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林尹下了車又給他媽打了個電話問清楚病房的具體位置，病房在九樓。
醫院裏常年都會彌漫着一股濃重的消毒水味道，電梯裏也是，林尹戴着口罩都擋不住這味道，聞得他有些頭疼。
走廊很長，林尹一間間病房順着看過去，最後在一間病房門前停住了腳步。
就是這裏了。
他突然不想進去了。
他們離婚的這些年，他跟他媽見面的次數一只手都數的過來，上一次見面，還是一年前，他中考前一個月，說了什麽他忘了，反正最後的結果是不歡而散，後來又有過幾次電話聯系，都是說了一半他就給挂了。
林尹在病房門口站了良久，最後嘆了口氣，擡手敲了敲門。
不大一會兒，門開了，開門的是一個陌生的中年男人。
林尹愣了愣，看了眼門上的號碼牌，這是單人病房，他也确定他沒走錯。
林尹還沒說話，男人先開口了：“你找誰？”
“我找……趙舒。”
趙舒是他媽的名字，這兩個字許久不說出口，他都有些陌生了。
男人也愣了下，随即又返了回去，大概一分鐘，又出來了。
男人看着他說：“進去吧，”男人頓了頓，又說：“你媽剛發了通脾氣，現在……情緒可能有些不太好。”
林尹也沒問男人跟趙舒是什麽關系，什麽關系他也管不着，也不想管，就和林原松一樣，都是成年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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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尹“嗯”了一聲。說：“謝謝。”
男人點點頭，離開了。
林尹一進去，還沒到病床邊，一個只削了一半的蘋果砸到了他腳邊，随後又骨碌碌的滾開了。
林尹擡眼看向床上靠坐着的女人，女人頭發散亂着，身上的病號服也有些亂，手裏還拿着一把水果刀，是剛才削蘋果的那一把，床上還落着果皮。
林尹皺了皺眉，上前将趙舒手裏的水果刀拿過來放在了一旁的櫃子上。
趙舒擡頭看他，露出的那張臉雖然有些蒼白，但依舊精致好看，完全看不來這是一張已經四十多歲的女人的臉，應該是剛剛發過脾氣的原因，這會兒這張好看的臉上的表情卻不怎麽好，看他的眼神……也不怎麽好，大概是他長相的原因，他眼睛随了趙舒，臉型卻随了林原松。
他們都能在他身上看到對方的影子。
林尹也無所謂，默不作聲的将她床上的果皮收拾進了垃圾桶，櫃子上放着的水杯裏也沒水了，林尹又去給她倒了杯水。
林尹把杯子遞了過去，趙舒看了一眼，突然擡手打翻了。
多麽似曾相識的一幕……艹！
林尹差點罵出聲兒來，硬生生忍住了。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趙舒和林原松是有一定相似的，就比如現在這種情況，也是，畢竟做了十幾年的夫妻，雖然，最後離婚了。
林尹沉默着打掃完地面，拉了張椅子坐下，看着趙舒，說：“我逃着課從學校過來不是為了來看你發脾氣的，如果你非要這樣，我現在就可以走。”
趙舒低着頭，沒看林尹，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麽，林尹也不想知道。
林尹又說：“見也見了，要是沒別的事兒我就走了，你那病你好好治，也別再亂發脾氣了，我還是那句話，以後，別見了，就當沒我這個兒子。”
他本來就是個被抛棄的人，親媽不要他，親爹不管他，一個人摸爬滾打着長大，這些年，他早該習慣了。
趙舒還是不說話，林尹站起身就走，他剛轉過身，一個枕頭砸在了他背上。
林尹握緊了拳頭，忍了忍還是回頭，開口問：“你想怎麽樣你直說……”林尹突然停住了嘴，瞳孔猛地一縮。
那把本來放在床頭櫃上的水果刀被趙舒握在手裏，刀尖朝着她自己，在胸口前比劃着。
林尹快步上前，一把握住她手腕不讓她再動彈：“你他媽到底想幹什麽？！你正常點行嗎？！”
這句話像是正好戳中了趙舒的開關，趙舒擡頭瞪着他吼道：“我哪兒不正常了？！就算我不正常那也是你爸逼的！是他逼我的！就連你，你也是！你随了你爸你就跟你爸一樣！”
趙舒聲音尖利，震得林尹腦子有些發懵，得虧這是間單人病房，不會打擾到別人。
林尹懵過之後，接踵而至就是憤怒：“你們當初離婚是我的原因嗎？你們吵架甚至打架也是我的原因嗎？你們把我生下來有他媽問過我嗎？你們離婚七年，這七年我他媽怎麽過來的你知道嗎你關心過嗎？什麽林原松逼你變成這樣說白了就是你們一個比一個自私自利自以為是！”
林尹吼着，聲音止不住的顫抖。
這話他早就想說了，可後來才發現，說了也沒什麽用，因為林原松和趙舒，他們就是一類人，他們從來都只顧着自己，至于他怎麽樣，他們從來都不關心。
“啊！！！你滾！你出去！出去！你滾啊！！！”
趙舒尖叫着，被林尹抓住的手腕也劇烈掙紮起來，瘋起來的人根本不會注意場合更不會注意手裏拿着的東西，趙舒手裏的水果刀在她的掙紮中有幾次差點劃到趙舒臉上。
“你把刀放下！”林尹盡量控制着她的手，可瘋着的人哪裏會聽進去話，趙舒手裏的刀又一次在她的下颚處劃過，林尹一把握住了……刀刃，水果刀太鋒利了，鮮紅的血順着刀刃一滴一滴砸在了雪白的床單上，血浸染開來，紅的刺眼。
林尹腦子有一瞬間的空白，挺奇怪的，他竟沒怎麽感覺到疼。
趙舒臉色也白了，她顫抖着唇，沒看林尹，低着頭看着床單上滴落的鮮血：“小尹我……”
林尹沒去管他傷到的手，也沒放開刀刃，只是平靜的說：“滿意了？能把刀放下了”
趙舒松開了刀柄，林尹将水果刀扔在了地上。
林尹沒再說話，他也不想再說什麽了，只是沉默的将趙舒扔在地上枕頭放回了床上，轉身就走。
趙舒抓着林尹的袖子，低着頭：“小尹，媽不是故意的……媽沒想讓你受傷……你把傷處理一下，媽現在就把護士叫過來……”
“不用，”林尹甩開她的手，“你好好養病，以後我不會再打擾你，你也別再來幹預我的生活。”
趙舒慌了：“小尹媽錯了，媽真的錯了，媽不該那樣對你的，你陪陪媽好不好……”
林尹頭也沒回：“七年前你自己說的，你不要我了，這句話我記一輩子。”
林尹把受傷的手揣進了口袋裏，随後出了病房。
房門外站着剛才那個男人。
男人看他出來，問他：“你不多待會兒陪陪你媽？”
“不了，要回學校，我現在還逃着課。”
男人嘆了口氣，說：“那你回去吧……你就不問問我和你媽的關系嗎？”
林尹垂着眼，說：“沒必要，都不是小孩兒了，她的事我必要全都知道。”林尹頓了頓又說：“以後我也不會再來了，你……讓她好自為之。”
男人不說話了，林尹繞過他走了。
直到出了醫院，林尹才感覺到他受傷的那只手傳來的鈍痛。
林尹拿出來看了一眼手上的傷口，水果刀鋒利，他抓的用力，傷口橫在他手心上，還在不斷往外滲着血，他天生血小板少，傷口雖然不太深，可一時半會兒也止不了血。
剛剛手揣在口袋裏，這會兒口袋濕噠噠的沾滿了血，他整只手也都是血。
還好傷的是左手，倒也沒多大問題。
林尹握緊拳頭，人為止血，又揣回了口袋。
他現在有些慶幸三中校服的顏色了，上半部分是白的，下半部分是藍黑色的，即便血滲出來，也不會被看出來。
林尹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六點，學校也快放學了，他點開微信看了一眼，好幾條消息，不出意外，是張子謙那個話唠……和姜治。
張子謙：尹哥你怎麽又不見了？尹哥你去哪兒了，趕緊回來，母夜叉正點人呢。
姜治：回來，老師在點名。
時間均是十幾分鐘前發過來的。
林尹看着手機，心裏只有一個念頭：得，等着挨批檢讨雙重奏吧。
不過他同桌倒是有進步，會主動給他發消息了……啊呸！想什麽呢！
林尹攔了輛出租車，去了淩秣那兒。
傷口總是要處理的，總不能就這麽一直晾着，要是去學校醫務室處理，又免不了一堆的麻煩事，他宿舍也沒有酒精和紗布，只能去淩秣那兒了。
又是一個小時的車程，一路上林尹忍着左手心裏傳來的鈍痛，神色還算正常，可那臉色卻有點蒼白，不過好在到了淩秣那兒的時候，血小板總算是發揮了它應有的作用。
林尹拿着手機付了錢下了車，進了淩秣的網咖。
淩秣正靠在吧臺邊說跟裏面的網管說着話。
林尹就站在他身後，很“禮貌”的等他說完。
淩秣跟網管交代完事情，一回頭，看到林尹蒼白着臉站他身後，像只幽靈一樣，淩秣腿一軟，眼疾手快的抓住吧臺邊緣才沒讓自己跌倒。
“艹！林尹你有病啊站我身後不說話，差點吓死我！”
林尹鄙視他：“膽子真小！”
“艹！你真有病！”
“你有藥？”
淩秣瞪他：“滾！我問你是不是真生病了，臉這麽白，你不是住校麽，怎麽出來了，別告訴我你他媽又逃課。”
“嗯，逃了，去了趟醫院。”
淩秣繼續瞪着他：“昨天才說好的不曠課你今天就繼續……不對，你去醫院幹什麽？”
林尹拿出受傷的手在淩秣眼前晃了晃。
淩秣一臉震驚：“……你去醫院自殘？”
林尹：“……”神他媽去醫院自殘。
淩秣一把抓住林尹的手腕：“走，上樓處理一下。”
“嘶……淩秣你輕點兒！疼！”
淩秣頭也不回：“活該！”
淩秣拉着林尹回了房間，一進門，就看見駱易跟個大爺一樣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
淩秣翻了個白眼，松開林尹上前踹了駱易一腳。
駱易眼還沒睜開就嚷嚷開了：“誰？誰踹我？！”
淩秣又踹了他一腳：“我踹的，你有什麽意見？”
駱易立馬坐直了身子：“沒意見。”
“沒意見就給我去找一下醫藥箱，就在我房間。”
“你受傷了？”
“不是我，”淩秣說着，指了指後面的林尹：“是他，”淩秣又踢了踢駱易：“你趕緊去。”
“哦。”
淩秣找了塊毛巾浸濕擰幹水遞給林尹：“把你手上的血擦一下。”
林尹接過，擦拭着手上的血跡，淩秣坐在他對面看着他。
“說說，你怎麽回事兒？人家去醫院救命你去醫院是送命。”
林尹默了一下：“是……我媽。”
淩秣也愣了愣。
林尹繼續說：“下午上課的時候她給我打電話讓我去醫院，我本來是不打算去的，她哭了，我沒辦法只能去了。”
“那你這傷……”
“說了點過分的話，我說讓她以後不要再找我了，她發瘋，然後争執了一下，就成這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