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見到他
見到他
周六早晨,我套上一件羽絨服就準備出門,媽卻匆匆忙忙地走過來,又給我圍上了圍巾。邊系邊念叨:
“外面這麽冷呢,你想只穿着羽絨服就出去呀?到時候不得把你凍感冒。”
我都這麽大的男孩子了,她還老把我當小孩看。我一聲不吭地任由她幫我圍好,她接着又向我叮囑了一些注意事項,讓我下雪天小心一點,路滑,要注意安全。這才作罷。
等我到了火鍋店門口,才發現我竟然是最後一個到的。
火鍋店的包間很暖,方萬沖我招手:
“知河,就差你了。”
我“嗯”了一聲,慢吞吞地走過去坐下,把羽絨服外套脫下來搭在椅背上。
菜還沒上,方萬他們又開始聊起市三好的事。
“這次市三好的名額,總得有陳知河吧。”
楊舜看着我,很肯定地做了判決。對裴子深和方萬說:“他今年的文科成績又是第一。”
“那倒是。”
裴子深略一颔首,接着說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記得之前評選市三好好像回回都有那個叫謝、謝什麽來着……哦,謝遠的。他好像是陳知河他哥吧,如果他那天沒跳樓,現在還活着的話,估計現在也應該有一個名額的。”
聽到謝遠這個詞,我敏感地擡頭看了一眼裴子深,眼眶不知不覺地又紅了。
“哎呀!”
方萬似乎觀察到我表情上的微妙變化,一拍桌子就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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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又聊起他?!你們忌諱不忌諱?沒看見陳知河在這裏啊?!”
“哦哦哦哦抱歉。”
裴子深恭恭敬敬地雙手抱拳對我說:“我剛才沒想那麽多,随口說了。對不起,你可以打我的嘴巴,我不會說話。”
“沒關系。”
我直了直腰板,用手指揉了揉鼻子,可還是有軟乎乎的鼻音。
我說:“我沒有怪你。”
“多謝饒命!”
裴子深抱着拳給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很快服務員就把菜端上來了,他們一群人調好了鍋底,又開始涮牛肉,不多一會兒涮好,卻先是問我要不要。
“不用。”
我擺了擺手說:“我還不餓。”
“啊,行,不過知河,我估計你半小時後再不餓就要被我們全吃光了啊。”他們說完,又嘻嘻哈哈地繼續邊吃邊暢快地聊起了天。
有時候我還挺羨慕他們的。該吃吃該喝喝。樂觀的心态和語言,還有仿佛能随機應變的社交能力,這些都有些讓我羨慕不太來。
火鍋上起了一層白霧,我的視野也開始變得朦胧。我盯着虛無發呆,忽然間似乎聽見什麽聲音在叫我,那聲音隐隐約約的,不知道是誰叫了我一聲“航航”。我原本垂着的頭也立馬被激得擡了起來。這是我的小名,除了我的媽媽,誰也不知道這個名字。
對了,還有……謝遠。
包間裏大家都很正常,所有的人都在各自做各自的事情,沒有人注意到我。也許是我幻聽了,我心想。又重新低下頭,繼續沉默着發着呆。
可過了不久,那個聲音又響起來了。他很溫柔,很輕,也很熟悉,像是就在我身邊。他對我說:
“航航,往後看。”
鬼使神差地,我竟然真的往後看了一眼,這一看可就不得了,我立馬呆怔在座位上,眼睛也稍稍睜大了些,滿眼布滿驚愕。沒有任何防備地,我又一次落了淚。
謝遠就站在我身後,一見我哭漂亮的五官所顯出來的表情倏然間就表現得不知所措了。他似乎很心疼,又輕聲叫了我一聲“航航”,讓我別哭。我看見他伸出手指想替我拭去眼淚,可是等他的手指觸碰到我的皮膚的時候,我才發現,我明明什麽感覺都沒有。
所以他,在我現在看起來活生生的人,卻連眼淚都拭不去。
這是幻覺嗎?還是真的?我害怕地、用力地用手去掐、去擰我手臂上的肉。明明那樣疼,而且他看起來又那麽真實地站在我面前,可是他身體的虛無又否定了他存在的真實性。以至于我在一時間都不清楚他到底有沒有出現,自己又想不想讓他出現。最後我像是自暴自棄地揪着自己的頭發,抱着頭痛哭出聲。
是你回來了嗎,謝遠。
如果你再回來一次,我是不是可以重新改變你最終的結局呢。
如果能再來一次,我能不能重新好好地彌補你呢。
我頭疼得不行,而面前的人也一直在心疼地阻止我讓我不要傷害自己。可我又有什麽辦法呢?我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辦了。我該信任誰呢?誰又值得我信任呢?
糾結之中,他們似乎已經注意到我在低聲哭泣,餐桌上的三個人同時站了起來,方萬用手束住我傷害自己的手,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背以示安慰,我把腦袋埋在方萬肩膀上哭,方萬便問我怎麽了。我再一次擡起頭,顫顫巍巍地指着謝遠所站着的那個方向,幾乎是泣不成聲地告訴他們:
“你們沒有看到他嗎?謝遠在那裏,他站着。”
我的語氣太肯定,甚至肯定得有點兒太過于強勢,以至于像是在責問。
三個人聽完幾乎是同時地往那邊看,但好像誰也沒有看出些什麽。方萬又拍了拍我的肩,安慰我:
“是你出現幻覺了,他不在那兒。好了,別哭了。”
“不會是被那天謝遠跳樓吓到了?”
裴子深小聲猜測。
楊舜看着我,小聲提議道:“我有車。知河,我先送你回去吧?”
“大概是。”
方萬咕哝了一句。也不管我願不願意,他扶着我把我拉起來,又将我扶到楊舜的肩上。
楊舜起身将我背了起來,順便抽了張紙巾幫我擦掉臉上的眼淚,對另外兩個人說道:“那我就先送他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