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溫言,元寶他……”梁紀略有些尴尬。“都是我不好……”

“梁家大哥,怎能怪你呢,都是元寶無理取鬧,梁家大哥莫怪才是。”

“元寶一個人出去,怕有不妥,我還是去看看吧。”

“不用管他,若總是依着他的性子來,日後還不作上天去。”溫言嘴上這麽說,其實心裏早就後悔了,在他朝元寶吼的時候,他就後悔了。

梁紀笑笑。“你啊,小兩口過日子,哪有舌頭不碰牙的,得,我還是去瞧瞧吧,若是真出了事兒,有你後悔的。”

“真是麻煩梁家大哥了。”

“嗐,什麽麻煩不麻煩的,早前溫家大哥在的時候,也沒少幫我。我先去了,你好好休息。”

“诶。”

溫言心裏着實感動,跟梁紀非親非故的,人家都能幫到這份上。

從原主的記憶裏得知,這梁紀是三年前來的秀山村,比溫淞征兵早了幾個月。

梁紀原是滁州府的人,三年前北越入侵大楚,邊界戰亂,百姓流離,梁紀便是為了躲避戰亂,從滁州來到随州,途中又救下了一個書生,便是這秀山村的教書先生,寧淮。

當時的秀山村沒有先生,村裏的孩童若要念書,只能去十裏外寶山村的學堂。

雖說寧淮因一場火災毀了相貌,可其人文采斐然,倒是頗得秀山村村民敬重,想到既無家可歸,便在秀山村落了戶。

對于三年前的戰事,溫言倒是從容琪口中知道一些。

當時領兵者是寧王殿下,兵敗後拒不受降,力戰而死。北越兵強将勇,勢不可擋,眼看着就要攻破陽平關了。

在此危機時刻,信王自請出征,皇帝無将可用,準了信王。卻不想,信王一路勢如破竹,直将北越逼的退回了草原。

信王也因此一戰,聲明大盛。

但皇帝卻另派了大将接替信王兵馬,駐守陽平關,并傳召信王返京。

那之後不久,皇帝突然駕崩,種種跡象表明,此事與信王有關。在各方勢力聯手逼迫下,信王被發配到了北疆封地。而各皇子勢力碾壓,兩敗俱傷,最後卻叫最不打眼兒的離王登了基。

一年前,北越卷土重來,兵指陽平關。因信王密謀造反,與北越裏應外合,致使陽平關大敗,守城兵士全軍覆沒。溫淞便是在那一役戰死。事後,信王謀反一事被告發,皇帝派兵鎮壓,并處死信王。

丞相為信王報仇,發動政變,篡了大楚國的權。

不過這些事和溫言倒是沒什麽關系了。在他看來,丞相篡權,無非就是沖冠一怒為藍顏。也是個癡情種。

溫言搖搖頭,磨蹭着下了地,将元寶扔在地上的針線笸籮撿了回來。驀地,元寶臨走時傷心又委屈的神情浮現在腦海,刺的溫言心裏怪不是滋味的。

“二叔二叔,寶叔幹嘛去了?我們遠遠瞧着寶叔往山上去了,叫他他也不應。”

溫朗溫玉兄弟在田裏幹完了活,拖着鋤頭回了家,汗水順着額頭滑落,沾上臉上的泥土,混成了泥湯子,活像兩個泥猴兒。

“他去山上了?”

“瞧着是往卧牛山方向去了,梁家大哥跟着寶叔呢。”

溫言有些擔心,他怕元寶鬧起來,梁紀也拉不住他。不過他眼下這幅德性,下炕都費勁,也只能在家幹等着了。

“你倆一頭晌,做了多少活?”

溫玉撓撓頭,不好意思的笑道:“就,就拔了兩壟溝的草。”

溫言一合計,兩畝地,照着他們倆這速度,得拔到啥時候去。

“下晌甭去了,在家歇歇。”

溫玉晃了晃發酸的胳膊,下意識的想點頭,可一想到家裏這境況,嘆了口氣。

“我們不累。”

“聽二叔的,你們還小,累壞了,做了一身病,以後有的受。銀子的事兒,二叔想辦法。”

溫朗溫玉懷疑的看了眼溫言,眼睛裏寫滿了不信。

溫言抖了抖眉,也知道若自己不做出點兒事兒來,他們是不會信的,遂也不理會他們。

溫玉熱了飯,溫言沒在炕上吃,而是叫溫朗扶着他去了院子裏,他也想透透風,呼吸呼吸新鮮空氣。那屋裏,盡是藥湯的苦味,他嗅覺都快失靈了。

剛一出屋,瞥見院子裏放着個大盆,溫言探頭瞅了眼,見裏頭都是蝦子,個頭不小,活蹦亂跳的。

“誰抓的蝦?”

“哦,是寶叔。寶叔說二叔想吃蝦。”溫玉舀了勺野菜湯,想了想,又道:“二叔,啥是麻辣小龍蝦?”

“麻,麻辣小龍蝦?”

“嗯,寶叔還問我嘞,他說二叔夢裏一直念叨着什麽小龍蝦,什麽蒜香醬香的,可是我們也不知道啊。寶叔就把那蝦子養着了,說等問到會做的人,他就學了給二叔做。”溫朗說道。

溫言心裏像是被針刺了一下,他的夢話,元寶也當真。“他……什麽時候去抓的?”

溫玉搖頭。“不知道,早上起來就有了,許是夜裏去的吧。”

溫言低頭喝湯,淚水吧嗒掉進湯碗裏,消失不見。

吃了晌午飯,溫言回屋,撿了笸籮裏的碎布頭,穿上針線,尋思試着繡個花樣兒,可這手卻怎麽都不聽使喚,針尖刺入手指,瞬間湧出一滴血珠來,他猛的想起元寶被野豬擊中時,吐了一大口鮮血。

他的傷還沒好,他腦筋不清楚,也不知道他現在去哪兒了,梁家大哥有沒有把他勸回來。

越是想,溫言心裏越是亂。扔了布頭,披着衣裳靠在炕頭,長籲短嘆的。

直到天黑,也未見元寶回來,這下溫言可是方寸大亂,恨不得這就去山裏找他,溫朗溫玉死活給他拽了回來。

元寶沒回來,衆人也無心睡眠,一大家子圍坐在炕頭,繼續長籲短嘆。

天蒙蒙亮的時候,陳六來了,瞧着那模樣,似是剛被人叫醒,臉上還有幾條枕頭硌出的印記。

“溫言,梁大哥叫我告訴你,元寶沒事兒,他們往縣裏去了,差不離兒頭晌就能回來了。”陳六一邊打哈欠一邊說道。

“去縣裏作甚?”溫言聽說元寶沒事兒,倒是放了心。

陳六迷茫的搖搖頭。“不知,梁大哥沒說,只說怕你們惦記,叫我來知會一聲。”

得了信兒,溫言松了口氣。一夜未睡,這會兒倒是挺不住了,迷迷糊糊的也不知睡了多久,聽見外頭有些許響動。

睜開眼時,天已大亮。

“寶叔,你回來了!”溫玉見元寶完好無損的回來,登時大喜。可元寶不搭理他,徑自進了屋。

溫言瞧見元寶的瞬間,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什麽。

元寶沒理會他的尴尬,只從身上解下一個錢袋子塞到溫言手上,異常專注認真且霸道的說道:“這是我賺的錢,以後你只能花我的錢!”

元寶專注的神情,配上那張英挺俊朗的臉龐,活脫脫一個霸道總裁啊!溫言的小心髒不受控制的跳了跳。

元寶背着一雙手,眉梢一挑,下巴一擡,示意溫言打開袋子數錢。

那袋子擱到溫言手裏,他稍颠了颠,就知裏頭銀子不少。果然,這袋子裏攏共十七兩又三百四十五文!

“寶寶,你哪兒來的這麽些錢?”溫言驚了。

元寶不以為意道:“打狼掙的。”

“打,打狼?!”

溫言吓的心髒直哆嗦,忙将元寶扯了過來,果然發現他尚未痊愈的傷口已經崩開了,還有其他幾處小傷口,瞧着倒是又重新包紮過了。只衣衫上沾了血跡,看起來有些觸目驚心。

“你又去卧牛山了?誰叫你去的,有多危險你知不知道,你瞧你,又受傷了!”溫言一陣後怕,急的眼睛都紅了,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元寶慌了,忙捧起溫言的臉,道:“言言不哭,寶寶不疼。”

溫言往元寶肩頭捶了一下。“早前是我不好,不該朝你吼,對不起。”

元寶忙搖頭。“不要,言言不要對不起,寶寶不氣,寶寶永遠不會氣言言。”

溫言小媳婦兒似的吸了吸鼻子。“可擔心死我了,以後不許再上山了。”

“嗯嗯,都聽言言的。”

溫言在元寶袖子上抹了抹眼淚,忽地想起了梁紀,尋思元寶都受了傷,那梁紀……

“寶寶,梁家大哥呢?”

元寶沒好氣兒道:“那個流氓色棍好着呢,言言不許問他,不許想他!”

剛進屋的梁紀聽了這話,差點兒一個趔趄摔過去。他怎麽了!怎麽在元寶心裏自己就流氓色棍了!

元寶見梁紀進了屋,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流氓,色棍……淫賊!”

溫言擡頭眯眼看了眼元寶,“寶寶,這話誰教你的?”

元寶沒意識到危險,大喇喇說:“流氓色棍是言言教的,淫賊是,是從縣裏聽來的。”

溫言:“……”

“好了寶寶,梁家大哥也是好心幫咱們,日後不許這麽罵人,聽見沒?”

元寶不服氣,委屈噠噠的蹭到溫言身邊,扯着溫言的袖子哭喪道:“他就是淫賊,他……”元寶咬着唇,似是被欺負了的大姑娘。

“他脫寶寶的衣服,他還摸寶寶,寶寶只能給言言摸!言言,寶寶不幹淨了,言言會不會嫌棄我。”

溫言:“……”

梁紀:“……!!”

梁紀摸了摸鼻子,不自在的笑了笑。“溫言,那什麽,別誤會,元寶受了傷,我已經給處理好了,不礙事兒。”

溫言也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多謝梁家大哥,梁家大哥可有傷着?”

“哦,我,我沒事兒。”

元寶傲嬌的哼了一聲。“這人就是個膽小鬼,吓的直往後躲,要不是我,他早就被狼吃了。”

梁紀:“……”

溫言:“……寶寶厲害。”

正說話間,院子裏頭一陣吵吵嚷嚷的。元寶眼睛一亮,道:“言言,我買了好多東西呦,你等着,我去拿。”

溫言不明所以的看了眼梁紀。

梁紀這才将卧牛山上的事兒告訴了溫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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