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白宥
白宥
泡了次溫泉，原本焦急空落的心似乎也平靜下來，李珩看着桌上的草環，神色複雜。
他以為對他白宥的感情已随着時間的推移而平淡，而實際卻恰恰相反，深埋在心裏的感情早已生根發芽，只要一點點的希望就能長成參天大樹。
“殿下，”來福的聲音打斷了李珩的思緒，“葛天師求見。”
前兩日京城的藥草就到了，藥草一到，葛奚就完成了解蠱丹藥的煉制，效率挺高。
對于有能力的人，李珩自然是賞識的，連帶着态度也軟和了一些。
“何事？”李珩擡頭看他，挑了下眉梢。
葛奚剃掉了滿臉的大胡須，露出原本清秀的臉龐，此時這張與年齡不相符的稚嫩臉龐上微微透着紅暈，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殿下，”葛奚被李珩注視着，臉微微發燙，“卑職制了幾張防禦符，戎蠻族裏的國師怕是不簡單，為防萬一，這幾張符還請殿下帶在身上。”
葛奚借獻符的動作，又往前走了一小步，“殿下，這塊玉佩是岱輿山開陽宗開陽老祖所傳之物，有辟邪安神的效果，卑職……”
“葛天師，”李珩打斷他的話，同時也打斷他的念想，“防禦符本王收下了，其他的拿回去吧。”
“殿下，我，我是真心的心悅于你，從……”
“葛天師，本王曾說過，不想再聽到這樣的話，”李珩再次打斷他，擡頭看了眼葛奚受傷又誠懇的模樣，面無表情道，“以後也是。”
葛奚微微垂下眼簾，後退幾步，“卑職知道了，卑職只希望您能安康無憂，縱使粉身碎骨，卑職也心甘情願。”
李珩蹙眉。
來福十分有眼色的趕人，“葛天師，這邊請。”
葛奚似還有話說，最終只是不甘地看了桌前人一眼，眼裏閃過一絲委屈，才不情不願地走了出去。
營外不知何時又洋洋灑灑地飄起了雪花，純白的雪花掩蓋了一場即将到來的血雨腥風。
大雪又接連下了好幾天，而此時晉國與戎蠻族的大軍也對峙了兩天。
說戎蠻族是大軍也不正确，到不如說是殘兵敗将。
李珩率領的三十萬大軍一路勢如破竹，打的戎蠻毫無還手之力，直接打到了戎蠻族的國界，函關。
戎蠻八十萬大軍損失了六五十萬，剩下的三十萬似乎被打怕了，躲在函關城裏不出來。
這一仗打的看似輕松，但李珩也損失不少，三十萬損失了十萬，畢竟以少對多，若不是金甲鐵衛确實骁勇善戰，恐怕損失的更多。
戎蠻軍隊裏有妖，但只是一只不足三百年的狼妖，還沒近得敵軍首領的身邊就被一刀捅翻了。
這只狼妖不知哪裏學的巫蠱之術，裝神弄鬼，可惜實力只有半吊子水平，若不是靠着人數的碾壓，也撐不到這麽久。
不是虎妖。
李珩望着遠處的城牆，默然不語。
身後事範副将與石成的激烈讨論聲。
一個主張乘勝追擊，一個說恐防有詐。
“敵軍閉門不出，我們若是貿然攻入，萬一裏面有陷阱，我們豈不是被甕中捉鼈？”石成扯回被範副将按住的手臂，“況且，這一路打的太過順利，我總覺的不太對。”
“這他媽還叫順利？”範副将英俊的臉幾乎扭曲了，“你看看老子身上的傷，差點連臉都毀容了，老子回去都沒臉抱我媳婦！好不容易追到他家門口了為什麽不打進去？戎蠻王朝這回是傾盡全力在打了，國內肯定援兵不多，這個時候不打更待何時？”
“可你不覺得我們能這麽快的以少勝多，太過蹊跷嗎？誠然，在排兵布陣上，你出了很大力，讓我們少損失了很多兵馬。”範副将傲嬌的瞥了石成一眼，石成當沒看見，繼續道，“而且你有沒有發現那戰死的敵軍大部分都是狄鹄人？而躲在城後的都是戎蠻人。況且那狼妖化形不久，根本沒什麽法力，為什麽他要裝成修行千年的虎妖？還有關鍵的一點，他們好像故意把我們引到函關來。”
戎蠻族本就國域遼闊，吞并狄鹄國後更是國界綿長。
兩國交界，能攻入的地方不止一處。
晉國與戎蠻之間，除了函關，還有淇城、邕關等處。
按理說，戎蠻軍隊要逃，也應該逃向距離最近防守也更堅固的淇城，而不是函關。
範副将被問到點子上，擰眉思考。
其他的将領也在東一句西一句的讨論。
葛奚擡頭深深地看了李珩一眼，別人不知道但他知道，殿下幼年時曾被一只千年的虎妖收養。
李珩在他們說到狼妖的時候就已轉過身來，帳篷外的雪花随風飄了進來，落在他的發上，平白讓人感到幾分寒冷，“傳令下去，原地休整，三日後攻打戎蠻。”
一只白虎跟着這只軍隊已經有十幾天了，此時他在卧在高處的雪窩裏，有一下沒一下地舔着自己的爪子，飛揚的雪花落在他的頭上身上，與他的毛色完美融合在一起，不用特意僞裝，好像他就是風雪的一部分。
山下那群軍隊的頭頭是紫薇星君轉世，只要吃了他，他就可以化形成人了！
等化了形，飛升成仙就指日可待！
白虎甩甩頭，微笑中露出一口潔白的虎牙。
大雪還在紛飛，在雪中卧了一天一夜的虎妖，終于感覺到了饑餓。
懷念他的雪山，有魚有兔，物産豐富，他吃不完了還可以好心的讓給那些來捕獵的軍人吃。也懷念他的溫泉，自從那紫薇星君轉世泡過之後，他就跟着跑了，好久沒泡溫泉了。
白虎幽幽嘆氣。
正當白虎猶豫着是去獵個兔子填飽肚子還是繼續守着他的化形仙丹時，一股奇特的異香傳入鼻腔，白虎打了個噴嚏，是狐族，他不喜歡的味道。
白虎伸長脖子往下看，果真看到一個騷裏騷氣的狐貍，領着一大群美人端着熱騰騰的食物往化形仙丹那裏去了。
白虎肚中空空，越看越餓，他想先去找吃的，可心裏又沒由來的隐隐有些不安。
白虎着急的在雪地裏踱步，那個狐貍修為不淺，剛剛他明明發現自己，卻沒事人一樣繼續往前，難道他沒看到自己無形的威壓嗎？！
看起來威風淩淩的大虎妖絕逼不會承認，現在的自己在別的妖眼中弱的像個小奶貓，哪有什麽威壓。
不安感越來越強，當看到他的化形仙丹跟着一群人朝城內走的時候，白虎待不住了，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
屋外大雪紛飛，屋內歌舞升平。
戎蠻族的大王子為了顯示合作的誠意，特意獻上了十幾個美人作陪。
李珩給範副将使了個眼色，幾個人立馬活躍起來，摟着身邊美人喝酒調笑。
戎蠻族大王子與二王子不和并不是什麽秘密。戎蠻崇尚武力，皇位也是能者居之。幾個王子在他們老爹眼皮底下打來鬥去，戎蠻王不僅不反對，還驕傲豪氣的許諾誰贏了王位就是誰的！二王子陰狠狡詐，耍了手段，聯合其他幾個王子把大王子趕下臺後又轟到了荒涼的邊關，然後反将一軍，又把其他王子踩的踩壓的壓，登上了太子寶座，老皇帝野心勃勃，樂見其成。
大王子當然不甘心，可惜空有膽量沒有智商，或者說野心大的吞天，竟然勾結妖道精怪，妄圖借助邪魔歪道的力量來絕地反擊，也不思考一下自己是否有能力駕馭妖類的欲望。
可他不傻，知道妖修一說不能宣揚，只道自己請了些會些法術巫蠱的道士巫醫，願意放晉國軍隊進入戎蠻，但是前提是李珩把戎蠻王趕下臺後，幫助自己登基，他保證以後年年納貢，絕不再侵犯晉國。
李珩瞥了一眼被旁邊美色迷惑幾乎馬上就要提槍上陣的大王子，嘴角勾了勾，不動聲色。
範副将按下遞到唇邊的美酒，朝喂酒的美人輕佻一笑，惹得美人紅着臉放下了酒杯，這才懶洋洋的往殿下身邊湊。
“将軍，這大王子……”範副将醉醺醺的笑了一下，聲音有些低啞，似乎想起來什麽，又笑了一下，身體不經意的往李珩身邊倒了一下。
“皆人，不見宮黎。”這一句聲音極輕，好似一句不勝酒力的嘟囔。
李珩端酒杯的手微不可尋的頓了一下。
坐在下首的葛奚心裏難受，默默飲酒。他當然知道李珩為什麽明明可以一舉踏平函關，卻還是在這裏陪什麽大王子周旋，不過是因為來請他們的人是宮黎，一個眉目冷清又看不出修為的虎妖。
沒錯，虎妖。
平日高冷淡漠的三皇子看到人的時候幾乎要顫抖着撲上去，還好控制住了，不然不僅他們要完，晉國也要完。随後三皇子的那一雙眼睛幾乎要長到虎妖身上，一眨不眨，直到人走。
葛奚從沒見過自制力驚人的三皇子有這樣一面，可惜讓他失去自制力的不是自己，是個已死了又回來的虎妖。
戎蠻大王子顯然花足了心思，不僅許諾的諸多好處給晉國，就連這頓飯也極盡讨好之能。
美人，美酒，還有玩樂後的助興表演。
宮黎舞劍。
大虎妖在城牆外來來回回繞了幾十圈了，心裏不安感越來越強烈，焦躁地他眼圈都開始發紅。
虎妖聽力絕佳，幾乎能聽到牆內喧嘩熱鬧的歌舞聲，可現在歌舞聲早已息了下去，除了偶爾傳來的士兵走路時刀戎碰撞聲，就只剩下簌簌地雪花聲。
虎妖的眼睛卻越來越紅，內心的焦躁達到極點，終于忍不住發出一聲清凜的虎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