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第18章 18
這周輪到林夏螢這列打掃衛生。
換完座位, 她又和祝一蕾坐了同桌，在第一組最後一排，就緊挨着後門。
下午四點半, 放學後，她和另一個值日生提着垃圾袋去樓下扔。
天氣不好, 很多同學都待在教室沒着急離開, 而這其中的大多數是在做題。
而就有那麽幾位，沒法兒在室外打籃球，就約着一起去體育館。
路昀挪到了教室最裏邊那列, 和林夏螢隔着烏泱泱的人群。
“走啊, 路哥！”吳童旭從最前邊走過來喊他, “他們在外面等着呢！”
路昀歪頭一看，窗外齊整整蹲着好幾個外班男生, 探頭探腦，蠢蠢欲動就要進來。
他把水杯扔書包裏，從筆袋裏随便抽了支筆，“三十秒。”
吳童旭知道他懶得把這破日記本帶回去，要糊弄寫幾個字，也沒在意，滿口“嗯嗯”。
路昀從桌角一堆書裏抽出軟面抄，就着彎腰的姿勢，叼着筆蓋就要往上寫。
他大部分時候都對李紅這項日記政策保持質疑态度。平常寫個八百字作文都絞盡腦汁, 寫這玩意兒有什麽用？這行為，跟小學生高高興興出去春秋游，結果回來老師讓交一篇游記有什麽區別？
放眼望去, 這班上有幾個人把它當日記在寫？
可無巧不成書，還真讓他發現了個“異類”。
路昀一翻開, 就知道拿錯了。
密密麻麻的字，像是誤入了什麽範文印刷現場，工整且美觀。執筆者大概是真的把這當成“自傳”在寫。
當衆念過她的作文——他這會兒要是認不出來手裏這本字跡屬于誰，那可真是要瞎了。
B5軟面抄統一訂購，都長一個樣，同桌之間不看名字拿錯也正常。
噢，不，現在是前同桌了。
想到少女在換座位時如釋重負的表情，他不由得想笑。
路昀蓋上筆帽，直起身子，正要把本子合上還回去，難以避免地瞄到了零星幾個字。
就是這一瞥，瞧到了自己随手翻開的那頁上寫了他的名字。
倒是奇了？
她這風花雪月的文人還會往自傳裏寫別人？
他單手捏着本子，坐上自己的桌上，左腳點着地面，就那麽一目十行地稍微浏覽了下，漸漸勾起了嘴角，搖着頭笑。
雖然猜出來是這位活雷鋒把事情告訴了李紅，但他怎麽也沒想到是以這種方式。
這東西放在古代叫什麽？文書？禀文？
-我的淺言薄語寫不出他那一瞬的閃耀，但想還他一個驕傲。
有意思，可太有意思了。
有這押韻的能力，當個文人可惜了，不如去給rapper寫詞。
路昀的笑容硬生生維持了二十秒，直到看見最後一句以及李紅的點評。
-請老師不要将我寫這篇日記的事情告知別人，謝謝您。
-我沒有告訴他喔～你怕他？
他逐漸笑不出來。
她們難道以為別人都沒有眼睛和腦子麽，這樣他就猜不到真相了？
不過倒也正是這位活雷鋒鬼鬼祟祟、做好事不留名的作風。
這份好意他心領了，既然她不想讓他知道，那他就順着她——裝一回笨蛋吧。
吳童旭勾着身子往路昀這兒張望了好幾回，終于忍耐不住：“你欣賞大作啊？這麽久還不動筆，都等着呢。”
“對啊。”他搖着頭笑，“可不就是大作麽。”
林夏螢寫得其他篇他沒看，就這一篇，他逐字做閱讀理解。
站在吳童旭的角度，本子裏的內容是全然看不見的，外封倒是清清楚楚。
他眯眼瞅了瞅封面上的名字，“噗嗤”一聲拍着大腿笑了，繼而文绉绉地斥責：“路哥，偷看可不是君子所為！”
路昀從桌上跳下來，勾起書包單肩挎上朝門外走，“做什麽君子，就做一回卑鄙者怎麽了？”
出門路過第一組最後一排，他把本子放回林夏螢的位置。
“哈哈哈哈哈牛逼！”吳童旭跟在後面，掃一眼女生整整齊齊的桌面，好奇道，“我們林妹妹寫啥了？”
外面眼巴巴等着的幾個人就聽到路昀說：“林妹妹能寫什麽，葬花吟呗。傻子，必讀書目你是一點兒沒看啊。”
“哈哈哈哈哈哈！”
“聽見沒，路哥讓你多讀點書！”
吳童旭：“……”
林夏螢和同伴扔完垃圾回來，就見一群人在1班走廊外七嘴八舌、叽叽喳喳，笑得好不開懷。
她目不斜視地低頭從他們身側走過，回教室收拾書包，卻感受到有視線若有若無落在自己身上。
禮貌地回視過去，發現竟是吳童旭。他憨憨地朝她豎起了手掌，晃了晃。
“看什麽？走了。”路昀說。
他們講話的聲音在走廊上漸漸飄遠，她才背着書包出來，拿上雨傘，準備去辦公室找被單獨留下默英語單詞的周遇北。
一群人吵着鬧着，眼尖的吳童旭看見路昀手上什麽也沒拿，邊扭頭往教室方向猛地回看，邊問：“路哥你早上帶來的那把傘呢？”
走廊上哪兒還有那把俏皮的傘。
“不是我的。”
“那是誰的？”吳童旭想到早上那邊八卦猜測，“不會真是哪位妹妹的吧？”
“什麽什麽？”
“哪來的妹妹？帶我聽聽！”
路昀笑一聲：“天上掉下來的。”
“哈哈哈哈哈那不是仙女嗎！”
“誰說的？沒準兒是天蓬元帥被貶下凡！”
“嘔——住嘴吧！”
***
周末天氣大好，一大早，将軍巷的居民區熱鬧了起來。
林夏螢醒來後沒再睡回籠，就着狹窄的樓道裏時不時傳來的叮叮咚咚響聲學了一天的習。
周一上學時，她算是明白什麽緣故了。新高一軍訓，選擇租房的家長大包小包拎過來收拾入住。
她樓上多了位爺爺奶奶陪讀的小姑娘。
對方是個外向的人，早晨穿着軍訓服出門碰見着附中校服的她，酒窩一揚還打招呼。
林夏螢回以禮貌微笑。
附中操場上全是迷彩服的身影，教官吹的哨音一陣一陣從窗外傳來。
幾天後再在學校超市偶遇這小姑娘，發現她硬生生黑了好幾個度。
果然每逢軍訓必是晴天。
小姑娘名字叫尤姝，結賬時就和小姐妹站在林夏螢前面。
終于有說話的機會，尤姝扭頭一頓猛誇：“學姐，你好漂亮！”
林夏螢一下被誇愣住了，“謝謝。”
“學姐學姐，剛跟你走一起的那個帥哥是你男朋友嗎？”那擠眉弄眼的學妹說的是周遇北，剛一塊吃飯來着。
林夏螢汗顏，“額，不是，他是我哥。”
“你們家基因好好哦，”對方眼睛頓時亮了，“那我可以加他的Q.Q嗎？”
“嗯……”這也得要當事人同意吧。
吳童旭和路昀來到林夏螢後面排隊，吳童旭坐了她一周後桌，輕而易舉認出她背影，拍拍她左肩，又繞到她右邊喊：“林妹妹？”
林夏螢先向左回頭，沒找着人，又向右：“嗯？”
“這麽巧！”吳童旭瞧她手上拿的幾支筆，順手從旁邊的飲料貨架上多拿了瓶白桃氣泡水，熱情洋溢地說，“請你喝啊！”
林夏螢無功不受祿，自然是說：“不用了，我比較喜歡喝白開水。”
“啊，那有什麽味道？”
林夏螢：“……”
他聽不出來是在婉拒麽。
幸而在一旁看熱鬧的路昀出聲：“喜歡請客？那今天我這，你請了。”
吳童旭：“……”
林夏螢默默快速結完賬，尤姝和她的朋友在旁邊駐足一小會兒，直到她看過去，朋友說道：“謝謝學姐，那個Q.Q我不要了。”
咦？
對方滿臉羞澀地喃喃：“我現在比較想認識另一位……”
她的目光，直直地望向林夏螢身後。
林夏螢回頭，直直對上路昀的目光，他的眼神裏明擺着寫了幾個字：怎麽？
她不動聲色把頭扭回來。
尤姝食指戳了下朋友的太陽穴，揭穿：“學姐你別搭理她，她就是顏控。”
少女的傾慕總是來得很快，走得也很快。
但林夏螢默了，心想：這是什麽奇怪的定律，難道周遇北和路昀兩個天生注定是情敵？
到了晚自習，她就沒空想那麽多了，晚練卷子一收，她感覺自己整個人被掏空。
祝一蕾見她趴在桌上，拍拍她的手臂問：“怎麽啦？”
“有種我不配學數理化的感覺。”
“咋會？”祝一蕾說，“別被它pua了，再怎麽着也是它們配不上你。”
林夏螢長久而深沉地嘆息。
“不過，你為什麽不選文科啊？”祝一蕾給她分析，“選文的話，語文加上附加卷就有兩百分了，對你來說應該很有優勢。”
林夏螢心說我轉學來之前，哪裏知道你們省高考政策這麽奇葩。
“長輩一錘定音。”她更頹然了，“其實在原來的學校适應得還好，但放在南邑似乎水土不服。”
她不知道，等再過幾年高考改革，根據排名劃分等級進行賦分會成為全國流行。
但在此刻，她只是個被等級所累的小可憐罷了。
“呸呸呸，趕緊把話吐出來，你怎麽會這麽想呀，你根本不差！”
林夏螢笑了笑，假裝吐了下，“好啦。”
“對嘛！你肯定得花時間适應的呀。”
“嗯嗯。”
“你知道南邑小孩家裏最不缺什麽物件嗎？”
林夏螢猜測：“手機？”
“錯！是打印機！”祝一蕾憤憤，“從小做卷子做到今天，再不開竅我都可以投胎回爐重造了。”
兩個女生叽叽喳喳聊笑趴在桌子上，忽視了窗外一閃而過的身影。直至郎奇進了後門，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她們身後。
有眼尖的人扭頭看見他叉腰站在後面，故意像卡痰清嗓子一樣咳出巨大的聲音，“嗯哼——咳咳——”
大家都是老油條，見這狀況沒兩秒就安靜下來。
“行了，裝什麽裝，我還不知道你們。”郎奇目光無語，但看不出生氣的樣子，“下課時間，該怎麽樣我管不着。”
一瞬間又喧鬧起來。
郎奇敲了敲林夏螢的桌子，語氣溫溫柔柔：“來，有點事要交代。”
他又轉身，朝班級裏那犄角旮旯的位置硬梆梆喊了一聲：“路昀，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