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第 26 章

砍!

司頓略一颔首,表示同意,然後便抱着秀兒蹲下來,一面跟優優說、一面跟秀兒打着手語道:“跟着、宣姨先離開這裏,到安全的地方,多學本領、照顧好自己和秀兒,好好、活下去。”

秀兒在看懂司頓說什麽之後,眼淚瞬間就湧了出來,她那雙粉白的小胳膊牢牢地摟住司頓的脖子,不停地打着手語說“不要、丢下我們、不要、不要”。

優優到底是年紀大一點,要懂事且堅強的多,她靜靜地等着司頓說完,才問:“不可以跟你一起嗎?”

少女的左眼被黑色的眼罩遮住,看不到情緒,但是僅剩的、還能視物的另一只右眼卻豐盈着水汽,仿佛下一秒就會有淚珠湧落出來。

司頓心中微酸,他知道對于這兩個無父無母的女孩來說,每一次的離別都是痛的,因為她們雖然已經經歷過太多死別,但卻遠沒有成長到可以獨立生存的年齡。

于是,司頓拿出自己生平最大的耐心,擡手輕輕揉了揉優優的黑發,溫柔地說:“這一次不可以,我必須保護你們、保證你們先到安全的地方,優優乖,帶妹妹跟着宣姨一起先離開。等我忙完重要的事,我一定會回來找你們的,好嗎?”

優優抿了抿唇,問:“那你什麽時候才會來找我們?”

司頓微微一怔,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現在他們的處境十分危急、就算可以順利脫身那麽接下來他也要和莊星羽一起去女娲之牆的外面,什麽時候能回來、能不能安全回來都是未知,所以他根本無法給出一個具體的時間。

于是,司頓便誠實地回答:“我保證,我會用最快的速度,回來找你和妹妹。”

優優深深地看了司頓一眼,千言萬語都彙聚在了那鄭重而莊重的對視裏。

“好,”優優點了點頭,然後伸手将秀兒抱起來,一邊抹去妹妹臉上未幹的淚水、一邊對司頓說,“一言為定,我們等你。”

盡管宣姨還是放心不下,但她也知道現在時間緊迫,并且在幫助宣叔離開這件事上她留下所能起到的作用遠遠比不上莊星羽和司頓,況且還有兩個女孩需要人照顧。

于是,宣姨在簡短地告別了莊星羽和司頓之後,便一手牽着優優、一手抱着秀兒快步跟上已經走遠的大部隊,一起離開了。

在宣姨的身影消失在社區內那曲折蜿蜒的小路之前,她留給莊星羽和司頓的最後一句話是“一切都拜托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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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我們上去。”莊星羽率先收回視線,偏頭對司頓說。

“恩。”司頓應了一聲,也将視線從漸行漸遠的宣姨三人身上收回,然後率先轉身邁步向樓上跑去。

兩個人只用了幾秒鐘時間就沖上了二樓,司頓率先來到門口,剛要站定想問下莊星羽知不知道備用鑰匙在哪兒,莊星羽就直接撲扇着翅膀從身後沖了過來,一腳踹開了門。

眼睜睜看着面前那扇破舊的木門瞬間被踹爛、變成了一個豁開大口的破門板的司頓:……

莊星羽十分粗糙,所以完全不知道司頓在想什麽,便已經一個箭步沖進了房間,一邊大喊“宣叔我們來啦”,一邊偏頭看着池彥,用眼神詢問他怎麽還不趕緊進來。

“……”司頓無語地在門口停頓半秒,然後也跟在莊星羽的後面沖進了房間。

房間裏總是彌漫着的、那股草本植物破敗腐壞的味道越發濃郁了,直嗆的司頓喉頭發癢、差點就劇烈咳嗽起來。

但情況緊急,沒有人來得及去關注這明顯是異常的味道,兩個人就已經沖進了最靠近門口的、宣叔平時住着的那個房間。

一進屋,那股植物腐敗的味道便像攻擊人嗅覺的生化武器一般,猛烈地襲擊着司頓和莊星羽的鼻腔。

司頓皺起眉頭,實在忍不住地擡肘、用手背捂住了口鼻。而莊星羽則明顯比他對這種味道的抵抗能力強上許多,只是面色不太好看,但并沒有用東西遮擋這味道。

不大的房間裏,只見宣叔已經半坐在床上,正咬着牙、滿頭是汗的、奮力将那已經嵌入到床板、牆壁的“身體”往外拉扯。

大概是因為用力過猛的緣故,宣叔的身體上布滿了墨綠色的濃稠液體,汁汁縷縷地挂在那長短不一的粗硬松針上,染的滿身都是,看起來很像是正常人類在“流血”。

宣叔看見莊星羽突然闖進來,便扶着床停下動作,粗喘着問:“星羽、你、你宣姨……”

“宣姨已經跟着大部隊一起先離開了。”莊星羽快速地說,“宣叔,我跟司隊長來幫你離開。”

聽到宣姨已經離開,宣叔仿佛一下松了勁兒似的放松下來。他靠坐在床上,身體和聲音都因為劇烈的疼痛而微微發抖:“你們、先走,不用管我,我……”

“不行!”莊星羽立刻打斷宣叔,兩步就沖到了床邊,“我們答應宣姨要帶你離開,宣叔,振作起來,宣姨還在等你,你不能再有事了。”

宣惟已經去了,如果你也離開,讓宣姨一個人如何面對這怆然的人生。

說完,莊星羽也不顧宣叔的抵觸,直接上手抓住了他的腕子。宣叔身體上那又粗又硬的松針瞬間紮入莊星羽的血肉,紅色的鮮血即刻湧出,與宣叔身體上那墨綠色的液體交融在一起,發出了一種混雜着血腥味和植被腐敗味的複雜味道。

“星羽!”宣叔震驚地看着莊星羽握住自己的手,“你松開!你這樣會傷到你自己的!”

可是雙手都已經受傷、流血的莊星羽就像感覺不到疼痛一樣,他勾起唇角笑了一下,然後說:“宣叔,我數到三,我們一起使勁兒。一、二、三!”

“呃啊……”宣叔全身緊繃着,使出了全部的氣力往外掙紮,想要憑蠻力掙斷那些連接在床板和牆壁之上的“枝幹”。

可是那些枝幹在悠久的年月裏,已經深深地紮入到了就近的“土壤”裏,根本不是僅憑外力就能立刻拔光的。

如此試了兩次,宣叔也只掙斷了那些稍細稍短的、連接着的枝幹,還有很多粗硬的枝幹連在牆壁裏,像一只只來自地獄的惡魔之手,死死地纏住宣叔、讓他無法脫離絕境。

宣叔喘着粗氣,面上那些深深淺淺的綠色紋理在這瞬間就變得又深又粗,仿佛一條條游動的綠色條蟲在他的皮膚之下蠕動、攀爬,并且下一秒就要突破那層薄薄的肌膚爬出來、爬滿他整個身體上唯一一處還似人形的地方。

“這樣不行……”宣叔停下來,虛弱地對着站在莊星羽身後的司頓說,“司隊長、麻煩你到廚房去、拿一把刀……”

這個時候,拿刀幹什麽?答案似乎不言而喻,那就是宣叔想用刀将那些枝幹給生生割斷。

可是那些枝幹是已經連在宣叔骨血的,是喝着他的血、順着他的骨長到今天的,用刀去割那些枝幹跟用刀去割他的肉也沒有什麽兩樣了。

于是,司頓猶豫起來,目光不知不覺的、就投向了身前的莊星羽。

而莊星羽也似有所覺地回過頭來,目光堅定且剛毅。他們交換了一個眼神,莊星羽就已經明白了司頓的猶豫,便直接快速道:“快去!”

司頓跑到廚房,拿了一把菜刀、一把大號的水果刀,然後重又回到房間裏,直接來到床邊,在宣叔的身後站定。

他看到,那些從宣叔的身體裏面鑽出來的枝幹仿佛有生命般、正在微微的蠕動着。

那些枝幹由一根根粗硬的松針彙集在一起,轉而變成成年男子手腕粗細、甚至更粗的枝幹,顏色也由深淺不一的綠色變成類似樹杆的灰褐色。

它們好像長了眼睛,看到了立于面前的、拿刀的司頓,并且也好像有了大腦,知道這個人是要用那閃着寒光的、鋒利的刀刃來斬斷自己,所以它們就争先恐後地蠕動着軀體,想要将宣叔的身體拉進牆壁裏,想要重新藏匿在屬于自己的地方,不讓任何人有機會傷到自己。

司頓垂眸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覺得頭皮一陣發麻。

“砍!”

莊星羽堅定果斷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瞬間将司頓拉回到了現實。

司頓定了定神,深吸口氣,然後抿着唇、強迫自己将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那些“枝幹”、而非宣叔本身上,面沉如水、手起刀落……

下手又快、又狠,只花了幾秒鐘的時間,司頓就已經斬斷了那些粗硬的、蠕動的枝幹,将宣叔的身體與牆壁、與床板徹底的隔離開來。

那些濃稠的墨綠色液體噴了司頓一身,将他深灰色的外套染的幾乎看不出本來的色彩,甚至還有幾滴噴射到了他冷白的臉上。

砍完之後,司頓扔了刀,擡手将面頰上的墨綠色液體抹掉,然後不顧那些粗硬的松針,一把抓住宣叔的手臂,沉靜地問:“能走嗎?”

身負重傷的宣叔面色越發蒼白,那些隐藏在面部皮膚之下的綠色脈絡也似乎因為嚴重“失血”的緣故而變得淺淡不少。他粗喘着氣,竭力保持着思維的清明,啞着嗓子“恩”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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