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第 60 章

第60章 第 60 章

宮城, 燕寝。

在寬慰過悲痛欲絕的淑妃和兵部尚書張衡智,承昌帝回到寝殿,一瞬間憔悴了不少。

範德才和馮小公公陪在殿中, 不敢有一絲馬虎。

皇後殺害三皇子,屬嫡母殺庶子,在民間可聞,但在大鄞皇室中, 聞所未聞, 至少明面上沒有發生一樁,至于背地裏的黑暗, 斷不會呈現到蘌前。

年近十九歲的三皇子,正是葳蕤的年紀啊。

陛下怎會不悲痛呢。

可他是帝王,不能輕易顯露情緒, 憋在心裏, 難免郁結。

兩人你看我、我看你, 最後還是資歷老的範德才上前問道:“陛下可要傳膳?”

承昌帝負手窗邊,沒有回頭, “都退下吧。”

“......諾。”

範德才帶宮人退出大殿,輕輕合上殿門。

寅時不見日光, 大殿內暗淡沉寂。

殿內的中年男子無需再維系威儀, 他靠在蘌案旁,單手支額,濕了眼眶。

前有嫡女被流放,後有發妻、庶子相殺, 最看重的嫡長子又很可能是連環兇殺案主謀, 叫他如何消解憂愁?

Advertisement

往常應對難以消解的憂愁,他會雕刻些小物件轉移注意。

擺放在架格上的十七個各具形态的小木雕就是例子。

想到那個自兩歲起再未謀過面的孩子, 男人多少緩釋了些悲傷,拿出雕刻用的金絲楠木匣,選了一塊尚好的木料。

每年他都會想象那孩子長大成人的模樣,按着設想,先繪制草圖,可此刻,他下刀精準,沒一會兒雕刻出了雛形。

恍然發覺,是按着季绾的模樣雕刻的。

快速将木料和刻刀收回木匣,他撐頭垂目,試圖消散混沌不清的情愫。

“傳膳。”

門外的範德才趕忙指揮早已備好膳食的宮女們入內。

今日所備膳食清淡,是德妃親自交代蘌廚的。

聽蘌廚說起,承昌帝舀起一勺銀耳蓮子粥品嘗。

絲絲涼甜,唇齒清新。

“請德妃過來。”

範德才立即派人去請。

須臾,身着素衣的美人走進大殿,褪去濃妝,清新如初遇。

承昌帝碰了碰她鼻尖的小痣,示意她靠在桌邊。

其餘人極有眼力見地退了出去。

漸亮的天色映亮大殿,承昌帝附身靠在女子懷裏,摟住她豐滿的腰肢。

德妃不是清瘦的美,豐腴凹凸,與賢妃在體态上有些像,更玲珑些。

珠圓玉潤。

女子此刻顯露的柔情恰到好處,稍稍緩解了帝王的疲累。

也是因着這份知進退,常年盛寵不衰,真正做到了靜如處子、動如脫兔。

天快亮了,早朝不容耽擱,承昌帝整理心緒,在德妃的陪伴下,入帳小憩。

快到寅時的時候,吏部尚書提前入宮,“範公公,陛下可起身了?可否觐見?”

範德才犯難,“陛下這會兒剛睡下,都未必能上朝。”

“大事啊。”

“十萬火急?”

“不至于,不至于。”

“诶呦,那尚書大人就別為難咱家了。”範德才擠眉弄眼,“大人也知陛下今兒心情極差。”

“咯吱”一聲,殿門被人從裏面拉開,德妃娉娉婷婷地走出來,“尚書大人,陛下有請。”

吏部尚書一愣,趕忙作揖行禮,穩步走進大殿,禀告起君晟的情況。

“失明?”剛緩釋過來的承昌帝再次氣火攻心,“砰”地坐在床上,“喻霧媚做的好事!”

德妃急忙上前為帝王順氣,心裏比宮裏的任何人都要焦急,告假是小事,失明是大事!

君晟失明的事不胫而走,引得朝野上下議論紛紛。

**

白日裏,季绾制定好一副藥方,正要熬制,就有太醫院院使親自登門。

泰鬥登門,季绾該倒履相迎才是,可她只是恭敬相迎,心裏清楚,君晟的眼盲算得上罕見的狀況,極為棘手。

果不其然,院使在診脈後,又與季绾研讨了會兒,捋須搖頭。

從未遇見因情藥致人眼盲的情況。

留下幾副方子,院使拱了拱手,“老夫還要回宮複命,告辭。”

季绾送人出門,深知這幾日安靜不了,會陸續有人登門探望。即便知君晟需要靜養,但出于擔憂,那些人也會來瞧上一瞧。

最先登門的是太師府的衆人。

但只有徐老夫人進了門,其餘人等在了門外,都怕影響君晟靜養。

沈栩站在君太師和譚氏的後頭,沒有進門去探望養父養母,像是對譚氏言聽計從,可思緒翻飛,沒工夫擔憂君晟,心思全在宮裏。

從東宮那邊,他了解到太子被列入連環兇殺案的嫌疑人。

若是只為了報複淑妃,皇後明明可以用其他方式致三皇子身亡,為何主動暴露?

是為了掩飾什麽吧。

她最後的底牌是太子啊。

“阿栩。”

“阿栩啊。”

沈家門前,喬氏眼淚汪汪盯着站在巷子口的年輕人。

沈栩被拉回思緒,有譚氏在,他的千言萬語化為無聲的一禮。

譚氏這會兒的心思全在君晟身上,沒工夫計較,也沒什麽可計較的。即便自己強勢,也明白養育之恩不該負的道理,只是解不開心結,不願兒子與養父母再有來往。

可她今日來到沈家,不就是堂而皇之來探望養子君晟的麽。

将心比心吧。

**

兵部尚書府。

三皇子被害,張氏一族因此失去奪嫡的資格,兵部尚書張衡智萎靡不振。

傍晚時,中軍都督府都督龔赟前來探望,攜了好些名貴補品。

“喻霧媚被廢,不日就會被刺鸩酒,張兄節哀。”

兩人一個是賢妃的兄長,一個是淑妃的父親,一個對中軍都督府持有統兵權,一個對五軍都督府握有調兵權。

私下裏兩人交好,但在奪嫡上又各有謀劃。

此番,利于誰,不言而喻。

龔赟勸道:“三皇子遭遇毒婦毒手,小弟深感遺憾,但張兄要振作,喻霧媚的兒子還穩坐在儲君之位上,張兄該為三皇子報仇反擊啊!”

都是千年的狐貍,張衡智睨他一眼,懶得多言。

龔赟索性攤牌,“張兄若願意幫助二皇子奪嫡,無論事成與否,小弟都會助張兄奪取首輔之位。”

喻首輔在次年四月致仕,衆臣虎視眈眈觊觎着首輔之位。

那可是一人之下、百官之首啊。

張衡智重重一嘆,沒有立即答應,但龔赟知道目的達成了。

當務之急,是要讓二皇子脫胎換骨地出現在蘌前,而不是前去河東做監軍前的浪蕩樣兒。

入夜,季绾盯着君晟服用過湯藥,叮囑道:“調理氣血要緊,不可再操勞其他事。”

眼看着就要到太師府侍醫與毒害太師的幕後黑手接頭的日子,季绾不想君晟再費心這件事,“有陌寒在,無需你操心。”

“念念想說的是,有沈栩在吧。”

在不走漏風聲的前提下,以沈栩的能力,活捉一個接頭人不在話下。

太師府由沈栩出面,哪有陌寒的事。

季绾沒有嘴硬,扣住君晟的肩,将人按在床上,“先生安置吧。”

君晟順勢拉住她,不容她躲避,“念念睡在哪裏?”

“我住書房。”

“書房有我很多秘密,不方便。”

“那我去和恬霜一起睡。”

“要讓外人知道咱們的秘密嗎?”略施力氣将人拉到胸膛上,以另一只手圈住,君晟閉眼埋在她頸窩,悶聲道,“我看不見,夜裏會磕絆到桌椅。”

眼盲起夜不便是事實,季绾猶豫了下,放松身子軟在男子懷裏。

身體是有記憶的,一觸碰到君晟,季绾形同小泥爐上的釜,嘭嘭冒起熱氣。

君晟摸到被子掖到兩人身上,摟着微僵的女子閉上眼。湯藥含了助眠的配方,很快有了睡意。

等耳邊傳來均勻的呼吸,季绾呆呆凝睇男人的面容,忍不住擡手觸碰他的眉眼。

如珩卓跞的人,若是失明,會被斬傲骨嗎?

擔心擾醒他,季绾擡起指尖,隔開一點兒距離,從君晟的眉骨到鼻尖,再到唇峰,一點點描摹。

昨夜潦草行房,唇與唇沒有觸碰過。

女子水杏眸剪水漾動,羞怯難以自已。

兩日一夜沒有休息,又有君晟在身邊,季绾沒糾結多久,很快有了睡意,半睡半醒間,身體不自覺調整了個舒服的躺姿。

君晟淺眠,薄薄的眼皮微動,在困意中拍了拍女子的背。

半垂的帳簾為兩人形成屏障。

窗外細雨成絲,漸漸凝晶化雪,淅淅索索降落,随風斜飛,清逸翛然。

翌日一早,季绾和蔡恬霜送喻霧冰出城。

快要步入天寒地凍的時節,季绾遞上一個包裹,裏面放滿大包小包的藥材,“我在每包的簽條上寫了藥方的用處,拿着以備不時之需吧。”

感激于季绾的細心,喻霧冰握住她的手道謝。

季绾笑道:“一點兒小惠,何足挂齒,兩位一路順遂。”

喻霧冰坐上車廊,揮了揮手,帶着忠誠于自己的老仆人,迎着細風小雪駕車離城,自此,去尋不萦于懷的另一種人生。

喻霧冰答應過德妃,會在遠游歸來,入她麾下,那,纡馀為妍的人,終會再相見。

季绾望着蒼茫遠方,感慨喻霧冰賭上一切贏來的峰回路轉。

“回吧。”

挽住蔡恬霜的手,季绾轉身坐上入宮的馬車,先去德妃那裏坐了會兒,又去往冷宮為姚寶林醫治臉上的傷。

離宮已是夕陽西下,算算日子,距離太師府接頭還有一日,不知沈栩做了哪些準備。

這是在太師夫婦面前表現的機會,以季绾對沈栩的了解,料定他不會錯失這個良機。

回到沈家,季绾為君晟施針,擡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被猛地抓住腕子。

“你......”

能光感了?

君晟眼前仍是一片漆黑,但擺手會産生微弱的氣流流動,被他捕捉到了。

大手握住女子纖細的小手,放在自己唇邊輕啄了下,惹女子蜷起指尖。

季绾嘟囔:“做什麽?”

“感激念念的不離不棄。”

季绾還挺受用的,沒有抽回自己的手,任他牽着。

站得累了,還坐在了他的身邊。

感受到身側的被褥凹陷,君晟松開手,轉而扣住她的側頸,以食指和拇指揉捏那側柔軟的耳垂。

兩人處在煙霧缭繞的暧昧中,誰也沒有吹散霧氣,亦沒有躲避的意思。

耳垂酥癢,季绾縮了縮脖子,眼看着男人慢慢靠近,埋頭在她另一側頸窩裏。

鎖骨處傳來清冽的呼氣。

季绾攥緊扣在床邊的手。

滑膩的雪頸襲上男子的氣息。

君晟一點點吻着她頸上的軟肉,吻得耐心,不錯過側頸一寸肌膚,在溫香中愈發肆意,沿着側頸的線條游弋至柔和的下颌緣,再到耳根。

薄唇感受到女子的輕顫。

而他扣在女子另一側的大手輕輕揉捏那側耳垂,帶着安撫和暗示。

季绾有些承受不住,用手擋了擋他的臉,“別......容易......”

“容易什麽?”

容易什麽,季绾已沒有邏輯,随口敷衍道:“服藥要戒......”

“戒什麽?”

“色。”

君晟被逗笑,吻了吻她的掌心,沿着紋路一點點描摹。

季绾被這份狎昵吞沒,慌忙退避開,根本敵不過。

翌日,太師府。

沈栩坐在琉璃苑的書房,在淩雲氣喘籲籲跑進來時,放下手中書卷。

平靜等待着。

“公子抓到了。”

“是何人?”

“是、是東宮的影衛梁展!”

搭在膝上的手收緊,沈栩站起身,面露異色,梁展毒害君太師和君二爺的目的是什麽?

他思忖良久,又緩緩坐下。

一旦君太師和君二爺相繼被害,庸俗地看,最得利的人會是......他。

他會名正言順繼任君氏家主。

而他繼任君氏家主,對太子而言,無異于得到君氏的助力,即便這份助力在缺失了太師和戶部侍郎後會變得薄弱,但化為己用,遠比對弈要強得多。

于太子只有利。

“淩雲。”

“小人在!”

“滅口。”

“......啊?!”

淩雲不懂沈栩的用意,噗通跪在地上,“不是,公子,這是大事,小人做不了主啊!”

梁展毒害君氏兩位尊長,無疑是太子指使的。

公子要将其滅口,是為了替太子掩飾吧,這等同于背叛整個君氏啊。

這可如何是好?

淩雲跪地不起,失了主意。

沈栩執起搭在硯臺上的紫毫,不知寫了些什麽,待墨幹,起身遞給淩雲。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