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今年注定有點不太尋常，國慶的第一天就開始下雨了，小雨，淅淅瀝瀝的，連着下了好幾天都沒有要停歇的意思，像極了南方的梅雨季。
太陽被厚重的烏雲擋着，天空也是灰蒙蒙的，有時候雨會停一陣，但要不了多久，就又開始了，就連天氣，都開始轉冷了。
林尹裹挾着一身的濕氣鑽進了淩秣的網咖，路上走的急，他也沒帶傘，頭發被打濕了滴着水，褲腳上也沾了一片泥水，鞋子也是。
“你說說你，讓你帶傘你不肯，還說雨停了，就停了不到十分鐘，你以為你能飛啊？趕緊上去換身衣服把頭發也擦幹淨了，廚房裏還有我煮的姜湯你給我自覺的喝點兒……”
淩秣一邊絮絮叨叨把他往樓上趕一邊拿起拖把把泥水印給拖幹淨了。
林尹懷裏抱着一堆書。
這是國慶假的第四天。
那天姜治急匆匆的回了老家，他便又來了淩秣這兒，國慶節過後就要月考，開學這一個月他屬實是沒怎麽聽過課，臨時抱一下佛腳應該有用。
懷裏的書是他又回家拿的，那幫子奇葩估計是被林原松趕走了，管他的，不在就成。
林尹換了衣服，拎了塊毛巾擦着頭發進了廚房，壺裏還煮着姜湯，這些天下雨下的濕氣有點重，他天天被淩秣逼着喝一碗，唉別說，還真挺管用。
林尹倒了一碗姜湯，拍了張照片給姜治發過去了。
——每日一喝
姜治好半天沒動靜。
林尹嘆了口氣，這幾天他跟姜治聊天都是這樣，他發好多，姜治隔着很長時間才會回，某次沒忍住撥了個電話過去，直接顯示“對方通話網絡不佳”，姜治的聲音卡成了電音。
姜治解釋說他那裏信號不好，手機沒網是常有的事，林尹這才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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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尹把手機揣回兜裏，端着姜湯出去，坐在沙發上慢慢喝。
兜裏的手機震動了幾下，林尹掏出手機一看，是姜治打過來的電話。
“我也想喝。”姜治的聲音從手機裏傳出來。
諵風 林尹突然想看看姜治，說：“能切視頻嗎？”
姜治愣了一下，随即就切了視頻。
林尹看着屏幕上出現的姜治的臉，這幾天知道姜治不在，他總感覺少了點什麽，這會兒一看到姜治，那種感覺瞬間就沒有了。
姜治看起來很疲憊，眼下的那兩個黑眼圈印在冷白的皮膚上異常顯眼。
“你回來喝，來淩秣這兒，讓他給你煮一大壺。”林尹說。
姜治笑了一下，疲憊很明顯，笑意也很明顯：“行。”
“那個，”林尹猶豫了一下，問：“你這幾天，是不是沒怎麽睡過？”
“嗯，”姜治應到，“這幾天忙，又下着雨，我睡不着。”
姜治剛說完身子晃了一下，林尹看到了他身後的座椅，那是大巴車上的座椅：“你在車上？”
“嗯，今天回來，來接我嗎？”
姜治本來是随口問問，誰知林尹眼睛一亮：“要，還有多長時間？”
姜治笑：“大概還有一個多小時就到車站。”在此之前，姜治已經坐了兩個多小時的車，這幾天因為下雨，山裏的路不好走，本來兩個小時的車程硬是走了三個小時。
“我現在就去車站！”林尹聽到姜治很快就能回來很是高興，端起姜湯就一口悶了，喝的有些急，林尹被嗆到了，舉着手機在那兒使勁兒咳。
姜治連阻止都沒來得及，看着林尹嗆的通紅的臉色，頗感無奈：“你喝慢點兒，還有一個多小時，夠你來車站了。”
林尹呲着牙笑了一下，說：“那你先在車上睡一會兒，我這就去車站，你下了車給我打電話。”
“好。”
視頻挂斷，林尹自己都沒察覺到自己興奮不已，把碗拿到廚房沖洗幹淨，又找出個保溫杯把壺裏的姜湯倒進去一杯，随後又去房間裏找出背包，從家裏拿的那堆書裝進去，把保溫杯也塞了進去。
林尹背上背包下了樓。
“淩秣！”林尹喊了一聲，“雨傘在哪兒？”
淩秣正坐在吧臺前，聽到林尹的聲音，頭探出來看他，順便把雨傘也拿出來放吧臺上：“你這穿戴整齊的又要去哪兒，還把包也背上了？”
“哦我去車站接姜治。”林尹拿起傘。
“姜治啊，”淩秣随口問了一句：“他這幾天不在嗎？”
“嗯，放假那天姜治回老家了，今天回來，我給他打電話才知道，這不還有一個小時才到，正好我去車站接他去。”
淩秣又瞅了一眼他背上的包：“今晚不回來了？”
“嗯，”林尹點點頭，“我住他家。”
“啧啧啧，住別人家的林大少爺可真是稀奇的很吶。”淩秣一臉的“啧啧啧”。
林尹想踹他：“去你的，姜治是我朋友。”
淩秣直點頭：“嗯對對對，朋友，林大少爺有進步，繼續保持啊。”
林尹還是想踹他：“滾蛋！我去車站了啊。”
“滾吧。”淩秣擺擺手。
汽車站林尹來的特別少，上次來是什麽時候來着？林尹坐在公交車上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
算了，不想了。
公交車半個小時就到了汽車站，來汽車站的人沒多少，又因為下着雨，站裏的人也沒多少。
林尹找了個能避雨的地方等姜治出來。
林尹看着遠處的的山，山上面的天放晴了一塊，但是沒過多久就又被烏雲覆蓋。
接連着幾天見不到太陽，感覺都快有點發黴了。
面前走來了個人，那人沒帶傘，淋着雨，直直的朝這邊走過來，林尹仔細一看，是姜治。
艹？姜治？！還淋着雨？！這是什麽行為藝術？
林尹趕忙撐開傘沖了過去。
“你都不知道帶傘嗎？淋雨很好玩？”林尹把傘舉到他頭頂就問，語氣有點責備。
姜治順勢接過傘，又往林尹那兒偏移了一下，說：“那天連東西都沒收拾，也沒料到會下雨。”
“老家也沒有？”
姜治垂了眼睑，沒說話。
林尹這才發現姜治跟平時有些不太一樣，視頻裏看只覺得他疲憊，這會兒只覺得整個人都透着一股子狼狽，不單是幾天沒睡好，衣服……好像還是他走的那天穿的那身，頭發好像也沒洗過，那天有的時候只說是老家有事兒，現在看來，這事兒還不小。
姜治這樣子，讓他有些心疼。
“回吧。”林尹說。
姜治看着他：“回哪兒？”
“我包都背上了，肯定是回你家啊，讓你住淩秣那兒也沒地方了，再說了你肯定會不習慣，”林尹說着又想起什麽，“你拉開我背包，把那個杯子拿出來。”
姜治照做。
林尹把杯蓋擰開遞到姜治面前，一股濃郁的姜味兒鑽到姜治鼻子裏。
“姜湯？”
“啊，你不是說你想喝嘛，我把就淩秣煮的那些全裝杯子裏了，讓他自己再煮一壺去。”林尹坑淩秣坑的毫無負擔。
姜治笑了一下：“淩秣不揍你嗎？”
林尹撇了撇嘴：“他很早以前就想揍我了，結果到現在最重的也就是踹我一腳。”
姜治接過了杯子。
林尹看着他喝完，把杯子放回背包。
“走吧，打車回。”
姜治坐上車跟司機說了地址，沒幾分鐘就靠在了林尹肩膀上。
“我再睡會兒。”姜治輕聲說。
“好，到了我叫你。”
直覺告訴林尹，姜治這幾天是經歷了什麽不太好的事情，不然怎麽會累成這樣。
車快到的時候林尹把姜治叫醒了，姜治從車上被叫醒的時候就迷迷糊糊，叫他也不答話，下了車沒等林尹關好車門，姜治轉頭就走向了超市那邊。
“哎卧槽，姜治你要去哪兒？！”林尹關好車門趕忙追了上去。
姜治頭也沒回，林尹一手撐着傘一手抓着姜治：“傘還沒打你就亂跑，你這是要去幹什麽啊”
“超市。”姜治說。
“超市？那天買的吃完了嗎”林尹回憶了一下，好像還有點兒……吧
“林尹，”姜治叫了他一聲，又說：“我想喝酒。”
林尹愣了一下：“怎麽突然想起來喝酒了？”
姜治沒說原因，轉過頭來看着他又重複了一次：“我想喝酒。”
姜治的一雙眼睛看着有些空洞，他看着林尹，林尹頓時就沒了辦法，心說姜治這些天一定是遇到什麽事兒了又不肯說。
林尹只能順着他：“好好好，買，現在就去超市買。”
“嗯。”姜治應了一聲，又不說話了。
林尹買了吃的，又買了一紮啤酒，他沒敢多買，不然他和姜治就只能淋着雨回去。
姜治家裏幾天沒住人，又落了灰塵，姜治也不講究了，鞋子都沒換就進了屋，把啤酒拎出來坐到沙發上，拿出一瓶就開始喝，幾口下去，易拉罐空了大半。
林尹何時見過姜治這麽豪放的樣子，吓了一跳，趕忙沖上去搶他手裏的啤酒。
“姜治，姜哥，你別這麽喝，酒喝的太急容易暈，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你要有什麽不開心的你跟我說，說出來說不定就好了……嗯？”
林尹話沒說完，姜治把手裏的易拉罐随手扔在旁邊，一把将林尹扯進了懷裏。
這一下讓林尹有些措不及防，姜治太用力，倒在了沙發上，林尹也是整個人都壓在了姜治身上。
“我壓在你身上，你會不會不舒服？”
林尹掙紮着想爬起來，姜治摁住他的腦袋：“不會，你別亂動，讓我抱一會兒。”
林尹聽着姜治的心跳有些快，也有可能是自己的心跳，他有些分不太清。
林尹被抱了好一會，才終于開口：“你這幾天回老家是出什麽事兒了嗎？”
姜治低低“嗯”了一聲：“爺爺去世了，我以後，再也不用回去了。”
林尹感覺姜治抱着他的手收緊了一些。
他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姜治，他沒得到過什麽親情，所以他也不太能理解這些。
林尹伸手拍了拍姜治肩膀：“那個，你別傷心。”
“嗯，我不傷心，我就是……難受，我是爺爺奶奶帶大的，可我對他們沒什麽特別多的印象，甚至都是模糊的，大概是我太冷血了，我對誰都只有一個模糊的印象，我回去了，那些我認都不認識的人說我爸媽不孝順，自己爹死了都不回去，他們也說我，說我不陪在他們身邊，死了才知道回來，每個人都在指責我，好像那些都是我的錯，憑什麽都是我的錯啊……”姜治最後一句都帶上了哭腔。
“不是你的錯，姜哥，不是你的錯，不是，不是……”林尹輕聲一句一句安撫着姜治。
姜治從小就沒在別人面前這個樣子過，這還是頭一次，還是林尹面前，他就像是個小孩兒，被人輕聲哄着。
他大概真的就是個小孩，需要被這樣哄。
“我還想喝酒。”姜治悶聲道。
“好，我跟你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