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寶叔,陳大夫來複診了。”溫朗在門口喊了一聲。

“哦哦,快叫陳大夫進來,言言醒了呢!”元寶擡擡屁股往外瞅了眼,又坐了回去。

聽說溫言醒了,陳大夫還有些詫異,探了脈搏,确實比昨兒好了不少。

“還真是奇了,溫言這身子如今恢複的竟比從前快。若這樣下去,吃完這一個月的藥,怎麽也能好個九成往上呢。”

“真的?言言身體沒什麽……別的問題麽?”元寶有些心虛的問陳大夫。

昨夜裏他瞧溫言着實難受,想到自己有難受的時候,身體裏會有一股氣流竄,便握着溫言的手,給他渡了些真氣。

陳大夫卻是誤會了。老臉一紅,道:“昨兒不是給你開了藥膏麽,抹上幾日,就沒問題了。”

元寶一聽,給陳大夫豎了個大拇指。“言言也說藥膏好用呢,頭都不疼了。是吧言言。”

溫言不明所以的點了點頭。

陳大夫:“……這藥膏,你給溫言抹哪兒了?”

“頭啊!”元寶開心的指了指溫言的太陽穴。

陳大夫:“……!!咳咳,嗯嗯,挺好挺好。”

溫言還是覺得哪裏不對。“陳大夫,元寶他,沒用錯吧。”

“沒,沒有。”

“哦,那我就放心了。”

“陳大夫,我二叔退熱了,這藥還要吃幾日呢?”溫朗問道。

“為防反複,再吃一副鞏固鞏固,我這就家去,去尋後續的藥材。這兩日可能回不來,你呢,先照着這個溫補的方子給你二叔煎藥。剩下的,等我回來再說。”

“诶,知道了。”

“陳大夫,元寶的藥也吃完了,你給元寶看看,他得什麽時候能恢複啊。”溫言說道。

陳大夫嘬了嘬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也不怕你們笑話,你家元寶這病啊,我還真治不了。頭前兒給開的方子,是治外傷的。至于其他,我倒并未看出什麽病竈來。但他身體又确實有些奇怪的地方,我看,你們還是另請高明吧。”

溫朗一聽,吓的臉都白了,他二叔還在炕上躺着呢,若是寶叔再……

“不過,他這身體結實着呢,目前看來,倒是挺穩定的,估麽暫時不會有什麽事兒。”

溫朗懸着的心放回了一半。

溫言卻是更加擔心了。

“哥哥,瑾瑾喝奶。”溫朗送了陳大夫出去,轉頭就被溫淩拽住了。小手指着屋裏,一臉的焦急。“瑾瑾餓,哭了好久了。”

溫朗也實在糾結。“一碗羊奶要兩文錢,我看,咱們還是給溫瑾喝米湯吧。二叔的藥錢,還沒着落呢。”

溫玉也有些不忍心。“米湯能行麽?”

“總歸餓不着就行。”

溫玉搓了把臉。“本以為二叔招了寶叔入贅,日子一天天的就會好起來,如今這麽一遭下來,還不如從前呢。”

溫朗拍了拍溫玉的肩膀。“總會好的。咱家的地荒了大半年了,明兒去地裏拾掇拾掇,種些紅薯,總能熬過去的。”

“成。只要咱們一家子人在一起,就沒有過不去的坎兒。”

兄弟倆說話聲音不高,可溫言在屋裏還是斷斷續續聽了些。“元寶,我這病,花了多少錢?”

元寶不作聲。

“元寶?幹嘛不說話?”

元寶傲嬌的哼了一聲。“言言犯錯,寶寶不理。”

溫言本就心煩,元寶又給他使性子,他剛要發作,可看到元寶眼睛下濃重的黑眼圈,想着這人守了自己一夜,也是于心不忍。遂緩了語氣,道:“我哪裏犯錯了,你要告訴我我才知道啊。”

元寶委屈唧唧道:“你和別人一樣,叫我元寶了。我就和大家都一樣了,不是言言的寶寶了。”

溫言也知道了,這傻貨在某些地方偏執的厲害。“好,寶寶,那寶寶告訴我,我這病,花了多少錢?”

元寶回憶了下,伸出五根手指。“五兩。”

溫言張了張嘴巴。“你沒記錯?”

“沒有,我記性好着呢。”元寶還有些不服氣。

五兩……溫言在現代大手大腳慣了,不知窮的滋味。可在古代這些日子,也明白了,五兩銀子,對于一個普通農戶來說,已經是一筆巨資了。更別說像溫家這樣本就一窮二白的人家了。

想着倆崽子為了自己的病愁眉不展,那麽小的孩子,骨頭還沒長開呢,就要下田幹活……溫言心裏說不上是什麽滋味。

第二天一早,溫朗溫玉做好了飯,就下地幹活了。元寶在家照顧溫言,溫淩則負責帶溫瑾。

溫言躺在炕上琢磨着,溫家早前倒是有十畝地的,有溫淞打理着,日子倒是富足。溫淞征兵後,溫家嫂子一人打理不來,索性将田租了出去,自家只留二畝地種着。

一年前家中遭逢巨變,沒了主心骨。溫言身子骨弱,看病吃藥又得花不少錢,還要交束脩,家裏過不下去了,便将租出去的田給賣了。

家裏剩的二畝地,去年春天溫家嫂子種了一茬紅薯,有溫朗溫玉兄弟時不時經管着,秋收時倒也收得些糧,一大家子也度過了一冬。原主不懂農活,到了今年春耕時,兩眼一抹黑。溫家兄弟除了拔拔草,也不會伺候莊稼,故而那地就一直荒着了。

想至此,溫言又在心裏把原主那敗家玩兒意罵了一通。

現在想想,就剩二畝地,頂多夠一家子的口糧,除非刨出金子來,否則別想發家致富。

如今還欠着陳大夫五兩銀子的藥錢,溫言嘆了口氣。自己這幅德行,比原主也好不到哪兒去。

哎,想暴富。

溫言揉了揉太陽穴,忽地靈光一閃。

怎麽把這麽重要的事兒給忘了。

溫言前世的家做的是高端內衣制造商,溫言自幼耳濡目染,對這方面倒是了解不少。有一次,他去水鄉找設計靈感,認識了一位老繡娘,溫言被那精巧的刺繡功夫迷住了,央着那老繡娘教了他一些手藝。

溫言平日刺繡,也都是圖一樂子,也不知道自己繡技到底如何,反正跟那老繡娘比起來,差的可遠了。不過他勝在來自未來,腦子裏新奇東西多。

若是好好經營,未必不是一條發家的路子。

“寶寶,寶寶,你去東屋找找看有沒有針線笸籮,給我拿過來。”

“哦……”

溫言今兒個精神了不少,倒是能自己坐起來。他靠着牆,心裏想了許多許多,但卻是一團亂麻,不知該從何開始。

“溫言,今兒身子好些了?”梁紀的聲音拉回了溫言的思緒。

“哦,是梁家大哥啊!”

“嗯,我過來看看你。”

溫言朝梁紀笑笑,扯着脖子喊道:“寶寶,給梁家大哥倒水。”

元寶正在東屋找東西呢,聞言去缸裏舀了碗水,出了竈房,瞧着溫淩在玩兒泥巴,又捏了點兒沙子扔進了碗裏。

“我給你加點兒料。”

梁紀接過碗,瞧着碗底明晃晃的沙子,嘴角抽了抽,淡定的朝元寶道了謝,随手便将碗放到炕頭。

“你快喝啊,言言說了,要喝水。”

“這……我待會便喝。”

“現在喝嘛。”

“寶寶,我要你找的東西呢?”

“哦,還沒找到,我這就去。”

溫言不知道元寶怎麽非要讓梁紀喝水,不過瞧他那大眼睛賊不溜丢的轉個不停,準是沒安好心,便将他打發了出去。

“梁家大哥勿怪。”

“诶,無妨無妨。我今兒來是給你送銀子的。前兒夜裏元寶在卧牛山獵了兩頭野豬,一頭分給了村民,另一頭給了我。我當時收了,也對村民說,這獵野豬也有我的份。”

“并非是我居功,而是不想元寶太過出挑,畢竟元寶腦筋不大清楚。若是被有心人利用了,難保不會出事兒。你也知道我是屠戶,跟縣裏酒樓常有來往,故而便将那野豬賣了,攏共得了五兩銀子,全在這兒了。”

溫言瞧見那銀子兩眼直放光,然而嘴上還是拒絕了。“梁家大哥,這可使不得,那野豬本就是有你的份,你收下,也是應該。”

“不,都是元寶出了大半的力,沒有元寶,那野豬我一個人定是拿不下。溫言,你不用跟我争。我一個單身漢,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來的時候,我瞧見溫朗溫玉兄弟在地裏鋤草,那麽小的人,哪掄的動鋤頭,到最後,還不是上手去拔。”

“那地荒了太久了,憑兩個小娃娃,如何能侍弄過來。如今你又病了,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要想想溫朗溫玉啊。”

溫言沉默了。

梁紀繼續道:“這野豬算我和元寶合力獵到的,那這五兩銀子也合該有你們一半。剩下的,就當是梁大哥借給你的,可好?”

溫言這才點了點頭。“那我待會兒給梁家大哥寫借據。”

“嗐,這孩子,寫啥借據,你啊,就放心用吧。”梁紀笑呵呵的将銀子塞到了溫言手裏。

“流氓!色棍!你放開言言!”

元寶取了針線笸籮回來,就見梁紀握着溫言的手,一臉色眯眯的,登時炸毛了。

“寶寶,亂說什麽!還不快給梁家大哥道歉。”

“我不道歉!”元寶上前拎着梁紀的脖領子将他扯到一邊兒,狠狠道:“言言是我的,他的手只能給我摸!”

梁紀讪讪的笑了笑。“元寶你誤會了……”

“我才沒有誤會,你就是摸言言的手了!”

“我沒有,我就是給溫言送銀子……”

“你們還私相授受!”元寶怒瞪一雙眼,将溫言手裏的銀子搶過來朝梁紀摔了過去。

“不要你的臭錢!”

“夠了元寶,別鬧了!梁家大哥好心好意給咱們送錢來,你怎能如此無禮!”

溫言受夠了,這段日子以來的憋屈瞬間湧上了心頭。即便他心裏明白,元寶并不是一個正常人,可當情緒積壓到某一個臨界點時,便再不受他控制了。

這是他第一次沖人發火。

元寶臉色煞白。“言言,你吼我,你不叫我寶寶了。”

“對,我不叫了,我受夠你了行不行!”

元寶踉跄了兩步。“你嫌棄我,你嫌棄我了,好,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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