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課間操上完，學生們也都陸陸續續回了班。
這會兒還沒上課，班裏嘈雜聲一片。
姜治又趴了一會兒，佯裝被吵醒的樣子，坐直了身子。
也不知道是有雷達還是後視鏡什麽的，林尹第一時間看了過來。
姜治：“……”
林尹笑了笑：“你醒了啊。”
姜治“嗯”了一聲，又将外套還給了林尹：“你的？”
“昂，這不怕你着涼嗎。”林尹說着接過外套折疊好塞進了桌肚裏。
姜治道了聲謝，聲音有點小：“謝謝。”
班裏太嘈雜，林尹沒太聽清楚：“啊？”
姜治轉過頭：“沒聽到算了。”
見姜治不再理他，林尹也沒了聲響，摸出了手機看着。
林尹點開微信，看着最上面那條消息攔，那是今天早上才加的姜治的微信。
那個頭像有點特別。
是一張老舊泛黃的照片放在一張破敗的紅木桌子上，用手機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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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尹點進去仔細看了看。
那照片拍的有些年頭了，畫面有些模糊，估計拍了很長時間了，而且這個照片照的的角度和光線還不好，整個畫面更顯得暗沉。
林尹辨認了一下，大概能看清那泛黃照片上的畫面，是一家三口，男人脖子上騎着個小男孩，左手牽着旁邊女人的手，笑得很開心。
姜治家的全家福？
這人兒還挺戀家的。
不過，他幹嘛要選這麽舊的一張照片呢，懷舊？
疑惑歸疑惑，林尹也再問，別人的事兒，如果人不想說，再好奇也別多嘴。
又相安無事的過了一上午，最後一節課下了姜治直接走了，中午林尹吃了飯回了宿舍姜治也沒回來。
唉，不回來就不回來吧，去哪兒也是他自己的事兒，別丢了就成。
下午上課的時候姜治也回來了，第一節課是體育課，林尹寫了一中午的題，這會兒正瞌睡的厲害，開學第一節體育課，體育老師比他還能叭叭，頂着太陽硬生生聽他叭叭了将近有十五分鐘，林尹站那兒差點睡着，林尹硬是抓着一旁姜治的袖子才沒讓自己倒下。
姜治已經不想說什麽了，他知道他說了也沒用，愛抓抓吧，随他了。
總算是挨到解散，張子謙颠兒颠兒的過來叫他一起去打球。
林尹拒絕了，他怕他打到半中央兒倒地睡過去。
林尹尋了處有椅子的陰涼地兒，想在那兒坐着眯會兒，卻有人先他一步過去了。
是姜治。
他什麽時候過來的？這麽快？
姜治見他過來，往旁邊挪了挪。
林尹看着那足夠兩個人坐的空位：“……”
林尹也不客氣，挨着姜治坐下了。
姜治看他：“你往旁邊坐點兒。”
林尹象征性的往旁邊坐了點兒。
“……”
“唉姜治，”林尹偏頭看着姜治，說：“你怎麽總一個人？”
姜治看都沒看他，仰着頭靠在椅子上，眼睛閉着，嘴動了動，說了三個字：“不喜歡。”
這裏也算不得什麽陰涼處，只不過是椅子後的栅欄裏種了一圈樹，一株挨着一株，樹冠也緊緊挨着，落了一大片的陰影。
樹冠的葉子也不是毫無間隙的，太陽光就透過這間隙一層層落在了姜治臉上，風一吹，那些落下來的亮光也輕輕晃動着。
就這麽個角度看過去，姜治的側臉和露出來的那節脖頸，白的有些晃眼。
姜治這人兒……白是真白，好看，也是真好看……
長這麽好看，怎麽偏偏就喜歡冷着臉呢……
“你呢？”姜治突然開口，轉頭看他，卻對上了林尹的目光，“看我幹什麽？”
林尹一攤手：“你讓我回答哪個？”
姜治：“随你。”
“我啊，我也喜歡一個人，倒也不是別的，我就是喜歡一個人待着，你可別光看我話多啊，我也不是對誰都這麽話多的，你看今早上那傻逼，我壓根兒不想理，那他媽就純粹一傻逼，腦子有泡的那種。”林尹頓了頓又說：“我看你，是因為你好看。”
姜治僵了一下撇過了頭。
姜治皮膚太白了，林尹一眼就看見他耳朵紅了。
莫名有些可愛。
林尹突然就生起了想要逗逗他的心思。
“同桌，你耳朵紅了。”
姜治擡手捂住了耳朵。
“噗嗤……”林笑出了聲：“別捂着啊，你這樣多可愛，比你冷着臉的時候可愛多了。”
長這麽大頭一次被說可愛的姜治：“……”
林尹伸手就要将姜治捂着耳朵的手扒拉下來，姜治及時制止了林尹作亂的手。
姜治深吸一口氣，說：“剛剛不是還困的東倒西歪麽，這會兒有空，睡會兒。”
林尹看着他：“我靠着你睡會兒。”
姜治也看他：“為什麽？”
林尹嘟哝着抱怨說：“垂着頭睡不舒服，這椅子也沒多高多寬。”
姜治什麽也沒說，正要站起來換個地兒，林尹眼疾手快的摁住了姜治，身子一歪靠在了姜治身上，姜治渾身都僵硬了：“姜哥你行行好，謝了哈。”
林尹那聲“姜哥”讓姜治臉也僵了。
姜治默了半晌，說：“別亂叫。”
林尹沒答話，姜治看他，他已經閉了眼。
姜治身體還僵硬着，除了楊一，他何時跟別人這麽親近過，偏偏他還類似于默許了林尹的這些行為。
他明明不想靠近任何人，可林尹這個人，好像有什麽魔力，以前那些想要和他交朋友甚至是女生要來和他交男朋友的人，毫無例外，都會被他的冷漠擊退，只有這個人，一次又一次靠近，仿佛是感覺不到他的冷漠一樣，不僅如此，早上他還去破例管了一次閑事，雖然也算不得是什麽閑事，最起碼他沒感覺到麻煩。
睡着的林尹看起來挺乖，如果忽略掉那兩條搭在椅背上的腿的話。
姜治毫不懷疑，如果林尹身子亂動一下，他就會枕到他的腿上，姜治只能保持着一個姿勢。
下課前要集合，林尹還睡着，姜治毫不客氣的将林尹給推醒了。
被林尹靠着睡了二十多分鐘，動都沒動，他半邊身子都麻了。
林尹揉着惺忪的睡眼，伸了個懶腰：“姜治啊幾點了。”
趁着林尹伸懶腰的功夫，姜治站起來就走，林尹伸完懶腰習慣性往後，卻靠了個空，再看姜治，姜治已經走遠了。
姜治頭也不回，說：“起來，集合了。”
“好，”林尹應了一聲，趕忙起身追了上去，“诶你別走那麽快，你等等我！”
解散之後林尹被張子謙幾個人叫去超市，林尹欣然答應。
學校超市離教學樓遠，回到教室的時候，幾個人已經遲到好一會了。
講臺上的老師看了他們幾個一眼，什麽都沒說，擺擺手讓他們回座位了。
林尹拎着兩瓶水坐回了座位上，遞給姜治一瓶。
姜治看了他一眼，沒接，說：“不用。”
林尹抓過他的胳膊，不由分說地把水塞進他手裏：“給你你就拿着，別磨磨唧唧的，就當我靠着你睡覺的報酬了。”
姜治随手把水放到了桌子上。
林尹擰開蓋子喝了一口也放到了桌子上，手伸進了口袋摸出來一根棒棒糖。
阿爾卑斯原味的，這個味兒正好，別的口味都太甜了，他不大喜歡。
林尹撕開包裝，把糖放進了嘴裏。
空氣中漫開甜絲絲的味道，姜治往這邊看了一眼。
林尹察覺到姜治的時候視線，轉頭看他：“你要吃糖嗎？”
姜治猶豫了一下說：“吃。”
林尹手伸進口袋裏又摸出一根遞給他：“你喜歡吃糖啊。”
姜治猶豫了一下，“嗯”了一聲接過，低聲說了句：“謝謝。”
林尹笑着，說：“不客氣。”
甜味在舌尖化開，姜治眯了眯眼。
他喜歡吃糖，可是他又記不得他多久沒吃過糖了，他自己也懶得買。
四十五分鐘的課很快就過去了，依舊是菜市場課，一整節課光聽那些“嗡嗡”聲了，吵得讓人頭疼。
林尹捏了捏眉間。
他有些煩躁。
不過令他煩躁的不止這些。
快下課的的時候，林尹拿出手機，一個電話撥了進來。
林尹看着那備注，頓時一股煩躁感升騰了上來，直沖腦門。
備注是，媽。
一下課林尹就出去了，他找了個安靜的地方又給那號碼回撥了過去。
林尹聽着電話那邊“嘟嘟——”響了幾聲，很快接通了。
電話通了，林尹沒說話，那邊也沒說話。
沉默了将近一分鐘。
最後還是林尹先開的口：“有事嗎？”
那邊傳來一個有些尖利的女聲：“你這是什麽語氣？我是你媽！”
林尹冷了臉，語氣也冷了：“所以？”
那邊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更尖了：“剛才給你打電話為什麽不接？！你眼裏沒我這個媽了是不是？！”
林尹語氣徹底冷了下來：“剛才在上課，沒看見，也沒法兒接。”
“你看看你這态度，你跟着你爸真是一點兒好都沒學！”
“跟着你也一樣，如果你打電話就是說這些的，以後你也別給我打了，沒別的事的話，我先挂了。”
一聽林尹要挂電話，那邊有些急了，聲音也緩了下來：“小尹，媽……媽不是這個意思，媽這不是想你了麽，就想給你打個電話……我現在在那個，醫院，住院……就……”
林尹聽到這兒，皺了皺眉：“你住院了？”
那邊沉默了一下又說：“……嗯……檢查出來是肺癌，發現的早……能治……小尹，你能不能來看看我，媽想你了。”
“我不想你，你知道的，”林尹閉了閉眼，深吸了一口氣，說，“你在醫院好好治病，以後沒別的什麽事，就別再給我打電話了。”
那邊沉默一下，忽然尖聲說：“我是你媽，你是我兒子！我為什麽不能給你打電話？！”
“我不是，你沒必要給我打電話，”林尹盡量控制着自己，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一些：“還記得嗎，是你，你親口說的，不要我了。”
那邊突然又哭了起來，邊哭邊說：“媽當初也是迫不得已才丢下你，你要怪就怪你爸，你爸他本來就是不是什麽好東西，我當初瞎了眼才跟了他，小尹都是媽不好，媽真的想你了，你來看看媽好不好……”
林尹被這哭聲吵的頭疼，“哪個醫院？”林尹出聲打斷她。
那邊愣了愣，說了醫院的名兒。
林尹捏了捏眉間：“我現在過去，還有我說清楚，這是最後一次，以後你就當沒我這個兒子。”
林尹說完就挂了電話。
他靠在身後的牆上，摸了摸口袋，得，沒煙，他口袋裏好長時間沒出現過煙這玩意兒了，最後只能嘆了口氣。
昨天才答應的淩秣不再曠課，今天就食言，淩秣知道又得說叨他。
林尹頂着監控大刺啦啦的翻牆出了學校，監控應該是開着的，開着就開着吧，被看到也無所謂了，這牆他都翻出感情來了，可是那人，他卻是一點兒都不想再接觸，哪怕那個人，是生他養他的母親。
林尹攔了輛出租車，上了車報了醫院的名字。
那家醫院離學校挺遠的，位置也偏，坐車就得四十多分鐘。
林尹靠在位子上，眼睛看着車窗外。
他看着窗外，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也許因為這車窗，也許是因為他自己，他總感覺外面的世界灰蒙蒙的，是那種破敗的死氣沉沉的灰。
司機想跟他聊聊天，說了幾句，林尹都是回一兩個字，幾句下來。司機也不說話了。
林尹實在是沒什麽心情，一想到待會兒就要見到他那個媽，他就感覺到渾身無力。
身心俱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