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第17章 17
半分鐘後, 林夏螢開了門，周遇北跟只馬蜂一樣在外面團團轉。
不知道是誰給她哥買的睡衣，黃黑條紋, 導致這個比喻看起來并不誇張。
周遇北還穿着拖鞋，揚起來的手還停頓在半空中, 頭發撓得都能成蜂窩了。
“哥？”林夏螢有點想扶額。
周遇北大呼小叫地奔進來, 中途不幸掉了一只拖鞋，又像彈簧一樣蹦回去穿上。
“怎麽這麽久啊？玩兒我心跳呢。”周遇北一進屋，就跟警犬似的四處巡視, 沒發現什麽異常, 又把目光放在林夏螢身上, 仔仔細細地用眼神檢查。
林夏螢無辜地掂了掂髒衣袋，解釋道：“我動作比較慢。”
“沒事兒就好。”周遇北松了口氣, 又問，“裏面怎麽沒人？我媽說房東的兒子在啊。”
“額……他，他在洗澡。”
周遇北狐疑地動了動耳朵，剛想說沒聽見水聲，花灑的聲音倏然響起。
“這哥們我一次都沒碰見過，人行不行啊？”周遇北探頭問，“高幾的？趕明兒我找人查一下他。”
查一下……
表哥好像也挺社會的。
“好像是，新高一？”林夏螢摸了下鼻子，趕緊道, “我們快回去吧，不打擾別人了。”
待動靜全然消失，路昀手撐臺面, 表情無語地關了開關。
水汽氤氲，他被女生推進來時, 像進入了什麽仙庭盛宴，被霧氣和香氛處處包圍。
他扯出一個笑。好啊，他之前倒是對她有刻板印象了，不知道她還有這種行動力。
講句話都欲言又止的，現在指揮他就這麽幹脆。
他速戰速決洗浴完，換了件衣服，重新回到書桌前。
一牆之隔外，電吹風的聲音久久不息，路昀聽出了點旋律，估算着那個長度頭發大約需要多少分鐘。
停止了。
他方才從輕微走神中出來，随便扯了張墊在下面的草稿紙，寫：11.
***
林夏螢房間的窗戶對着将軍巷的巷道，早晨一貫是熱鬧的。
她勾頭探出去，入眼即是四五層樓高的梧桐樹，已經在老街站了很多年的崗，沿巷商鋪陸陸續續開張。
八月的天氣陰晴不定，昨天還是烈日灼目，今天就陰雲密布，眼看有場雨要下。
吃完早餐，她照例拿着單詞本邊背邊在門口等拖拉的周遇北。
然而她沒想到剛踏出去，就瞧見路昀。他懶着身體，微仰着頭靠在對面門上，書包靜靜躺在腳邊。
她腦子率先懵了一下，下意識去看手表，他怎麽會在啊……
“好了？”他見着人，拎起包十分自然地開口，“那就走吧。”
林夏螢一臉莫名：“……？”
“昨天不是說好了麽。”
單方面說好的也叫說好？這是哪門子的道理，明明是強盜邏輯。
“你還要等人？”路昀說，“也行。”
林夏螢懵得徹底。
這是搞事情啊，赤/裸裸的搞事情！
她擺擺手，扭頭小跑兩步回去，朝屋子裏喊：“哥，我作業沒寫完，有點急去教室，不等你了！”
她再回來，神色微妙：“走吧。”
巷子盡頭就是市區馬路，如織的車流湧上來。
林夏螢走得慢，保持着落後路昀半步的距離，看着前面那個背影默不作聲。
“帶傘沒？”路昀停下來，突然回頭。
她猝不及防：“什麽？”
一道悶雷滾下來，林夏螢手忙腳亂去找。傘面在空中劃出一個弧度，她的身側突然鑽入陌生氣息。
瓢潑大雨利箭般落下，天色灰暗如鉛筆畫，汽車鳴笛聲也添了幾分悶音。
路昀曲着身體，佝偻在她旁邊，有種施展不開的違和：“你多高？”
林夏螢：“……”
她稍擡頭，只見他的頭發直抵傘骨，感覺快被戳死了，“165.”
他眼神落下來，帶着點質疑。林夏螢下意識擡了手，舉得更高了些，可惜杯水車薪。
路昀說：“你松手。”
林夏螢看向他：“？”
路昀：“我來打傘。再這麽下去，要被你開瓢了。”
“……”
林夏螢無言交接傘柄，路昀一接手，他就像駝背被治好了一樣，瞬間直立行走。
她是第一次直觀感受到身高差距，視野是開闊了，但這座城市就連下雨天都是炎熱的，悶得透不過氣，帶着溫度的雨絲斜着全往臉上飄。
沒多久，她的臉頰就被蒙了層厚厚的水霧。
這跟沒打傘有什麽區別……
她抿了抿唇，又不能把他趕出去……
林夏螢靠近他了點。
這傘本就不大，空間能勉強容下兩個女生，換成他，就顯得逼仄，兩個人不可避免會碰到。
路昀終于低頭察覺她的囧狀，“不然我低點？”
林夏螢真覺得這簡直是飛來橫禍，不知道這位怎麽就心血來潮，突然要和她一起上學。怎麽想都覺得，這是通過她對她哥的打擊報複。
幼稚，無語，無理取鬧。
眼見快到了校門口，她瞧見一個熟悉的背影，于是手掌搭着前額，冒着雨小跑過去，“一蕾，可不可以帶我一程？”
突然身邊不打一聲招呼就空了。
路昀看着兩個女孩手臂挽着手臂穿過梧桐道，她東西不要了？
後知後覺，她似乎是有點愠怒。
可表達的方式也太含蓄了，一氣之下氣了一下？哈哈。
林夏螢其實也沒對周遇北撒謊，作業确實沒寫完。數學物理不會就是不會，沒法寫。
趁早讀還有段時間，她用至今擦了擦身上的水珠，索性拿出作業再研究一番。
“哈哈哈哈哈路哥你這傘怎麽花裏胡哨的？”
吳童旭剛進後門，嗓門嚷嚷得輻射到後排大片區域，不少人都回了頭。
傘是淡黃色的，上面隐約還有小狗或是什麽動物的圖案。
“這哪個女孩子的吧？”有人接腔。
“呀，我看是！”
高中生對于這些事最是有興趣，賤兮兮的笑聲絡繹不絕。
路昀沒理他們，進來徑直坐下，說：“給你挂外面了。”
林夏螢眼睛盯着題，“嗯”了句，不願多說。
“我給你講講？”她剛動了動筆，他忽然出聲。
“我會了。”不是逞強，是真的靈光一閃，突然就有了思路。
路昀：“其他的呢？”
“不用了。”林夏螢婉拒，“快早讀了。”
這一天，她都是一副看不出有什麽問題，但實際上很有問題的狀态。
連神經大條的吳童旭都覺得不對勁。
“你是不是對林妹妹太兇了，人都不搭理你。”吳童旭觀察了許久，下了結論。
“我兇？”
“反正肯定不溫柔不熱心。”
“呵呵。”
下午雨下得更大了，到了最後兩節連堂語文，閃電一下接着一下，平地起驚雷。
正值周六，課一結束就放假，教室裏的人全伸着脖子往窗外望，雷響一聲驚呼一聲。
“紅姐，這怎麽上課啊，太吵了。”
“是啊是啊。”
“不然提前放學吧？”
一群人看出李紅心情不錯，見機就開始撒嬌。
“做夢吧，夢裏啥都有。”
“嘤嘤嘤。”
李紅思考一番合上了書，一副妥協的樣子：“行了別惡心人了，還有點時間，放個電影吧，你們自覺點，別吵到讓崔主任被引上樓，否則就沒有下次了。”
班級裏響起此起彼伏的歡呼聲。
關燈，拉窗簾，變暗的環境中只剩下一塊發光的熒幕。
同學們都拖着凳子去找自己的熟人，要不就是找個更好的位置，過道裏都滿員了。
林夏螢在黑暗中跟多出來的一、二、三個同學對視，他們友好地向她打招呼……
她有點無法應付。
“我跟你換個位置？”耳邊突然出現一聲笑，她被激得一抖。
路昀單手扣住她的椅子，她現在動彈不得。
電影的色彩突然明亮了些，他借此模糊地看到了女生的表情，懊惱的、氣悶的，還有點受驚，眼睛裏亮晶晶的。
她說：“不用。”
她沒打算看電影，這片子她看過。
自從來到附中之後，她的緊迫感一天天上漲，自知進度跟不上周邊同學，只好多花點時間。
今天又有沒弄懂的地方，總不好讓它堆積。再看一遍的話也沒心思，不如不看。
她剛把習題冊翻出來，就聽見同桌又問：“怎麽不看？”
林夏螢覺得自己不是一個記仇的人，但沒來由的就做了一次小氣鬼：“你是好奇寶寶？”聲音漸弱。
面前的姑娘難得硬氣了些，卻憋到臉染上薄粉，盈透水嫩。
路昀被噎了下，想着這難道還不夠溫柔熱心？算了吧，他就做不出來這活兒。
“不好意思，”他很短地笑了聲，“我是問號超人。”
林夏螢：“……”
她臉皮薄，說不過，還躲不過麽。
她買的耳塞，這會兒派上了用場。帶上，世界清淨了。
勿cue她。
光線不好，她就沒寫大題，寫的是物理多項選擇。
有道始終沒思路，她咬着唇，思索着，多選題少選得一半分，錯選0分，于是謹慎地從四個選項中選了一個B。
好歹拿個一半分？
她擡了頭，發現電影到了精彩部分，很多人笑得前仰後合。
坐她旁邊過道上的一男一女大概關系很好，似乎牽着手……
林夏螢不敢多看，迅速轉移視線，哪知路昀此時拍了拍她的手臂。
她回視，瞧見一雙很亮的眼睛，嘴唇動了動。
聽不見。
她下意識問：“什麽？”
他一把從她的指縫間抽走了筆。
他，他幹嘛呀？！
不知道怎麽做到的，那筆飛快地在他食指和中指間轉了一圈。
她完全怔住，不明所以，不知為何，不敢動。
他劃掉那個工整的B，嚣張又潦草。
随後，他拉過她的手腕，撥開她的手心，擊掌一樣把筆還回來。
這宛若牽手一樣的動作，讓林夏螢霎時耳廓緋紅，逐漸燎原至臉頰。
還好他很快松開，解救了她。
林夏螢摘下耳塞，這也太無緣無故了！
想到這節課下，這周就過去了，會重新調座位換同桌。反正人都要走了，算了，她什麽也不說了。
她看向試卷，只見被斃掉的B旁邊，龍飛鳳舞寫着：ACD.
林夏螢：“……”
她心态複雜地凝望回去，神色略微不自然，還沒開口。
路昀一副“還不謝謝我”的拽樣，“超人不都樂于助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