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疾風起
疾風起
後來的時間, 歌舞依舊,倒是戚清婷所言上臺獻藝的事情一直也沒有發生,直到宴席過半, 還是萬皇後問了一句,可有人上臺助興,是以才有了幾位姑娘起身上去。
嚴之瑤覺得悶得慌,她坐在那裏, 總也有視線彙集在她身上。
往往這一望過來, 順帶又會連同另一側的郡主也一并瞧了。
她也不禁跟着往郡主那廂多去了幾眼。
——她想不明白。
可她也明白若是這般去問郡主, 引起注意不說,邵向晚也必不會回答她什麽。
殿中有甜美的女聲自報家門, 要獻舞一曲。
這一曲獻得頗有架勢,不僅上了琴,便是那李家小姐亦是不知何時換上了一身绛色舞裙, 長袖飄然灑地, 很是吸睛。
衆人紛紛都張了腦袋看去,随着一聲驚豔的起腔,連同上邊的幾位亦是停下了客氣話, 皆是望下。
殿中華彩皆是給了那李小姐, 嚴之瑤舒了一口氣, 與蔣氏打了招呼想出去。
蔣氏擔憂, 這便就要陪她出去。
“義母, 我就是想走一走,不妨事的,露華就在外邊。”
“那怎麽行, 這宮裏頭太大,你不好亂走的。”
“我此前在宮裏住過的, 義母忘了?”
如此,蔣氏才沒再堅持,只是仍舊不放心,叮囑了好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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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之瑤出來的時候,殿內的歌聲将停,琴聲複起,得了滿堂喝彩。
她行至門口,露華驚詫迎上:“小姐怎麽出來了?”
“透口氣。”
說是透口氣,這般的宮宴,裏頭還坐着南戎王,宮裏頭自是更加緊了守衛,處處都點着燈盞,亮堂堂的。
自有宮人從旁無聲上前:“小姐可是想去偏殿歇息?這邊走。”
如此,倒是省了力氣尋路。
“有勞公公。”
“應該的。”
安排歇息的偏殿一連好幾處,皆是給有頭有臉的人家臨時安置的。
像是方才那李家的小姐,便就是需要這樣的地方更換衣裳。
宮人引了她們到了門口便就停下:“小姐自便,奴婢告退。”
“露華,我想進去坐一坐厘清些事情,你莫叫旁人再過來。”
露華看得出主子倦色,她也隐約聽着方才殿中的事情,遂輕聲道:“小姐先進去歇息會,我就在這兒守着。”
嚴之瑤心思游移,點頭進去。
殿中點了燈燭,她一推門,那燈燭便就一閃。
不及反應,背後襲來一道勁力,嘴巴被人一把拿帕子捂住。
“唔!!”
锢住她的人胳膊虬滿肌肉,縱使她抓着那胳膊拼盡了全力也根本不得一點空隙。
嚴之瑤想踹門呼救,不想脖頸出一痛,人便就栽了下去。
裴成遠早些年也是個玩得開的公子哥兒,加上侯爺爹爹和一個太後皇姑母,所以雖說少有至交,場面朋友卻是不少。
今日他殿上沖撞實在不妥,奈何聖上亦是沒有責備,可見裴家地位。
所以這會兒又是歌又是舞的,大家也漸漸将方才的事情抛在了腦後,來跟少爺推杯換盞的不少,裴成遠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
再擡頭,發現對面的人不知道什麽時候不見了。
他擰巴了眉頭,過來的幾個公子便就一愣。
裴成遠掃見幾人臉色,姑且笑了笑:“不喝了,今日母上在場,改日再同你們放肆。”
幾人也是曉得侯府夫人的厲害,畢竟這親兒子往那天寒地凍的北大營說送就送,也是個狠人,聞聲紛紛也都表示理解,便就散了。
倒是左修齊噫了一聲:“你阿姊走了。”
“你今日是沒上臺表現,太閑了啊?”裴成遠鼻子出氣,眼見着那李小姐退下去,又一個上臺。
左修齊點了點:“這是胡小姐,她會彈琵琶。”
見少爺沒反應,他好心又添補道:“不是一般的彈琵琶,她會反彈琵琶。”
裴成遠觑他:“你倒是了解。”
“不才,家中這幾年也是很替我打算過。”
“看出來了。”對人家了解得聽清楚。
“我猜她要彈的是臨江仙。”左修齊道,“但我覺得,她的氣質還是更适合雨打芭蕉。”
“我知道了,改日你跟胡小姐大婚,爺定送你倆一本琴譜,以表誠意。”
也不知道是噎住還是滿意了,左修齊打住了話頭。
同一時間,南戎王突然起身:“陛下,本王初來乍到,還有些不适應,今日便不多坐了,還請陛下允許告退。”
“南戎王可是哪裏不舒服?”上邊立刻關切,“是朕的疏忽,南戎王舟車勞頓,該是要好好歇息才是。”
“無妨,”南戎王躬身,“陛下,那本王,就靜候佳音了。”
這佳音是什麽,他只是略略擡眼,皇帝自然明了。
左修齊看着荼兀那帶着親衛出去,點評道:“這南戎王也是一點不裝啊,今日知道是等不到陛下賜婚了,竟然待都不想待了,就這麽走了。哎,你說……”
轉眼,發現身邊的人也不見了。
他淡淡搖頭,放下了杯子。
不久,抱樸從殿外近來,上前悄聲:“公子,方才一個宮人被敲暈拖走替換了。”
“喔。”輪椅上的人點點頭,“誰幹的?”
“不知道。”
大約也是覺得自己這個回答可笑了,抱樸揉了揉鼻子:“我剛剛回來瞧見南戎王出宮了。”
“他說他水土不服,陛下允了。”
“他們帶了馬車。”
“很正常,我也是馬車來的。”而後,左修齊看他,“你想說什麽?”
“屬下輕功好,偷偷跳上去看了,”抱樸說着似乎一點沒覺得自己跳的是皇宮的牆有什麽不妥,更沒想起之前是誰瞧不上人家裴柒爬牆的,“車轍不對。”
“哦?”
“還有,偏殿裏,嚴小姐的侍女還等在外頭。”
殿中,急促的鼓聲響起,乃是西域的胡姬在跳躍。
抱樸卻是倏地低頭:“公子,那侍女來了。”
左修齊掀起眼,果然,殿外一個t丫鬟焦急地不知道在對宮人說什麽,而後,宮人急匆匆近來對着蔣氏耳語。
後者聽了蹭得就起了身。
正要出去,被上邊的萬皇後喚住了。
“夫人這是去哪裏?今日還不曾與夫人說上話。方才我們還在于侯爺說起成遠呢。”
萬皇後坐在皇帝身側,一開口自是叫皇帝也聽見了。
蔣氏無法,只能扯了笑出來。
正端着酒盞在側的裴群一扭頭便就注意到自家夫人的臉色不對,登時環視一周,發現家裏那兔崽子不見了,但是兔崽子不見了倒是沒什麽,關鍵是嚴之瑤,她也不在!
他凝了夫人一眼,後者輕輕搖頭。
“回娘娘……”
怎料萬皇後卻是掃了一眼她身後:“噫?怎麽不見嚴小姐?本宮好像見她出去好一會了。”
蔣氏只得接上:“不瞞娘娘,這孩子方才也不聽勸,偏是用了那冰果子,現下怕是吃壞了肚子,臣婦正要去瞧瞧。”
“哦?”皇帝也擔心起來,“這鬧了肚子,怕是不好,朕這就宣太醫去看看。”
“不必麻煩的陛下!”
蔣氏這一聲焦急,裴群意識到了不對,立刻轉身笑道:“畢竟是姑娘家,這等事情……還請陛下應允,我這便就先送她們回去。”
“這孩子,”邊上,裴太後出聲,“原先在我宮裏的時候就貪涼,赤着腳地跑,這下好了,也是吃了虧,你們快些去瞧瞧吧。”
“也好。”皇帝道。
萬皇後亦是催促:“路上小心着些。”
“謝過陛下,謝過太後,謝過娘娘!”
夫妻倆步伐着急,卻是沒曾失了禮數,也是一一與席間人招呼了這才出去。
只是一出去,蔣氏臉都白了:“之瑤出去許久未歸,我派人去尋,尋到了偏殿,卻只有露華一人,裏頭不見人影。”
“什麽?!”裴群扭頭,看見露華,“你主子就在你眼皮子底下,怎麽不見了?!”
露華又驚又怕,趕緊就要跪下,被蔣氏一把拉住:“別在這裏多說,宮裏人多眼雜。少爺呢?”
“少爺先夫人的人找過來,進去之後就奔着宮外去了。”露華努力想清楚,“少爺說,說要我趕緊與夫人說一聲,他先去追人,夫人……侯爺……小姐她……她……”
丫頭急得已經眼淚打轉,裴群與蔣氏又怎不知她是真的擔心,是以也不好責問。
“先上車,免得叫人懷疑,上去說。”
待進了裴家馬車,蔣氏才問:“你确定少爺說的是先去追人?他知道追誰?”
露華點頭:“他說南戎王的馬車剛出。”
“南戎王?!他怎麽敢!”裴群捏拳,“這是求親不成要來硬的?!”
“卑劣!”蔣氏罵出聲,“簡直敗類!侯爺,這可如何是好?”
“莫急,莫急,”蔣氏沒了主,裴群便就不敢沖動,他想了想,“你先回去等消息,咱們是說之瑤病了才要帶她回府的,你與露華還得先回去。我去想辦法。”
“你要去哪裏?”
“此事非同小可,我還是要回去一趟,”裴群拍拍她,“無論如何,不能叫此事宣揚出去。”
“好。”蔣氏點頭,眼見着他下了馬車,複又坐穩,定了定神,她令道,“把眼淚擦幹淨。”
露華趕緊擡袖。
嚴之瑤是被颠醒的,脖頸處還疼着,身上卻是全無力氣。
身下板硬,她用了一些時候才反應過來這是在馬車裏。
她試圖撐手坐起來,卻分毫使不上力。
被下藥了。
意識到這一眼的時候,頭頂處一道窸窣聲。
馬車裏還有另一個人!!!!
下一瞬,她便就被人扶了起來。
此人動作很溫柔,不是偏殿裏将她敲暈的那個。
可即便如此,嚴之瑤依舊汗毛倒豎,尤其是她發現這藥竟是叫她話都無法說出來。
待她終于能靠着車壁坐好,那手才緩緩撤開。
而嚴之瑤,也勉力擡眼看去。
入眼,是一雙碧色眼眸。
“好久不見,嚴小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