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吳喜兒
吳喜兒
吳喜兒是被一陣踹門聲驚醒的。
“小三子你幹什麽?!”好好的清夢被擾了,吳喜兒披上衣服,剛走下床去,門就被人踹開了。十來個捕快拿着刀,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在看到吳喜兒的時候忽然頓了一下,走在最前面的甚至還紅了臉。
吳喜兒只穿着一身白色的裏衣,外面披着一件月白色繡紋長衫,精致俊朗的臉龐上帶着幾分剛睡醒的迷蒙,一雙英氣逼人的桃花眼此時正半怒未醒地瞪着他們。饒是一身硬氣的粗漢子,見了這樣的美人,都忍不住有些羞怯。
“都愣着幹什麽?還不把人給本官帶出來!”
一個急功近利地怒吼聲把捕快們驚醒了,連忙七手八腳把人帶了出去。
吳喜兒剛開始沒反應過來,等看清來人後,已經被人推了出去。院子裏烏泱泱的站着一群衙門裏的捕快,自己的父親被兩個官差押着,嘴也被堵上了,正又急又氣地看着他。吳三被人押着跪在地上,臉上鼻涕眼淚一大把,正哭個不停。
縣令拖着他肥胖的身軀,繞着吳喜兒走了一圈,一雙小眼不停地上下掃視着,露出一幅暧昧地笑容,“你就是吳喜兒?”
吳喜兒掙脫了束縛,整了下十分單薄的外套,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一步,道,“縣官大人有何指教?我吳家犯了何事?你們這是幹什麽?”
縣令咽了口唾沫,一雙眼睛盯着吳喜兒,咧開嘴笑道,“所犯何事?你記不記得昨天早上你做過什麽?人又在哪裏?“
吳喜兒想了想,昨天早上,不就是自己跟吳三偷跑出去的那次麽?“閑來無事,與自家仆人出去游玩一番。”
“是啊縣官大人,小的和少爺真的只是出去逛了逛,我們少爺沒有殺人!你們冤枉……”吳三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後面的捕快一腳踹倒在地上,蜷着身子疼得說不出話來。
“放肆!”吳喜兒怒極,“你們……竟敢動用私刑?無憑無據憑什麽……”
“哼,憑什麽?就憑你昨日不在府裏,而剛巧在你出府的那天早上,城裏的三名男子被殺!這可是有人親眼所見。別看你一幅文質彬彬弱不禁風的樣子,依本官看,肯定是你夥同仆人,把那三人殺害了!”縣令眯着那雙小眼,從上到下看了眼吳喜兒接着道,“你不僅殺了那三人,我看前幾日死的那些人也是你殺的吧?”
“荒謬至極!”吳喜兒怒極反笑,對縣令這翻毫無憑據毫無邏輯的推理感到好笑,是個正常人都不會這般武斷地下推論,“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何況我與他們往日無怨今日無仇,為什麽要殺他們?”
吳老爺子雙眼含着淚嗚嗚呀呀的要說着什麽,府裏的一些丫鬟仆人全部在外圍看着,吓得各個是哆哆嗦嗦不敢吱聲,女眷們被關了起來,不能走動。
吳喜兒看着這幅景象,簡直是更加憤怒了,這昭昭日月之下,豈容他們胡作非為?簡直是目無王法!目無王法!
縣令一雙眼睛貪婪地看着眼前的人,也不理會吳喜兒說了什麽,身體一轉,冷下臉說道,“本官說你殺了人,你就殺了人!來人,把他給本官抓回府去!”
“少……少爺……冤……”吳三不知何時醒了過來,剛開口說兩句,又被兩名捕快朝身上踹了兩腳,吳三立馬沒聲音了,再次暈了過去,被那兩人一左一右地架着,頭低着,一滴滴鮮血順着嘴角流了下來。
遠處,躲在拐角處的紫炎剛想上前去,就被赤焰拉了回來。赤焰把她按在懷裏,對她搖了搖頭。
吳喜兒被人押着胳膊,心中充滿的憤慨之情,“放開我!你們這是知法犯法!你們……”
“放開他!”
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馬上坐着一個黑袍男子,待到衆人面前,那馬上的男子下了馬來,朝人群中間走去,官差們自動讓出一條道路。
黑袍男子徑直朝吳喜兒走了過來,高大挺拔的身軀,被一身黑色的長袍襯托的更加威嚴,一雙淡漠而深邃的眼睛,伴随着一張俊美而年輕的臉龐,靜靜地看着吳喜兒。
吳喜兒有一瞬間的晃神,仿佛這個場景經歷千次萬次,藏在記憶的深處,想記卻記不起來,“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李熠蒙忽然笑了一下,生人勿近的氣息瞬時少了幾分,“我們确實見過。”李熠蒙往前走了幾步,停在吳喜兒的身旁,氣息微微撒在吳喜兒的臉上,“不過,那時你還是個小娃娃,沒想到現在已經跟我一樣高了。”
“你……”吳喜兒回過神,往後退了一步,臉有些微紅,那點恍惚的影子也消失殆盡了,他這才想起來,這人不就是昨天早上見過的那個,“草野莽夫,本少爺明明比你大,怎麽會沒你高?不對,本少爺何時幼年見過你?”
李熠蒙望着他,幽黑的眼裏有些波動,随即轉過身,看了一眼早已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縣令。
“大……大……大人,下官已經抓到兇手,正是……正是眼前這個吳家的大少爺。”縣官跪在地上,臉上露出一絲惶恐的神色,周圍的捕快看家自己主子都跪在地上,也都噤若寒蟬地跪在一旁。
吳老爺子沒了束縛,吐出嘴裏的白布,立馬掙紮着跑到自己兒子旁邊。吳喜兒趕忙扶着自己的父親,看到頭沒有受傷這才放了心。
“哦?是他?你怎麽确定兇手就是他?”李熠蒙微眯着雙眼,雙手抱胸地問道。
“大人,下官有……有人證,親眼所見,絕對作了不假!”縣令扭着他那肥胖的脖子,朝後面人使了個眼色,後面的捕快立馬從身後扯出一個渾渾噩噩面色蒼白的貨郎,“正是他親眼所見,本官才……才确定兇手的。”
李熠蒙渾身冒着煞氣,瞥了眼貨郎,“你親眼所見?”
那貨郎骨瘦如柴面色蒼白,整個人瑟縮成一團,一看就是沒有見過世面的人,聽見連縣官都跪在地上行禮的人問他,立馬邊磕頭邊慌慌張張地說道,“回大人,确實……是……是小的親眼所見。”
“什麽時候什麽地點?”
“回大人,是……昨日寅時,天還沒亮。前幾日小的的婆娘生了病,所以就和她一起回了鄉下老家,昨天需要給莊家送貨,小的就連夜趕了回來。快到城西的時候,路過一個土地廟,小的……小的趕了一夜路,想進去休息一下,誰知……誰知……”貨郎顯色愈發的慘白,顯然是受了極度的驚吓,“誰知還沒到門口,就聽見裏面傳來一聲慘叫。小的……小的也曾聽說城裏……”貨郎看了眼縣令,發現他瞪了自己一眼,連忙改口道,“小的當時早已吓渾身癱軟,就躲在外面的水溝裏不敢出來,又過了好久,天蒙蒙亮的時候,小的看見……看見……”
“看見什麽?”李熠蒙雙眼銳利地看着他。
貨郎咽了口唾沫,朝吳喜兒偷偷地望了一眼,接着說道,“小的看到吳家的公子,一個人從那破廟裏出來,沒過多久就消失不見了。小的……小的當時吓得不敢動,就沒有追上去,等天一亮,小的就趕緊跑了回來。”
“啓禀大人,”縣令趁此插嘴道,“三名男性的屍體,其中有一名就是在破廟裏發現的,還有兩名也在裏破廟附近發現的,所以肯定是吳……”
“你怎麽确定就是他?”李熠蒙打斷縣令的話,接着問道。
貨郎又偷偷地往吳喜兒方向看了一眼,有些躲躲閃閃地說道,“小的曾給吳家送過一些蔬菜和瓜果,路過廚房的時候曾看到過吳公子,公子……公子長得俊美不凡,哪怕只看到一個背影小的……小的都能認出他!”
吳喜兒氣的雙臉通紅,被自己父親拉着,只得怒氣沖沖地說道,“一派胡言!本公子寅時正與自家仆人閑逛,何時去過城西?本公子與你無冤無仇,為何要陷害于我?”
“大人,大人,小的沒有,小的說的是實話啊!雖然天色不明,但小的看的清清楚楚,正是吳公子!”貨郎為求自保,極力地辯解着。
李熠蒙蹙眉看了一會兒貨郎,确定他沒有撒謊,随即說道,“都退下吧,這件事情本将軍自會處理。”然後看了縣令一眼,“沒有本将軍的命令,誰若再敢動吳家,軍法處置!”
縣令頭如搗蒜,匆匆忙忙地命令一些手下退下,自己也連走帶爬地跑了出去。
這時旁邊一些丫鬟仆人才敢上前,七手八腳地扶起倒在地上的吳三。
吳喜兒拍拍吳三的臉,發現他只是暈了過去,松出一口氣,随即走到李熠蒙旁邊,怒沖沖地道,“昨日寅時,你明明遇到過我,為什麽不為我作證?”
李熠蒙看着吳喜兒,露出一個無奈地笑容,“因為他說的是實話。”
“怎麽可能?明明……”
“所以,這件事肯定有蹊跷。”李熠蒙看着眼前急的想咬人的男子,俊美無雙的相貌,一雙略顯修長的眼睛氣呼呼的看着他,白若凝脂的肌膚上微微泛紅,幹淨的沒有一點瑕疵,鬼使神差地忽然伸出手,在他臉上摸了一下。
剎那間,時間靜止,清風吹過,兩人都停止了動作,愣在當場。有一種感覺,即使過了千年萬年也不會忘,李熠蒙覺得自己的心疼了一下。
吳喜兒率先反應過來,一把拍開李熠蒙的手,往後退了幾步,“你……你……你幹什麽?”
“哦,本将軍只是确認一下,你是不是戴了人皮面具。”李熠蒙收回自己的手,笑眯眯地看着他。
吳喜兒十分不爽地紅了臉。
“喜兒,還不快……快謝恩,這是當朝的比肩王李将軍,要不是将軍幫你說話,恐怕我們……”吳老爺子拉着吳喜兒要給将軍下跪,被李熠蒙制止了。
“我還有事情要處理,既然貨郎說的是真話,那麽還有一種可能。”
“什麽?”
“另一個你在為非作歹,或者說有人頂着你的一張皮,去做壞事。”李熠蒙意味深長地看了吳喜兒一眼,随即轉身去上馬。
“等一下。”吳喜兒叫住了李熠蒙,叫住之後才發現自己其實也沒什麽想說的,李熠蒙回頭看着他,深邃而狹長的目光裏透着一股吸引力,好像能讓人溺進去。
“那個,既然那個為非作歹的人跟我長得一樣,本公子就有義務為辦案出一份力!本公子要……要和你一起去!”吳喜兒忽然間想到了這條,深深的覺得作為慶朝國家的一個子民,為皇上排憂解難是每個子民應盡的義務,覺得自己此舉不僅能幫助破案,還能還自己一個清白,同時……嘿嘿,實在是一舉兩得的好事情。
“喜兒,你……你莫要亂說話,你可是咱吳家的獨苗啊,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有何臉面去見吳家的列祖列宗啊……”吳老爺子拉着自己兒子的手,哭訴道。
旁邊已有兩個丫鬟遞上一件厚披風給吳喜兒披上,三月的春天還是有些冷,她家少爺身子骨弱,不讓少爺受到一點兒風寒,也是吳府每個丫鬟仆人必學的知識。
“爹,我是去辦案,又不是去刑場,您哭什麽呀?”吳喜兒扶額,這老爺子深怕自己有個三長兩短,估計又要攔着,完了,唯一一次出去的機會又泡湯了。
李熠蒙看着吳喜兒,忽然笑了一下,輕輕一躍坐在馬上,随即伸出一只手,道:“這都日上三竿了,再晚下去,恐怕今天就來不及了。”
吳老爺子看見将軍發話了,只得郁郁不平的噤了聲。
吳喜兒看着李熠蒙伸出來的手,猶猶豫豫地還是跨上了馬。他吳喜兒是堂堂的男子漢,沒騎過馬怕什麽,不對,跟男人同騎一輛馬又怕什麽,反正大家都是男人。
“哎不對,這是我們吳府的家院,不能騎馬!”
“別動,小心掉下去。”
“哎呀,那是我父親最愛的玉蘭花,不能踩!”
“你身子怎麽這麽軟?”
“你你你……你……哎哎哎門!要撞門上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