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驚魂未定
驚魂未定
嚴之瑤說完, 明顯察覺出少爺的遲鈍。
其實以她對京中局勢的了解是猜不到這一層的,但是少爺給得太多,條條樁樁全數都引向了這個結論, 所以,似乎是沒有錯誤的可能。
裴成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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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成遠:“你吃好了?”
嚴之瑤:“好了。”
裴成遠:“回去記得帶上包子。”
趕客可還行?
露華一直沒等回來主子,聽說是去了岚院,所以就等在了外頭。
這會兒見到人終于回來趕緊迎上:“小姐這是提了什麽?”
“包子, ”主子說, “ 肉包子。”
“小姐不是不愛吃包子?”尤其還是肉的, 之前主子都不大碰葷腥,更別說肉包子了, “這家好吃?”
“還沒嘗,裴成遠給的。”
這話一出,露華接過的動作就遲疑了一下:“少爺……給的啊……”
“一會蒸了吧, 別浪費。”畢竟沒吃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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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之瑤交待了一句, 思緒卻是在剛剛的對話裏。
她不是沒聽出來少爺的話外音,只不過少爺向來不待見寒邃,縱使曉得今日的寒邃确實是最符合那個被安排留在番館的人, 可就沖着他上前來說的那句船到橋頭自然直的安慰, 她便就沒有什麽立場偏生要把他往壞了想。
可少爺說的京中事無巧合, 定也不是胡謅。
今日她點明少爺與太子的關系, 前者雖然下了逐客令, 卻也沒有直接否定。
想來是說對了的。
從少爺那裏了解得越多,嚴之瑤越發肯定,表面兇巴巴的作威作福的小少爺, 定然不是等閑之輩。
他雖是事事都尋隙與她對着幹,嘴不饒人, 可論及根本,除卻最開始惡言惡語,竟是并不曾當真欺負了她。
她渾渾噩噩沉浸在失去父兄的哀思中已久,若非少爺,身處京城,她當真是仍舊兩眼一抹黑。
是他,叫她明白了父兄不在,她卻還是嚴家女。
也是他叫她明白了,立身處事,只要人活着,就處于這萬千糾葛中,她不僅僅是她自己,還關系着嚴家軍,關系着南戎,更關系着真心待她的侯府。
這樣的少爺,又怎麽會無端端的非要讨厭一個默默無聞的編修。
嚴之瑤想,裴成遠是太子的人,那寒邃,大約便是站在了太子對立面的人。
但他一個貧寒學子出身的小小探花郎、七品編修,又有何資格?只能是他背後的人。
太子為儲君,能與儲君相對的人又會是誰呢?
她想起戚清婷那日在耳邊敘過的話,如今大桓的太子乃是前皇後所出,亦是陛下的第一個孩子,是以出身便就被立為儲君。只是前皇後生二皇子的時候難産而去,這二皇子也早夭,如今的萬皇後親子,乃是三皇子。
古來東宮立嫡立長,太子名正言順。
所以萬皇後雖貴為皇後,其子卻只為皇子。
而這朝野上下唯一能與太子相争的也便只有這個三皇子了。
戚清婷說三皇子到了年紀,皇後正在替他相看各家的小姐。
思及此,嚴之瑤突然豁然開朗起來。
既然太子因為朋黨之事已經與陛下有隙,又缺席了朝政小三年,難說有心之人會有什麽動作。
倘若萬皇後與三皇子有所籌謀,那她這一顆本不該上臺的棋子,似乎也有了作用。
或許,這也是寒邃向侯府提親的一個原因?
如此,倒也解釋了少爺對寒邃的态度。
畢竟太子給陛下侍疾時候傳出結黨營私的消息,簡直像是巴巴等着繼位,東宮便就是再蠢,也不會在陛下病着的當口行事。只可能是有人刻意想叫這特殊的君臣父子生出罅隙。
這一事後,牽連一衆朝臣,等同拔幹淨太子羽翼,壓得太子自囚,裴成遠既是東宮的人,又怎會給寒邃好臉。
她又想念父兄了。
兄長一定會誇她的,誇她竟然也會動腦子了。
父親會不會也欣慰她終于長大了,不再是個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了?
只是啊,便是知曉了這些,那南戎王依舊來者不善。
她能做的,少之又少。
可是,有時候做下決定是一件很快的事情。
乍聞南戎王求娶自己這個消息,想到的首先是荒謬,然後是血氣翻湧t的憤懑,再就是悲憤交加。
可真的看清了局勢,才發現這卻也是她最好的歸宿。
侯府若是不答應,替她忤逆陛下心思,毀的是君臣之誼。
陛下金口玉言說要替她擇婿,既是以她為名,自然終究會問過她的意願。
她若是不嫁南戎王,無論是選了個殘廢,還是選了個其他人家,勢必無形中踏入了這京城的漩渦裏。
她沒有本事在其中沉浮,嚴家軍是父兄練就的為大桓禦敵的雄鷹,不該是朝局內鬥之下被人利用的刀。
如若因着她所嫁之人,而掀起什麽不該有的風波,那她寧可她這個刀柄就此破裂,別被任何有心人掌控。
否則九泉之下,她又有何面目見父兄。
嚴之瑤回屋躺進了軟塌,分明沒做什麽,卻已經累極。
她閉了眼。
那日她沒有敷衍郡主。
既然必須有人要嫁去南戎,那麽,她是最有價值的那一個。
嚴家女嫁去南戎,是止戈,是和親,是修好。
嚴家軍仍是嚴家軍。
便是南戎背信棄義,她也将會是最後一道防線。
如此,便好了。
露華端着水進來的時候,就瞧見躺在軟塌上睡着的人。
下意識放輕了腳步,又蹑手蹑腳過去替她關了窗戶。
替她蓋上輕毯的時候,卻是聽見少女喃喃。
她偏耳湊近了,想聽清楚些。
榻上人卻是沒再出聲,丫頭複又起身,半晌,才帶了門出去。
嚴之瑤夢見了父兄和娘親,這一次,他們離她遠了些。
遠得似是隔着江上霧氣,朦胧的,瞧不清楚人影。
“爹!哥哥!我……我可能要去南戎了。”她對着對面的虛影喊。
“阿瑤,你覺得對的,就大膽去做吧!”是父親的聲音。
“阿瑤,照顧好自己就好。”是母親溫和的笑。
“不得了哎,我們阿瑤懂事了。”兄長的聲音跳脫得像是随時會在她頭頂揉幾把。
嚴之瑤:“好。”
四人便就這般遙遙相對,再無聲響。
直到許久之後,他們開始退去,江面霧氣更盛,她再找不見他們身影,只聽得對面聲聲呼喚。
“爹?娘?哥哥!”
“阿瑤?”
“阿瑤!”
“阿瑤……”
她着急,跟着撲進靜谧的江水中。
“嚴之瑤!”一道惡劣的聲腔硬生生闖進來。
她倉惶回頭,被人一把抓住了胳膊,少年的手指猶如鐵鉗,沒叫她再踏進江水半步。
“你想死麽?!”
這聲音淩空劈下,帶着森森寒意。
陡然睜眼,入眼是一片昏暗。
冰寒入骨的聲音仿佛還在耳邊,嚴之瑤劇烈地呼吸。
竟是夢見了裴成遠!
哪怕是在夢裏,少爺都是個閻王!
露華推門進來,瞧見人終于醒了,趕緊過來掌了燈。
“小姐睡了好些時候,可是餓了?”
嚴之瑤确實是餓了,現在只覺得整個人都空洞洞的,急需回魂。
不想,丫頭下一刻便就樂呵呵過來道:“将好,剛剛才把小姐帶回的包子熱了,小姐可要用?”
沒聽着聲音,露華回身:“小姐?”
嚴之瑤笑得難看:“包子啊……”
“是啊,少爺給的那些,小姐不是說別浪費?”
“……”驚魂未定,聽見少爺二字,她重新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