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天臺上的風吹得有點大，但是并不冷，姜治仰着頭，額前略有些長的頭發被風輕撫到了後面，他輕輕閉着眼，享受着風和暖陽。
林尹偏頭看着姜治，不得不承認，姜治絕對是他從小到大見過的人裏長的最好看的，林尹看着，一時竟晃了神。
“看我幹什麽？”姜治察覺到林尹的目光睜開眼，偏頭看他。
“你好看。”林尹笑着說。
“嗯，我知道。”姜治說，“我問你個事兒。”
“昂，你問。”
“就，打架的時候他們說，你初中的時候全校第一？”
林尹愣了愣，随即就閉了眼，說：“嗯，第一，中考的時候，我兩門沒考，來了這兒。”
姜治“嗯”了一聲之後，沒再說話，林尹似乎也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就沉默着，天臺上很安靜，所以當手機鈴聲響起的時候就很是突兀。
姜治睜開了眼，林尹回了神，摸出手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直接就給摁斷了，
“誰給你打電話，怎麽不接？”姜治問。
“我爸。”林尹說着，正準備放了手機，林原松的電話又打進來了。
林尹臉色變了變，林原松平時一般都不會主動聯系他，要聯系也是在微信，話說不了幾句，最多的還是轉錢，而且大部分時候是直接打到他卡上，至于主動聯系他比如打電話的次數，一只手都數的清，而且每次都沒好事兒，這次估計也不例外。
林尹又摁斷了，手機安靜了不到一分鐘，電話又打過來了。
“艹！”林尹低聲罵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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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一下吧，應該是找你有事。”姜治抓住林尹又要繼續挂電話的手。
“他有個屁的事兒，”林尹有些煩躁，他看到林原松三個字兒就煩躁。
林尹深吸了一口氣，接通了電話。
電話接通之後沒聽到林原松說話，倒是從那邊傳來一聲尖利的女人尖叫聲，那個尖叫聲林尹曾經聽過無數次，還有砸東西的聲音，各式各樣的罵聲，各種不堪入耳的叫罵聲從手機傳了了出來，那聲音昨天也剛聽到過。
艹！
“你應該知道這是哪兒，”林原松開口了，“過來。”
林尹皺了皺眉，說：“你們怎麽在醫院，還去我媽那兒了？”
趙舒生病的事兒沒幾個人知道，要不是趙舒給他打電話，他也不會知道，更何況是七年前就跟趙舒離了婚的林原松，那個醫院位置也偏，是在郊區，去一趟也挺麻煩的，從他家小區過去坐車就得一個小時，他實在是想不通那幾個奇葩為什麽去那兒的又是怎麽找到趙舒的，想看病他家小區旁邊就有個醫院！
林原松靜默了半晌，終于趕在林尹挂電話之前說了一句：“說來話長。”
一般來講他跟林原松說話說不了幾句就得吵，這會兒卻是風平浪靜，林尹不知道該說什麽，林原松也沒打算和他吵，雙方都沉默了一會兒後，林原松又開口了：“我讓助理開車過去接你，現在應該快到了。”
林尹還沒來得及說話，他就聽到了玻璃杯砸在地上的聲音，聽聲音離林原松還挺近，緊接着林尹就聽到了林原松罵人聲音，随後電話就挂了。
林尹盯着手機，洩了氣，靠着欄杆邊慢慢蹲了下來，縮在了那一片陰影裏。
姜治就站在林尹旁邊，手機裏傳來的聲音他聽了個一清二楚，昨天林尹回來的時候情緒就有點不好，但他一直壓着沒表現出來。
姜治想，應該是他家裏的事，
姜治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他其實并不擅長安慰人，最後只得陪林尹一起蹲下來。
林尹頭埋在袖子裏悶了好一會，終于開口了，只不過聲音有些悶悶的：“昨天我爸叫我回去，因為我爺爺奶奶還有姑姑也都去了，我不喜歡他們，很讨厭，他們也不喜歡我，因為他們不喜歡我媽，覺得是我和我媽擋了我爸的道，我不知道他們是怎麽想的，剛剛我爸打電話說他們不知道怎麽了又找到我媽住院的那個醫院，全跑那兒鬧去了……估計就是想鬧，所有人都不好過了他們就開心……”
一直都是這樣，從林尹記事起，一直都是這樣，他身邊幾乎所有的人都在鬧，鬧離婚，鬧工作，鬧買房，怎麽麻煩怎麽來，鬧一次所有人都不痛快，三天兩頭鬧一次，一次鬧好幾天，一年下來，就沒有幾天是消停的，這幾年他能出去躲了，躲在淩秣那兒，這才從哪種環境下解脫下來。
別人的家能避風，他的家，一直在漏風。
林尹跟只鴕鳥一樣悶着，姜治伸手摸了摸這只鴕鳥的頭，說：“你要去的話我跟你一起。”
林尹聽着這話擡起了頭，看了姜治一會，咬了咬牙，終于下了決心：“艹！去就去！”
姜治笑了笑，說：“好。”
林尹和姜治下了天臺，去了校門口跟保安說了情況，保安讓他兩簽了字就放行了。
林原松讓助理開過來接他的車也挺好認，是一輛黑色賓利商務車，往那兒一停特別顯眼，那本來也是林原松的車，林原松有好幾輛車，林尹差不多都認識。
車就停在校門口不遠處，林尹走過去敲了敲車窗，随後車門就來了，一個男人下來了。
男人姓陳，林尹見過的次數并不多但他絕對熟悉，每個月他的卡上打錢的人就是面前這位陳助理，雖然是林原松吩咐的。
“少爺，請上車。”陳助理拉開後面的車門。
林尹并不喜歡這個稱呼，他皺了皺眉，說：“別叫我少爺。”
“好的。”陳助理看着林尹身後的姜治，說道：“這位是？”
林尹看了陳助理一說，說：“我朋友，他跟我一起去。”
“這……”陳助理有些為難。
林尹把車門一關，看着陳助理：“他要不去，我也不去了，反正你也強迫不了我。”
陳助理确實強迫不了林尹，只好說道：“我去問一下林總。”
“請便。”
三分鐘陳助理就問好了，他又把車門打開，說：“上車吧。”
林尹拉着姜治坐在了最後一排車座，不為別的，就為能挨着姜治坐。
陳助理也是個話少的，他也知道林尹和林原松的關系不怎麽樣，一路上一句多餘的話都沒說，專心開車。
林尹也沒說話，坐上車之後頭一歪靠在姜治肩膀上不動了，姜治也任他靠着。
路上走的也挺順利，林尹倒是希望路上能來個堵車什麽的就能晚點去了，可惜，并不如他願。
四十分鐘後，車停在了醫院門口。
林尹一路上一直都閉着眼睛，也不知道是睡着了還是怎麽的，總之就一個姿勢保持了一路，姜治感覺自己的肩膀都麻了。
姜治緩了一下，伸手推了推林尹：“起來，下車了。”
林尹聽到聲音動了動，頓時就感覺脖子一陣酸痛，一個姿勢保持太久，要廢了。
陳助理也沒催着他們下車，林尹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脖子，和姜治一起慢悠悠的下了車。
林尹來過一回，也記得地方，輕車熟路的帶着姜治去了住院部，找到了趙舒所在的樓層。
醫院裏那股濃重的消毒水的味道林尹大概這輩子都聞不慣，無奈身上也沒個口罩只好作罷。
九層倒是挺熱鬧的，林尹一出了電梯就看到走廊裏鬧哄哄的，有病人有家屬，還有護士醫生，林尹第一反應就是，這絕對是去看趙舒那間病房裏的熱鬧的。
林尹忽然就停住了腳步，他有點不想去了。
姜治捏了捏他的胳膊，像是在安慰他。
林尹抓住姜治的手，用力捏了捏，感覺到手心裏真實的觸感和溫度，林尹這才放心了些。
“我待會兒要是有什麽沖動行為，記得攔住我。”
姜治點點頭：“好。”
整個走廊都是看熱鬧的人，林尹和姜治穿過人群，還沒走到趙舒病房門口，就聽到了從裏到外的吵鬧聲。
門外站了個男人，是林尹上次來醫院看到的那個。
男人神色看起來有些疲憊，看樣子那群奇葩在裏面鬧的時間最起碼有兩個小時了。
男人看到他來有些意外，勉強扯開嘴角笑了笑，說：“裏面挺麻煩的。”
林尹對這個男人印象還算可以，于是他也笑了笑：“我知道。”林尹頓了頓又說：“沒有人來管這些事兒嗎？”
男人嘆了口氣，又看了一眼林尹身後的姜治，說：“有醫生和護士來過又走了，兩老人往地上一躺，誰都不敢動，叫保安來也沒用，醫院也怕事兒，索性不管了。”
林尹皺眉：“沒報警？”
“我倒是想報警，你媽攔着不讓。”
林尹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林尹剛要打開門，突然想起什麽，回頭問男人：“他們，是怎麽找到這兒來的？”
男人苦笑了一聲，說：“是巧合碰上的，我帶你媽在樓下散步，誰知道就給碰上了。”
之後的事情不用男人說林尹也知道，以前趙舒還沒跟林原松離婚的時候，他們基本上是一見面就能開吵，趙舒一對三自然是吵不過，林原松偏偏還是個冷眼旁觀的，離婚這七年他們也沒怎麽見過面，誰他媽想找不痛快，趙舒當然不想，但偏偏就遇上了這幾個奇葩，而且應該是他們先看見趙舒的。
林尹一進去，一個杯子不知道從哪個方向砸了過來，林尹想躲開已經來不及了，只得先伸手護住腦袋，杯子重重的砸在了手背上，然後杯子“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碎了。
林尹被砸的往後退了一步，連帶着身後的姜治一起靠在了牆面上。
屋裏頓時就寂靜了。
林尹手背上傳來的劇痛讓他暫時思考不了別的事，此時他的腦袋裏就想着一件事：得，手又受傷了。
姜治把林尹扶正，又把他的手拿下來查看了一下，嗯，真不錯，已經腫了呢……
林尹很快就适應了手上的疼痛，壓下心頭的怒意，也看向了裏面。
林原松靠窗站着抽煙，應該是沒開窗，屋裏一股子嗆人的煙味，趙舒還是坐在病床上，眼眶有些發紅，病床旁邊還圍了三個奇葩——爺爺奶奶姑姑。
林尹環視了一圈，開口道，語氣有些陰沉。“剛剛的杯子，誰砸的？”
屋裏沒人說話。
林尹擡腳就踹翻了門口放着的櫃子：“我他媽再問一遍，誰砸的？”
一個十來歲的小胖子從那三個奇葩親戚身後鑽了出來，林尹記得這小胖子是林惠茹的孩子，昨天這小胖子沒去他家，要是去了，今天這小胖子就得擱病床上躺着了。
小胖子大概是被溺愛慣了，朝他吐了吐舌頭，要不是距離遠還得吐他一口口水，還一臉的挑釁：“我砸的你個笨蛋，你居然真被砸到了！”
林尹的表情徹底沉了下來，姜治沒阻攔也沒打算阻攔，林尹幾步上前就把那小胖子從林惠茹身後拎了出來，對，就是拎，用被砸傷的手拎着小胖子的衣領，随後，林尹一甩，小胖子整個身子就趴在了地上，肉體與地面碰撞發出了一聲沉重的響聲。
聽着都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