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吳喜兒
吳喜兒
“怎麽回事？說清楚！”李熠蒙的眼睛倏地變寒。
吳三摸了把眼淚，強忍着哭意說道，“不知道哪裏傳出的消息，說龍王爺發怒了，要把祭品送給龍王爺，龍王爺才會息怒不再下雨，而這祭品……嗚嗚……他們說龍王爺說了，正是吳家的大公子。嗚嗚……将軍，現在門外來了好多百姓，您快帶着少爺逃吧。”
李熠蒙擡頭看着天空，嘴角微微勾起一個冰冷至極的角度，“敢動他一下的，都只有死。”
吳喜兒呆呆地看着周圍漆黑一片的空間，他不知道自己在這裏待了多久，也許是一個時辰，也許是一天兩天。
心裏空落落的，他好像聽到有人在他耳邊說話，可說的什麽，他又聽不清楚。他覺得自己應該要走出去，可是不管他怎麽走，周圍都是漆黑的一片，那是一片無盡的恐慌與孤獨。
臉頰好像被人撫摸，吳喜兒摸摸自己的臉，什麽也沒有。可是，他要走出去，吳喜兒對自己說，他一定要走出去。
整個吳府都被百姓擠滿了，大人小孩，老人婦女，個個都站在雨中，渾身濕透，雨還在下着，澆在他們一張張或激動或憤怒地臉上。
縣令和衙役們躲在最邊上，靠牆站着，瑟瑟發抖。赤焰和紫炎只能撐傘站在金甲侍衛們的身後，前面都被百姓和吳府的家丁們擠滿了，烏壓壓的人群，站在雨裏對峙着。
李熠蒙冷冷地看着他們，眼睛裏沒有一點溫度。
“将軍，請您把吳喜兒交出來！我們全城這麽多人的性命，您不能不顧啊！”
“是啊，将軍，我的兒子才七歲，我不想就這麽讓他死了，求求您了……”
“我們全城十萬多條人命，用他一個人的命，換我們這麽多人的性命，将軍啊，您看清楚了……”
“将軍，求求您了，我家婆娘剛懷孕八個月，我死了沒關系，可她可怎麽辦啊……
“将軍……”
“将軍……”
雨傘下，紫炎皺着眉頭十分不解，“他們為什麽為了自己，就要去害了吳公子的命呢？”
“凡人，皆是貪婪和自私的。這就是凡人的本性。”赤焰悄悄捏了個法訣，雨水被隔絕在雨傘之外，落在地上也濺不起水珠，連兩人的腳都是幹的。
吳老爺子站在屋檐下，臉色漲紅，渾身發抖，聲音充滿了無盡的怒意， “你們怎麽可以這樣，怎麽可以這樣！他也是我吳家的命根啊，是我的親兒子啊！我自問，我們吳家待黎城的百姓不薄，你們怎麽可以這樣對我們吳家！”
站在最前面的一個中年人，面容稍有愧色，但馬上又恢複過來，“吳大善人，我也知道您樂善好施，對黎城百姓不薄，但是昨夜，黎城幾乎所有的百姓都收到了龍王爺托的夢，要拿你們家的兒子做祭品，這雨才能停。您也為我們想一想，我上有七十歲的老母親，下還有三四個娃娃，我死了不足惜，可我不能不顧他們啊！”
吳三一把鼻涕一把淚，哭道，“我們家少爺就不可惜了嗎？！就憑你們做了一個夢就要我們家少爺替你們去送死，憑什麽啊！你們都是群自私的壞蛋！就不該救你們！”
“你怎麽說話呢！”人群裏有人囔囔，“用他一個人命，換我們這麽多人的，怎麽算都是值的！你們為了一個人，卻讓我們這麽多人去死，這才叫自私！”
“就是啊，這洛河馬上就要決堤了，不能再這樣耗下去啦……”
“快把吳喜兒交出來……”
李熠蒙冷冷地看着前面一群人，嘴角扯起一絲譏諷的笑，看到沒有，這就是你曾經要救的人？你為他們做了這麽多，而他們又是怎樣對你的呢？
人群越來越激昂，連吳府的家丁有的也悄悄地站到裏他們裏面去。
“小五小六，你們？！”吳三氣憤地看着他們。
“老爺，求求您了，我們吳府的人雖然沒托夢，但是我娘還在府外呢，我娘從小就很疼我，我真的不想我娘出事……”
“我媳婦兒的娘家人都住在城西，老爺，我們沒辦法啊……”
天空的雨越來越大，轟隆隆的雷聲帶着電閃和狂風，壓抑着每個人。
“他不給我們就去搶！我們跟他們拼了！”
“拼了！拼了！”
群情激奮。越來越多的人，湧了進來。
百姓人多勢重，三十個侍衛對上幾百個百姓，漸感吃力。
“邁進廊前一步者，殺無赦。”李熠蒙面無表情地說道。
最前面的金甲侍衛後退一步，排成一排，嚴陣以待。後面兩排的侍衛，全部拔出刀，寒光閃閃的刀身在昏暗的大雨下，發出讓人膽寒的光芒。
百姓一時愣在那裏，面面相觑。
紫炎拉着赤焰的胳膊，激動地說道：“這麽多條人命，那些魔修碰到可是要高興死啦。”随即又悶悶地說道，“可惜我們是妖修，用不到。”
赤焰忽然拉起紫炎的手，以凡人看不到的速度，往後退了十幾米，在人群的最外圍停下。
“有結界。”
“嗯？……”紫炎剛想說話，就發現自己和赤焰忽然來到了另外一個地方。天氣晴朗，陽光明媚，周圍是一望無際的草地，草叢中開着朵朵不知名的小花。
前方站着兩個人，赤焰拉着紫炎偷偷地趴在地上，示意她不要出聲。
李熠蒙看着前方一席白衣披頭散發的人，冷冷地問道，“你是誰？”
那人頭發很長，散在臉前，看不清相貌，只用沙啞地聲音說道，“你不記得我？呵，沒關系，不管你記不記得，都得死。”
“憑你？”李熠蒙望着對方，聲音逐漸加寒，“我不管你是誰，快把吳喜兒放了，不然，先死的就是你。”
對方似乎頓了一下，沙啞的聲音發出陣陣低笑，随即笑聲越來越大，“我以為他逃了出去，原來他早就死了，哈哈，他死了就好！死了就好！死了我就可以為洛女報仇了！還有你！對，你也得死！也得死！”
滔天的恨意席卷天空，本來還晴空萬裏的結界內忽然狂風大作，烏雲密布電閃雷鳴！狂風襲過，遍地的花草變成無盡的枯骨與暗塵，紫炎這才發現自己所處的位置是一片散發着惡臭與血水的屍河裏，要不是赤焰緊緊地摟住她，用法力辟出一塊僅容兩人的幹淨之地，估計此時的紫炎已經被冰冷腐臭的血水潑了個透心涼。
“你知不知道他為什麽要和洛女結婚？”沙啞的聲音帶着桀桀的怪笑，“因為他為了你打傷了神！哈哈哈哈！傷了神的他根本就成不了仙，他成不了仙！！”
一個人影在萬鬼齊哭的黑霧裏現了身，慘白的臉上流着血水，從一只空洞的眼睛裏不斷冒出，“他為了你傷了神，成不了仙，可你卻殺了他的子民殺了他所有的親人！哈哈哈哈！你害的他遭萬人唾罵詛咒，你後悔了嗎？你應該後悔！我要讓你們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李熠蒙愣在那裏，掩蓋了千年的真相浮出水面，震的他站不住腳。
随着他與吳喜兒的接觸，前世的記憶也逐漸恢複過來，可他直到這刻才終于明白，師傅當初不是抛棄了他，而且為了保護他！
他耗費了幾千年才得到師傅轉世的機會，可他心裏一直有根刺，師傅跟別的女人結婚了。
如今這根刺卻像一把刀，硬生生的刮着他的心髒，師傅為了他傷了神，傷了神的他根本保護不了自己，所以才削了自己的記憶，才另娶他人，才疏離自己。
可自己，卻殺了他所有的子民。
李熠蒙的眼睛逐漸被黑霧取代。
周圍的湧動的黑氣不斷叫嚣着往他身體裏轉去。
“悔恨吧！讓悔恨占據你的心！就是你讓他受地獄烈火煎熬之苦！”河伯臉上帶着猙獰的笑容，黑色從他身上冒出來，不斷的朝李熠蒙那裏飄去。
“不好！李将軍要入魔了！”赤焰把紫炎緊緊地護在懷裏，“我們要想辦法出去，不然等他一旦成魔，這裏就是煉獄！”
煉獄之下，萬物不生。
紫炎似懂非懂，只能睜着眼看他，“那李将軍怎麽辦？我們要不要救他？”
“這是河伯的結界，河伯再怎麽說都是上古的河神，我們鬥不過他，出去也只有死。”赤焰盡量放低聲音，斂去他和紫炎身上的氣息。
實際上要不是河伯一心想複仇，以他們倆的修為，很容易被發現。
正當兩人一籌莫展的時候，忽然一束溫暖的亮光照了進來。
“河伯，住手。”一個傾城絕色的女子從亮光裏走來，面容冷清，裙帶飄飛。
“仙女姐姐！唔～”紫炎兩眼冒光的看着女子，剛喊出話就被赤焰捂住嘴，按回懷裏。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河伯，他立在原地，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女子，“洛女，你……你……”
“我沒有死。”被稱為洛女的嫦娥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那次我吞了不死藥，如今已飛升成仙。”
“沒有死……”河伯吶吶了兩聲，臉上的血水不再流了，面容也悄然的正常起來，“怪不得……怪不得我尋不到你，原來去了天界……”
“收手吧，河伯。”洛女清冷的臉上漏出一絲悲戚，“如果當初不是你打傷逢蒙在先，後羿也不會傷你。”
“我……我都是為了你。”河伯恢複了清俊的模樣，只是少了一只眼睛的臉上，看起來有些瘆人。
“不要再做錯事了。”洛女轉過身，看了眼李熠蒙，“他若再次入魔，人間必将生靈塗炭，到時不止是他，就是你，也會被剝去神位，魂飛魄散。”
“可……我不在乎！我被罰禁锢在河底幾千年，都是因為他！如果當初不是他阻止我……”
“何必呢？”洛女嘆息一聲，“你我不過一面之緣，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河伯還在那裏兀自掙紮，沒有注意到李熠蒙的眼睛已經恢複了清明。
洛女随手一揚，天地萬物又恢複了春暖花開的模樣。
“都過了幾千年，改放下的就放下吧。”
赤焰看了看眼冒寒光的李熠蒙，發現他也看了自己一眼後，朝他暗暗點了頭。
紫炎還在看仙女姐姐，只覺得身體一輕，人就再次站在大雨中了。
紫炎：“……”
周圍是在對抗的百姓與士兵，兩方各不相讓，還是兩人離開前的樣子。再轉臉去看李熠蒙，果真他也消失在了原地，不過好在他站在金甲侍衛的最後面，看起來好像回屋了一樣。
赤焰拉起紫炎就往外走。
“我們不再看看熱鬧啦？”紫炎被拉着往前走，有些不解地說道。
“這是仙家的事，我們還是少管些為好。”赤焰一手打着傘，不一會兒兩人就來到院門口，走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