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大雨傾盆
大雨傾盆
那天謝遠忽然問我說：“你會記得我嗎？如果我現在的這副身體的壽命也不長的話。”
我一本正經地用手捂住他的嘴不讓他亂說，他雖然一臉憂郁但還是說我好可愛。
我說，你壽命要是短的話我就把我的壽命分你一半好了。
他說不好，如果他的壽命短的話就把他剩下的壽命全部都給我。
我既又心疼他又覺得很好笑：“哪有分壽命的話。”
他似乎也是這麽覺得，無奈地看着我說：
“你也知道。”
做保安其實不怎麽賺錢，後來我吻他的次數多了，他顯身就可以顯上一天了。我每天看他一大早地去，晚上如果我在實驗室下課下得晚他又會花上自己本來一天就不多的工資帶着我在學校外面吃宵夜。
我覺得他實在是太不容易了，幾次想和他說不用這樣了，太浪費了。可偏偏他自己為我付出了這麽多，自己卻不知道，還覺得很自責。
那一天晚上熄燈睡覺的時候，我們照往常的習慣躺在床上聊天。聊着聊着他就對我說：“航航，你後悔嗎？我什麽都做不了，我幫不了你，什麽也都給不了你，也賺不了多少錢。”
“有什麽好後悔，我又不需要你幫忙。”
我有些無奈地回答他。
“你會……”
謝遠張了張口，說到這裏忽然停了一下，頓了一會兒。接着很輕，很低地說出了這句話：“你會怪我嗎？”
我對他的這句話感到有些不太理解，反問他道：“我怪你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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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點遺憾。”
謝遠嘆了口氣，從身後抱住我說：“我現在有一些後悔重生了。航航，我想讓你留在我身邊。但是同時我也想讓你過得幸福、過得更好一點。可是我不行。”
說完他幹笑一聲，問我：
“我是不是好自私啊？”
接着他又繼續對我說：“或許我沒重生，你就能和別人在一起，也許就能得到更好的生活……至少能過得比現在更好一點。因為這才屬于你，但是我卻讓你失去了這種機會。所以，別怪我好嗎？”
聽完，我一時之間忽然有些不知道應該說什麽了。
我有些難受，我猜他現在肯定也和我一樣。
後來我在我的日記裏，也給他寫過長長的一篇：
你為什麽會覺得你就給不了我愛呢？謝遠？
你為什麽會這麽想呢？
你還不夠好嗎？還要多好才算好呢？
謝遠，你站在這迷途裏，我想清楚地告訴你：我很滿足，我和你在一起很高興，也很愛你。
上次你寫歌，說我是你的神明。其實你也是。你對我而言也很重要。可你意識不到。
還有人能比你更好嗎？謝遠，不瞞你說，上次其實你在和我說那番長話的時候，我就已經接納了你。
你上次和我說話那麽自責，其實我早就不怪你了。
我早就忘了。
我那一次吻你，也是因為早就愛上你了。
我不怪你，我不知道應該怪你什麽。你有什麽好值得我怪的呢？我那麽不好，之前誤會了你那麽久。要怪，也該是你怪我啊。
轉回現在，我那時多想對他說啊。謝遠，你已經足夠好了啊，我又不需要別人，有你一個人我生命就夠了。更何況我又不喜歡別人，又談什麽機會呢？難道愛就是一定要追求物質上的滿足嗎？沒有就不算愛了嗎？能和你在一起，就已經是我最大的滿足了啊。
所以這又有什麽好怪不怪的啊。
但我卻沒能說出來。我只是轉過身，輕輕回抱謝遠。然後把臉埋在他領口處。聽着他的心跳聲。
我這是在默認我不怪他了，謝遠也看得出來。
“那……航航。”
他輕輕地揉了揉我發頂，似乎有些艱澀地開口對我說：
“下一次早一點愛上我好嗎？”
可是我不想再有下次了。我不想讓他再一次經歷這些這麽難熬的痛苦。我發出的聲音很顫，他領口的衣服也被我的眼淚浸濕了很多。我哽咽着，帶着哭腔卻很鄭重地對他說：
“不會有下次了。謝遠，我愛你，一直愛你。”
我不想讓你感覺到缺愛。即使你過得再差，過得再不好。我也願意跟着你，因為我愛你。
謝遠，我愛你。
我再一次重複，語氣堅定。
一月底，我和他去墓地看了他的父母。我看見謝遠把買來的花在墓前，然後又和他的父母交代了很多，其中也包括他和我在一起了，他現在做了保安，并且過得很好，讓他們也要過好。
而我也一直站在旁邊默默地聽着這一切。我不知道該開口說什麽了。尤其是在他說出他和我在一起的時候，我的心裏确實越發得覺得有些難受。
“他們會祝福我們的。”
謝遠看出了我的疑慮，告訴我。
“你在發什麽愣呢？”
說完他捏了一下我的臉：“走吧。”
那天其實我還有話還沒和謝遠說清楚，我在謝遠父母的墓前和他的父母問好的時候，表面上雖然叫的是叔叔阿姨，背地卻偷偷地叫了他們“爸” “媽”。
我很自私，我也知道。
有天我在大學的實驗室裏忙工作，忙完之後卻發現外面忽然下起了暴雨，還夾雜着霧，可我卻一直沒察覺。其實我早該知道今天會有暴雨的，但是我卻沒有去看天氣預報。我沒帶傘，同學小周似乎也沒有。外面下着一場滂沱大雨，又偏偏起了那麽重的霧，路肯定是不能走了。
在椅子上坐了一會兒，這時，我忽然聽見了很驚喜的一聲：
“我男朋友來了！”
小周站在窗邊探出半個身子向她男朋友應着，我也站起身來往樓下看，看見一輛黑色的奔馳停在實驗室的樓下。小周十分高興地跑下樓，走之前還沖我揮了揮手：
“知河，我先走啦，明天見！”
我“嗯”了一聲，也沖她揮了揮手，說“再見”。
她走後，我仍繼續看着窗外。遠處的白霧迷迷茫茫，忽然出現了一個小小的黑影。也才不過一分鐘，那黑影就逐漸變大，這才使我看見是謝遠穿了一件黑色的大衣撐着傘在雨中跑。
看到謝遠的那一刻，我快速地下了樓，忽然有些理解為什麽剛才小周下樓的時候那麽興沖沖了。
下樓看見謝遠，看見他的大衣都差不多被雨淋濕了，于是我把我的外套和他的換了一下，只是又很快被他拒絕。又仰着臉問他：“你怎麽來了啊？”
下那麽大雨呢。
謝遠撐起傘，攬過我。又把我的外套披回到我身上。雨聲很大，他在傘裏對我說：
“帶你回家。”
即使大雨傾盆，風把迷霧彌留四際。一眼能讓我在雨中人群中看到的人，也只能是撐傘等我回家的謝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