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容家二老爺雖是從商,可這府邸卻絲毫沒有銅臭味,反而多了幾分清隽雅致。不過這多半是容琪的功勞,畢竟容二老爺的品味……
溫言随小厮過了兩道院門,走過游廊,便到了容家主院的會客廳。
溫朗亦步亦趨跟在溫言身後,生怕他二叔鬧将起來,到時不好收場。
溫言卻拍了拍溫朗的手,示意他去門外等着,并給他遞了個威脅的眼神,見溫朗瑟縮兩下,又遞了個安撫的眼神。
溫朗這才一步三回頭的出了門,蹲在房門口等着。
溫言坐在廳裏,屋裏屋外全是小厮,還有一個拎着藥箱的府醫随時候命。溫言抽了抽嘴角,至于不!
等了不大會兒,容二老爺來了。
溫言擡頭看去,但見來人一副圓滾滾的暴發戶身材,一身鑲着金線的頂級綢緞衣衫。皮膚白淨,生了一張笑面,手上戴着那純金大扳指,差點兒晃瞎了溫言的眼。
見到溫言的瞬間,立馬眯起了本就不大的眼睛。“溫言來了。”
容二老爺名喚容進,年不過五十,樣貌倒是年輕。單瞧着,也是給人一種慈祥和藹的感覺。
溫言起身朝容進拱了拱手,刻意的抖了抖自己的衣袖。“容二老爺。”
容進剛要落座,一眼就瞧見溫言袖口裏藏着一封信,他心裏咯噔一下,一個沒留神兒,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疼的他哎呦一聲。
溫言險些笑出了聲。
他這還沒怎麽着呢,容二老爺就開始慌亂了呢。
溫言摸了摸袖兜裏的信封,看來有戲。
小厮将容進扶了起來,又在椅子上墊了好幾個厚墊子,容進哼哼着坐了上去,奈何屁股摔的疼,只得側着身子。
“我說溫言哪,你都成了親的人了,還往我們容府跑,這不是,這不是平白給人留話柄呢麽。你若真是喜歡容琪,就該好好為容琪的前途着想不是。”
溫言醞釀了好半天的情緒,再擡頭時,眼睛都紅了,他假模假式的抹了抹眼淚,道:“容二老爺既是知道溫言成親了,也該知道溫言的夫婿是個什麽樣的人吧。”
容進眼皮跳了跳,合着這是對婚事不滿了。
“那你想怎麽辦?”
溫言眼神示意左右,容進瞬間了悟,揮了揮手。“你們去外間候着。”
一衆小厮退了出去,溫言瞬間覺得屋裏空氣都清新了。
“說吧。”
溫言将手伸進袖兜,取了那絕情信出來,在容進眼前晃了晃。
“溫言與容公子相識許久,也不瞞容二老爺說,溫言的字,還是容公子教的呢。容公子的字如其人,淡雅中透着一絲堅定,柔和中又不失剛強之氣。以往容公子給溫言寫信,字裏行間都是柔情蜜意,都是深情思念。哪怕信中內容平平,可也能從字風之中,揣摩書寫時的心境,這就叫心有靈犀……”
容進沒讀過什麽書,溫言這麽繞來繞去的,繞的他頭好暈。
“你到底什麽意思,直說吧。”
溫言仍是淡淡笑道:“溫言可不敢有什麽意思,端看容二老爺什麽意思了。”
說着,又彈了彈那封絕情信。
這一彈,就好像是彈在容二老爺心尖尖上似的,叫他好生難受。難道……他都知道了!
溫言又繼續道:“聽說容公子榮登榜首,引得京城無數人青睐,芳心暗許。可是,可是容公子說了,他會回來娶我的。”
容進低吼道:“溫言,你還要不要臉,你都成親了,作何還惦記我家容琪。我兒已經跟你說明白了,你為何還是糾纏不清!”
溫言怆然道:“真的……說明白了?既是這樣,我合該把他曾寄給我的所有信件,都打包還給他呢。柳公子昨兒還說,要是我求他,他會幫我的。”
溫言心知,若是自己寄信,這信怕是沒出豐裕縣就被截回來了,可若是通過柳家……嘿嘿。
果然,容進聽聞此言,有些坐立不安。
“你到底要做什麽!”
溫言起初只有五分把握,如今瞧着容二老爺這副模樣,眼下已是有十成的把握了。
“容二老爺,溫言也不跟你繞圈子。這絕情信怎麽來的,你心知肚明。你心裏擔心什麽,你自己知道。溫言今日來此,倒也不是威脅容二老爺,畢竟您容家勢大,我就是一鄉下窮小子。”
“只是,你也知道我家的情況,若非日子實在過不下去,我也不願進你們容家的大門。我今兒來呢,就是想跟容二老爺您,借點兒銀錢。”
聽說是借錢,容進還詫異了一下,轉而又眯着眼看着溫言,似是要看出什麽不尋常的東西來。
“容二老爺,我跟您說了實話,您也別欺我。我跟容公子自有一套相處的法子,你若想動什麽手腳,我敢保證,容公子明兒就能從京城殺回來。”
容進眉毛狠狠的抖了抖,氣的臉都白了,小肥手顫抖的指着溫言。“你臭不要臉!”
“哈哈哈,家裏都快揭不開鍋了,要臉幹嘛。”
容進氣哼哼道:“借多少!”
溫言一瞧,這是成了,忙道:“不多不多,一百兩而已,這是借據。”
容進狠狠瞪了眼溫言,這死小子準備的倒是齊全。“不用借據了,拿了錢趕緊滾,日後休要踏入我容府半步!”
溫言面上笑呵呵點頭答應,心裏卻想,怎麽可能不來,這還僅僅是個開始呢。
他一個無權無勢的小子,身後還有柳嘉宣那色棍盯着,他不得趕緊找個靠山。
“嘿嘿,容二老爺若不要借據也成,那這錢,溫言就當容二老爺是入股了。日後我那鋪子賺了錢,年底也是要給容二老爺分紅的。”
容進輕蔑道:“你快拉倒吧,就你,不賠錢就不錯了,還賺錢,趕緊的,滾滾滾,本老爺見着你就肝兒疼。”
“诶诶诶,得嘞!容二老爺可要記得,您是入股了的。”
溫言轉身欲走,正迎面撞上了急匆匆跑進來的小厮,溫言那小身板,直接被彈出來了。
吓的容進小心髒險些蹦了出來。
“快快快,府醫呢,趕緊給瞧瞧,可別撞死了啊。”轉頭又劈頭蓋臉給那小厮好一番訓斥。
“你走路沒長眼啊,你就是撞了老爺我,也不能撞了這祖宗啊!”
那小厮一臉的委屈,哭喪着臉道:“老爺啊,奴才也是急啊,外頭出事兒了,三小姐把溫家那小公子給推下河了。”
容進一聽,完了完了,這溫言就是個沾包賴,今兒又帶了個小沾包賴,完了完了完了。
溫言被撞倒,就是摔了一下,本來也沒啥事兒,結果這府醫一頓檢查,又是號脈,又是翻眼皮,折騰的他快要吐了,一聽說溫朗掉河裏了,立馬炸廟了。
“溫朗咋樣了,人撈沒撈上來啊,哎呦喂,這可是我們老溫家長房長子诶,若是出了事兒,我大哥在陰曹地府都呆不消停诶。”
一行人也顧不得什麽了,瞧見溫言沒事兒,趕緊往池塘邊兒去。
遠遠就看見溫朗抱着肩膀蹲在地上,哆哆嗦嗦的,嘴唇都發白了,真是瘦小無助又可憐。
溫言緊倒騰着小碎步跑上前。“溫朗,溫朗,溫朗诶,你別不是吓傻了吧。”
“哼,你二叔是大沾包賴,你就是小沾包賴。我才沒有推你,是你自己掉下去的。”
溫言這時才注意,身邊還站着一位七八歲大的嬌俏小姑娘,雙手掐腰,下巴揚的高高的,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
回憶了一下,溫言知道,這小姑娘是容府周姨娘的女兒。容進子嗣單薄,只與發妻生了容琪一個獨子。另有兩個庶出女兒容月和容安,分別是林姨娘和周姨娘所出。
容月去年就已出嫁,剩下這個小的,就是容安了。
容進發妻早亡,林姨娘又是個溫吞性子,不大管事兒,眼下府上倒是周姨娘管着。容府如今只有這麽一個嬌小姐,容進疼的跟眼珠子似的,更是驕縱的無法無天。
容安一說話,溫朗就哆嗦一下。“二,二叔,是我自己掉下去的,不關容小姐的事兒。”
容安原以為溫朗會賴上她,準備了無數借口準備回怼,沒想到這死小子居然這麽說。
一下子把容安弄的,不知該說什麽好了。“就,就是,你看他都承認了,跟我無關哦。”
容進現在是看見溫家人就腦殼疼,也不管孰是孰非,叫管家備了十兩銀子。“不管怎樣,到底是在容府出了事兒,這錢就當做賠償,你們趕緊走吧。”
溫朗拖着濕噠噠的衣服,拽着溫言,低着頭悶悶道:“二叔,快家去吧。”
溫言尋思錢也到手了,溫朗也沒啥事兒,也不願多呆,便脫了自己衣衫給溫朗披上。“別凍着了。”
許是心裏有愧,容安瞧着人要走了,忙道:“那個,小沾包賴,你衣裳都濕了,還是換了幹爽衣裳再走吧。你二叔身子骨弱,若是被風吹着了,病倒了,又要賴上我們容家了。吶,反正我們容家不差你一件衣裳。”
溫朗有些受寵若驚的張了張嘴。
容安撅着嘴道:“不用感激本小姐,本小姐也是為了我們容家着想。”
“哦……”溫朗悶頭應了一聲,小手緊攥着衣擺。
溫言低頭瞅了眼,這死小子莫不是要發燒吧,怎麽臉紅的跟煮熟的蝦子似的。
府醫為了确保萬無一失,給溫朗好好看了看,确定沒有事兒,溫言才放下心來。
叔侄倆拿了銀子,溫言尋思去找李老板把鋪面先定下來,這剛一踏出容府大門,就見陳六風一般的跑了過來。
溫言心裏咯噔一下。
果然……
“溫言,快回去吧,元寶大哥他暈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