
裴成遠雖是甩下了簾子,人卻沒退回去,他偏頭看着邊上明顯神色不自在的人:“嚴之瑤,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事。”
嚴之瑤覺得有些熱,尤其是少爺這麽一瞬不瞬盯着的時候。
馬車就這麽小,他人高馬大,生生将空間擠去了不少,叫人窒息。
“你先退回去。”終于,她伸手将人一推。
這一推本也沒用什麽力氣,奈何少爺本就是弓步搭着手吊兒郎當站着的,一時不察,竟是被她就這麽推得不及撤步。
裴成遠還沒反應過來,屁股已經重重坐倒回了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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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之瑤也沒想到自己這力氣又見長,一時間也愣住了。
待想去扶,車外裴柒又是一聲:“寒編修?”
二人不約而同望向了車門。
少頃,外頭一道溫潤有禮的聲音:“裏邊可是裴公子和嚴小姐?”
嚴之瑤目光從門上游移到了少爺身上,後者已然坐好,氣卻好像還是不順,尤其是外頭那位他本就讨厭極了,所以,少爺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蹦出“不是”兩個字時,她倒是一點也不意外。
外頭那位似乎也不意外。
寒邃笑了笑:“寒某只是想說,今時今日,嚴小姐不合适出現在此處。”
車內靜默一會,裴家少爺的聲音複又響起:“說完了?”
“說完了。”他道,人卻沒走。
“那還不走?”
“嚴小姐,”寒邃只是對着車內繼續道,“船到橋頭自然直。”
這次,少爺沒有出聲。
片刻,裏頭才響起女子的聲音:“謝過寒大人。”
“不敢。”
馬車內,裴成遠的手被按住。
少女的力氣向來不小,此番更是用了些力氣,竟是叫他覺得手背灼燙。
他沉下了臉,到底沒有再開口。
手指一動,又被她緊了緊,幹脆是抓住了他的幾根手指。
“嚴——之——瑤。”
一字一頓,已是警告。
嚴之瑤沒放手:“寒大人還請回吧,我與舍弟不過途徑這兒,好奇罷了,寒大人莫要多想。”
“如此,在下告辭。”
“告辭。”
手指吃痛,原是被她控制着的手指驟然反扣住她,嚴之瑤收聲,吃痛的同時人也跟着往前一聳。
“舍弟——”裴成遠咬牙切齒地逼近了她,“第二次了,嚴之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