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獨斷專行
第29章 獨斷專行
和裴臨洲相識的那段時間好像已經很遙遠, 此刻人站在她面前,率先感覺到的是一股淡淡的陌生。
但他似乎沒變,最起碼, 她察覺出來, 他看自己的眼神沒變。
想起靳硯南對付梁鶴的手段, 裴臨洲被阻攔回國說不定也是因為她, 聞梨想問, 卻不知從何說起,幾重思緒最終彙成一句, “歡迎回來。”
像歡迎朋友回來的語氣。
不為別的,就為當初, 他拼着得罪靳家給自己做了逃離的安排,她是感謝的。
即便什麽也無法改變。
她最終還是嫁給了靳硯南。
“還好嗎?”裴臨洲揚眸看她。
聞梨微微一笑, “如你所見。”
靳硯南并不會在生活質量上虧待她,她面色紅潤,長發亮如綢緞, 身量勻稱有度,從外表看,簡直好得不能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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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舅舅, 你和梨子老師認識嗎?”裴臨洲回到車上, 朵朵連忙湊過來問。
剛才他們在聊天, 讓她先回車裏等,她都好奇死了, 可是她使勁把腦袋伸出窗外也聽不到他們在聊什麽。
“嗯。”關車門, 裴臨洲讓司機開車。
“诶——?”朵朵歪着腦袋觀察他, “舅舅,你是不是喜歡梨子老師呀, 你剛剛看梨子老師的眼神好像我爸爸看媽媽!”
“爸爸說喜歡就要勇敢追哦,我贊成梨子老師當我小舅媽!”
看着窗外那抹消失在門口的倩影,裴臨洲回過神,語氣悠長,“舅舅應該,沒這個機會了。”
“啊……”
大人好複雜,“那舅舅,明天你可以送我來上課嗎,明天也是梨子老師的課。”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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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朵朵是第一個趕到舞蹈教室的。
進門就甜甜高喊梨子老師。
聞梨回過頭和她擁抱。
“梨子老師,我舅舅也來了哦,你看。”
聞梨順着她的目光擡眸,男人一襲淺色西裝長身鶴立站在玻璃窗外,薄唇淡揚,溫潤如玉的氣質吸引了不少小朋友回頭看。
學生陸陸續續進教室,聞梨朝着裴臨洲微微一笑算作打招呼,她要開始準備上課。
纻清悠揚的曲調緩緩響起,視線裏女孩一襲碧綠長裙,清影舞姿如那年初見。
在國外數個被煩擾公事攪得無法安眠的夜,他的腦海中想起的是她的舞姿,她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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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椽從電梯間出來,對着手機說了聲知道了,挂斷,大步往前。
“等等等等——”Zoe擡手攔住他,“火急火燎幹嘛呢,提醒你啊,靳總剛從董事會議下來,心情非常不好!!”
李椽腳步一頓,“怎麽了?”
“靳董在會上把沈氨又提了一個位置,我估計下一步就差帶他出席董事會了,你說靳總心情能好嗎!”
“那完了,我這邊有件事必須彙報。”
而且還是一件老板聽了心情會雪上加霜的事。
Zoe給他建議,“緩緩?”
李椽搖搖頭,“緩不了一點。”
事關聞梨,天塌了他都得彙報。
站定在那扇雙開玻璃門前,李椽深吸一氣,輕叩兩聲,在Zoe同情的目光中走了進去。
“靳總。”
李椽站定,瞥見他桌上有剛拆的戒煙糖包裝紙。
靳硯南淡掀半眸,一副厭世臉盯着落地窗外。
“那個……裴氏的總裁裴臨洲昨天落地京市了。”
手邊的簽字筆蓋噠一聲合上,靳硯南眸中閃過鋒利,轉過身,示意李椽接着說。
“裴臨洲斷尾求生,松口把海外部的權力讓渡百分之四十給他的堂弟,他回來重新掌權裴氏總部。”
“百分之四十。”靳硯南扯唇,“看來這裏有更值得他回來的理由。”
“裴臨洲昨日抵京,直接回了裴家。”
李椽回想保镖的跟蹤情況,逐一彙報:“沒去錦上庭,也沒去聞家,昨天下午去了趟金島園區,今早也去了那裏,除此之外……”
“哪裏?”靳硯南忽然打斷。
李椽從善如流重複:“金島園區,據說是接送他的外甥女上下課。”
靳硯南眸色倏地一沉。
他拿起手機打開定位軟件,看清後,語氣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道:“把人帶過來。”
“是。”
李椽走了兩步不對勁,“帶誰?”
帶裴臨洲?不能吧?
“聞梨。”靳硯南一字一頓,眸中緩慢浮現一層山雨欲來的蔭翳。
李椽:“?”
不是,千防萬防,太太還是和裴臨洲遇上了?
該說不說,這啥孽緣。
李椽暗道不妙。
這不是火星撞地球了嗎。
前有梁鶴,他才幫着處理,沒安寧兩天,又回來個更大的禁忌裴臨洲。
李椽在心裏默默為聞梨點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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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節課過半有休息時間。
聞梨出來茶水間,一口水剛咽下,面前忽然閃出一道西裝革履的年輕身影。
聞梨眨眨眼,“李助理?你怎麽來了?”
李椽站到她面前,“太太,靳總要見您。”
聞梨不以為意,“哦,我上完課就回去。”
“靳總的意思是,馬上要見到您。”
聞梨扣杯蓋的動作一頓,皺緊眉頭,“什麽意思?”
李椽不便解釋,只能含糊道:“靳總大概,是太想你。”
聞梨:“……”
想她想瘋了也做不出這樣的事吧。
“我要是不去呢?”
李椽一臉為難道:“太太應該也不想靳總親自過來請您吧。”
他環視一圈這還沒有靳總辦公區域大的小小培訓機構。
這尊小廟可承不住靳總的半分不快。
殷潇潇從裏面走出來,見勢不對,她護到聞梨身前警惕地看着李椽,“你誰啊,保安!”
李椽連忙擺手,“不是不是……你別誤會,我和太……我和聞小姐是認識的。”
聞梨看見停在門外的那輛商務車,車裏似乎還有一名保镖。
如果她不願到底,恐怕面前站着的就不僅是李椽了。
沉默幾秒,聞梨把身上的小蜜蜂摘下來,“師姐,我今天的課可能沒法上了。”
殷潇潇問她是怎麽回事,聞梨說有點私事要處理。
見她不想多說,殷潇潇也不好再追問,只道有任何需要都可以聯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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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車後,聞梨盯着窗外一路沉默。
李椽坐前排副駕,幾次想給她提一提醒又不知怎麽開口。
等回過神,車子已經到了靳隆集團樓下。
李椽下去給聞梨開車門,還是忍不住叮囑一句,“太太,靳總和靳董的關系如何想必您也了解,今天他們起了龃龉,還有就是您……”
“我知道了。”聞梨淡淡打斷。
餘下的不說她也知道,不外乎是她身為靳太太,靳先生心情不快,她有安慰之責。
專屬電梯直達,李椽把聞梨送到辦公室門前止步。
想起上次來這裏就不是什麽好經歷,聞梨深吸一氣,推門進去。
靳硯南站起身朝她走過來,“時間正好,陪我吃飯。”
不止靳硯南在,還有兩個人正在靠窗的長桌旁擺放飯菜。
待那兩人忙完出去,聞梨一把抽回自己被他握住的手,“你大老遠把我綁過來就為了吃飯?”
靳硯挑了挑眉,“綁你?我明明是讓李椽去請你。”
她不情願過來,跟綁沒區別。
聞梨抿了抿唇,存一絲希望問他,“吃完能讓我回去嗎?”
“吃完再說。”
這話就是不能了。
聞梨沉默用飯。
生氣也不能餓着自己。
飯後,她從陪飯變成陪開會。
靳硯南竟然把她往會議室帶。
正中央的位置,就讓她坐在他旁邊,手更是毫無避諱地在桌下牽着她。
面前這些都是靳硯南的心腹,自然不會多說什麽。
可頂着數道探究的目光,聞梨簡直坐如針氈。
會議結束,聞梨又被他往辦公室帶。
從陪開會到陪上班。
讓人搬了同款辦公椅放到他身側。
“我不坐。”
靳硯南笑了笑,手不緊不慢摟上她腰,“想坐我腿上?”
“……”
這人真的。
聞梨推開他,坐在椅子上只留給他一個背影,當一朵不會說話的蘑菇。
接下來直到天黑,靳硯南都把她帶身邊寸步不離。
就連聞梨要去洗手間,他都會讓Zoe陪同。
從洗手間出來,聞梨直往電梯口沖。
Zoe把她攔住,說沒有卡她下不去。
聞梨頓時一臉茄色,“你讓我走吧,回頭就跟你們靳總說是我偷了你的id卡跑的。”
Zoe婉拒說恐怕不行,她指了指天花板角落,這裏是有監控的。
“不過太太,您來了之後,靳總的心情明顯好了很多呢。”
“……”
靳硯南是有病,但她不想當那顆被限制自由甚至不能有自己思想的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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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到錦上庭。
趙姨已經做好飯菜,正在擺桌。
靳硯南把聞梨往餐廳帶。
“我不想吃,你自己吃。”
她試圖掙脫他的手,握一天了怎麽還不夠。
只可惜男女力量相差懸殊,往日她之所以能掙脫,不過是他願意放手。
如今他不想,她如何也逃不掉。
靳硯南把聞梨打橫抱過來,恰好又被小芬撞見,不過和先前的旖旎氣氛不同,這回明顯在鬧架。
眼裏閃過猜測,小芬默默退回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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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梨先洗澡,洗完往床上躺下,被子都懶得裹。
反正裹多嚴實都會被他毫不費力扯開,不如順從少受罪。
過一會,靳硯南進來房間,他去了浴室,不到十分鐘出來,往床上躺下。
沒關燈就把她往懷裏拽。
意料之中,聞梨雖然身體微微一顫,倒也能接受。
可他卻吻得很重,每一下都仿佛要在她身上種下專屬烙印,至死無法磨滅的那種。
她皮膚本就細嫩,每一下都透出灼熱的疼,她實在受不了。
“別……”
聞梨微綴着氣出聲推拒。
要做就做,手起刀落了結她反而更好,為什麽非要用這種折磨手段。
他今天簡直怪異到極點,聞梨打心裏生出畏懼。
察覺到她的顫抖和抗拒。
靳硯南從她肩窩擡頭,一雙幽暗雙眸緊鎖着她。
他掐着她臉,“答應我件事,今晚就放過你。”
“什麽?”
“別去上課了。”
“為什麽?”
聞梨愣了愣,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她想不通他冷臉一天就要這麽個結果。
這一切跟我上不上課有什麽關系?
不是說好了不幹涉彼此生活的嗎?
你到底在發什麽瘋!
每一句聞梨都想劈頭蓋臉地質問,可她沒敢說出口,因為靳硯南只給她兩種選擇,“點頭還是搖頭。”
“……”
又來了,又是這種選擇。
當初逼迫她嫁給他的時候就是這樣。
聞梨心中升起郁憤,生氣歸生氣,到底理智尚存,在別的地方硬氣她還有的逃跑,在床上跟他逆着來簡直找死。
她不發一語,咬唇點了點下巴,面上乖順情願,心裏滿是不甘委屈。
好在靳硯南說到做到,當下便把她被扯得亂七八糟的睡裙擺弄回來。
把她嵌進懷裏入睡。
黑夜裏,聞梨繃緊臉色。
又是無眠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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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醒來。
床上照舊只剩她一個人。
聞梨靠在床沿呆坐半晌,有點懷疑昨晚的一切其實是場夢。
直到進浴室,看着鏡前自己脖子上和鎖骨下觸目驚心般的‘烙印’,才肯定不是夢。
既然不是夢,那就是靳硯南瘋了。
聞梨閉了閉眼,差點把手裏的牙刷掰斷。
洗漱完,她下樓。
廚房熱有早餐,她沒胃口。
這時手機響了起來。
殷潇潇的電話,問她昨天之後怎麽樣,有沒有事。
聞梨垂下眼眸,“我沒事。”
“沒事就好,那今天的課你還來嗎?”
聞梨說來,挂斷電話她提上包包迅速出門,反正靳硯南也不知道她每天去哪。
昨晚的答應不過是看在他心情不佳的份上的權宜之計罷了。
而且即便真的不再去上課,也要有始有終,不能把學生撂那兒就憑空消失。
早高峰車流多。
聞梨把空調調高一些,大概是沒吃早餐的緣故,她有點暈乎乎的,但只是輕微,不礙事。
抵達金島園區,車子開進露天停車場。
下車時她稍稍斜晃了一下身子。
意識到可能是低血糖犯了,想起離這邊不遠處有家面包店,她打算走過去買些吃的。
雖然是秋末,但上午的陽光依舊明媚,刺眼的光線折射過來,聞梨眯着眼睛,沒看見空心翹起的地磚。
她踩上去,腳步立時一個踉跄。
“小心——”
身體往右墜的下一刻手臂被人穩穩扶住。
後背落入一個寬闊的胸膛,聞梨動了動鼻尖,聞到一股淡淡的雪松混焚木香的溫柔氣息。
“走路怎麽不當心。”清潤如風的嗓音落在耳畔,聞梨的睫毛微微一顫。
她扭頭往上看,“裴臨洲?”
裴臨洲扶着她的手臂,從後看卻像是半擁的姿勢,仿佛一對親昵無間的情侶。
“你來送朵朵嗎?”
“嗯,剛把她送進去。”裴臨洲垂眸看她,“你怎麽了,不舒服?”
話落,餘光一道疾馳身影閃過。
聞梨睜大眼睛,驚呼還未發出。
一聲悶響擦肩襲來。
裴臨洲的右邊臉挨了一拳。
他踉跄後退,聞梨下意識伸手想去扶,手臂被猛地攥住連帶整個身體被拖拽了過去。
裴臨洲站定,擡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跡。
“沒想到靳總的出現還是這麽的聲張勢厲,絲毫不考慮是否會吓到旁人。”
裴臨洲目光看向被他強硬扣在懷中如驚弓之鳥無措的聞梨。
“這一拳,當還了裴總在我大婚當日的一片好心。”靳硯南掀眸惕他,幽深的眼裏全是冷厲的陰鸷。
話落,他摟着懷裏人轉身往不遠處的車裏去。
裴臨洲擔憂蹙眉:“聞梨!”
走出兩個保镖攔住他的腳步。
“等等……你別……”
手腕被他抓得生疼,聞梨皺着眉掙動。
可惜只是徒勞,她被他強硬塞進了車裏,關上車門,靳硯南沉着臉命令:“開車。”
“不行,別開車。”聞梨試圖去掰另一邊的車門把手,一動不動,她扭頭問:“你要帶我去哪?讓我下車。”
“不準再來上課,昨晚答應我的這麽快就忘了?”靳硯南看着她,眼底沉冷的情緒幽幽發散。
“憑什麽,這是我的工作。”
“你不需要工作。”
他再度扣住她的手腕把人拽過來,“答應了就要乖乖做到,否則,你覺得那破機構能不能活過今天?”
“你……”
聞梨驚得瞳孔一縮,她最怕的就是他用恣肆蠻橫的威脅手段。
聞梨閉了閉眼,強迫自己壓下滿腹的氣憤,這時候吵開只會不可收拾。
她咽了咽幹燥的喉嚨,柔聲且平靜地向他解釋:“剛才我低血糖犯了,差點摔倒,裴臨洲只是扶我一把,我們……”
“這麽巧,他出現得剛剛好,你也偏偏摔他身上。”靳硯南輕嗤了聲打斷。
他把車內擋板升上去,頂開她雙膝人壓到腿面,扯開她的一側衣肩,“帶着滿身我的吻痕和他貼一塊兒,聞梨,誰給你的膽子?”
“弄走一個梁鶴回來一個裴臨洲,我就該把你鎖在家裏,不讓任何人看到你。”
大片肌膚驟然接觸空氣,聞梨不斷瑟縮,令她心更沉的是他的那些話。
“你承認梁鶴被調走是你做的了。”
“怎麽,我送他高升不好?”
“那你有沒有問過別人願不願意?”
“我需要問?我沒給他第二條路選?弱肉強食的社會還要我給他多大的仁慈?”
聞梨氣得眼眶通紅,胸腔不斷起伏,沉默兩秒,她勾唇冷笑,“你的确不需要在意別人願不願意。”
“就像我,不願意不還是嫁給了你。”
短短一句,正中靳硯南死穴。
他目光倏沉,扣着她的後腦勺吻了下來,密不透風的吞噬深入,嘴唇很快嘗到了血腥味。
聞梨拼命推他,晶瑩的淚珠不斷從眼角滑落。
冰涼的水液滑到他的鎖骨上。
他停下來,指腹擦過她臉上的淚痕,“乖,這話別讓我再聽到第二遍。”
“從今天開始,你一步也不能踏進那個園區。”
委屈湧上心頭,聞梨眼淚掉得更急,忍無可忍,她揮手一巴掌扇了過去,“憑什麽,你說過不幹涉我的生活的!”
靳硯南舌尖抵着腮幫把臉轉回來,下嘴唇被咬破,側臉一個明顯的巴掌印,喉結脖頸上幾道指甲抓出來的滲血紅痕,戰況慘烈。
可他好像感覺不到任何疼痛。
“不幹涉不是讓你跟一個又一個男人出雙入對的,從今天開始,我不會再陪你玩什麽規則游戲。”
聞梨抖了抖唇角,難以置信。
所以,她那麽認真地履行,希望和他的婚姻生活過得和順,在他眼裏不過是一場消遣的玩樂游戲。
高興了哄她,百依百順。
不高興了便不管她願意與否,一切只能按照他想要的去做。
眼裏升起濃烈的失望。
他果然還是他,從來沒有改變過,恃強淩弱,獨斷專行。
什麽規則壓根束縛不了他。
看着車窗外陌生的行駛軌跡,聞梨心底一陣發寒,“你到底要帶我去哪?”
靳硯南低頭親她眼角的淚,目光沉而平靜地注視着她,“除了我身邊,你哪裏都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