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相似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這是曲大哥最喜歡的一句詩。也不知怎地,我竟然也慢慢喜歡上這一句,每當我無助覺得孤獨時便會讀一遍,每當我想起他卻又見不到他時,我也會念這句詩,久而久之,這句詩便成為維系我與曲大哥之間情愫的一個紐帶,我暗示自己,只要念了這句詩,他就會出現在我面前。
在這個陌生的朝代,竟然有幸再次遇到他,我便又不自覺的念出這句詩:“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劉溯聽後,身形一頓,轉身盯着我。
我眼波一轉,略顯痛苦的表情便落入他的眼中,連忙低下頭調整了一下情緒,道:“殿下,怎麽不走了?”
劉溯輕咳一聲道:“有些話,本王不便多說,但事已至此,你還是要淡然處之,以免傷己傷人。”
我眉頭一皺,來不及反應他這句話的意思,便被一個和煦溫潤的聲音擾亂了思緒。
“皇兄,方才在殿裏沒見着你,沒想到,卻在這裏巧遇。”劉宇一襲白袍,披着月色而來,面上帶着一抹淺笑,溫潤儒雅。
劉溯微微點頭示意,道:“二弟,南國那一仗打的漂亮!你班師回朝那日,可真是風光無限啊!父皇這次一定會論功行賞。”
劉宇轉眸一笑,道:“當年若不是跟着皇兄習武,以我的身體狀況,是決不可上戰場的!南國那一仗打的險,論功行賞倒不必了,明日早朝我還要奏明,要父皇厚待那些戰死沙場将士們的家眷。”
劉溯點頭贊許道:“本該如此。”
我站在劉溯身後,聽着他們兩個的對話,面上雖平靜如水,心裏面可是暗濤洶湧。這個溫潤如玉的公子竟然剛從戰場上凱旋歸來?難道他不是曲大哥穿越而來的?他們兩個只是長相相似?
此時,劉宇又說了一句話,而這話還是針對我的。他問道:“這位是?”
劉溯微微挪了一步,便将我的正面位置讓了出來,此時,恰巧對着面帶淺笑的劉宇,許是他瞧清楚了我的容貌,面上卻沒有一絲的動容。
我深吸了一口氣,俯身作揖,道:“見過二殿下,二殿下吉祥。”
他微微點頭,輕描淡寫道:“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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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道了句“謝殿下”,便沒了聲音,一直低頭站在原地,過了須臾,劉溯說道:“晚宴怕是要開始了,咱們朝金蘭閣走吧。”
劉宇說了聲“好”,便轉身與劉溯走在前頭,我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走在他們二人身後,一面走着,一面望着他們兩個寬厚的脊背,腦袋裏很亂,嗡嗡作響。
不知是不是我彪悍的靈魂适應不了李葭伊這個嬌弱的身軀,此時我的身體在止不住的哆嗦,突然腦袋嗡了一下,眼前黑了一秒。
僅一秒的功夫我便找到了支撐,我聽到劉皓焦急的聲音,一擡眼,便撞進劉宇那雙若有所思的眸光裏。幾乎是逃離似的,我的眼波一轉,看向扶住我的劉皓。
劉皓滿眼的焦急,似乎我快要死了般難過,他急切道:“小妹,你怎麽了,你怎麽了?”
我真為劉皓的智商感到着急,我怎麽了,很顯然我這是着涼導致的頭昏眼花,沒感覺到我的頭發是濕的麽?但是冷靜機智如我,自然不會在深宮內院裏去指責一位皇子殿下的智商。于是,我奮力一掙,然後順勢滑坐在一旁的石凳上,這個時候還是不要讓有心人瞧見我與某個皇子暧昧不清的姿勢為好。
冷靜機智如我,我按着自己的太陽穴,對劉皓說道:“我沒事,只是有點頭昏,一會兒就好了。”
劉皓想了想,剛要說些什麽,便瞧見錦瀾殿內的宮人手持宮燈,魚貫而出。彼時,冷月的光華輝映而出,竟然投射出一種悠遠綿長的意境。我心想着,這類似于大電影中重要人物的出場前的環境特寫,于是便翹首朝那邊看着。
身邊的劉皓連忙将我拽起來,緊接着一聲“陛下駕到!”我便跟随衆人一般低身行禮,我低着頭,周圍靜極了,莫名的透着些許詭異。
我從未想過自己會有朝一日類似于今日一般如此的接近國家元首,穿越讓這一切都有了可能,許是內心湧現出的感情太過激動,這林黛玉似的身子又折騰了一把,于是我眼前一黑,便昏了過去。
誰能告訴我在皇帝陛下眼皮子底下昏倒之後都會發生了什麽?再次醒來的時候卻不是在宰相府的水中閣,而是一個裝飾華貴的女子閨閣,空氣中彌漫着一股子不知名的香氣,轉過頭去竟然發現有源源不斷的熏香霧氣從香爐裏飄散出來,不一會兒就氤氲了滿室。
“我靠,不是又穿越了吧,李葭伊這身子骨可真是差到一定程度了。”每到關鍵時刻就非常精準的,用平實樸素的文字來描述,那便是“眼前一黑,便昏了過去”。
掙紮着坐起身來,一手按着頭,一手扶着床榻穿上鞋履,我仔細的打量着這房間,發現這裏的擺件樣式跟宰相府中的很相似,這應該不是再次穿越,而是在一處我不知名的樓閣中。
想到這,我便起身去推開房門,一股子雨後獨有的清新便充斥了所有的感官。
放眼望去,發現這裏竟然是金蘭閣的最高處,亭臺水榭的蜿蜒處的戲臺上正在上演一出戲,那衣着華麗的女子正在莺莺細語,不知是在唱哪一出折子戲。戲臺兩側的人或是出神的看戲,或是飲酒聊天,好生熱鬧。這一切就像是一幅畫,一幅會動的畫,所有人都在這畫上賣力的演出,我是局外人,瞧着這一切。
宮廷宴會是最極致的相聚,熱鬧過後便是冷清,誰也不知道這一刻在你身邊的人,在下一刻會在哪。突然覺得有點殘忍,這無聲的厮殺,宮廷裏的詭谲,一切的一切都讓人感到窒息。
腦子裏突然想起一曲唱詞,下意識的便念了出來:“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悅事誰家院。朝飛暮卷,雲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僅屏人忒看得這韶光賤!”
這是金蘭閣的最高處,閣樓下面就有座假山,如果我從這裏跳下去,會不會回到現代?
一旦這種想法從腦子裏冒出來,便再也揮之不去。我不想生活在這個波雲詭谲的宮廷裏,不想在沒有人權,等級分明的古代中小心翼翼的求生存,如果跳下去,現在就跳下去,那麽一切都解脫了。
我扶着欄杆,側着身子瞧了瞧下面,自我安慰道:“沒事兒,一咬牙一跺腳就解脫了!”
就在我往上爬想要站在欄杆上的時候,腰身突然被人用力攬住,下一刻,一個刻意壓低的聲音從
我頭上方響起,夾雜着毫不掩飾的憤怒。他說:“你不要命了!”
我轉過頭一瞧,沒想到竟是二殿下劉宇,那個剛剛班師回朝的将軍。幾乎是下意識的,我朝他靠近,接着勾着他的脖子。殊不知這一簡單的動作勾出了許多暧昧。
我記得曲大哥的左耳後側有一個月牙形的疤痕,聽說是小時候被蚊蟲叮咬後過敏,上了藥膏之後便出了這個痕跡。
一瞬間的功夫,我便被狠狠的摔在地上。
劉宇滿面怒氣,他将衣袖向後用力一甩,言辭狠絕道:“本性難改!”
此時此刻我竟然異常高興,那股子興奮一直蔓延到心口,我聽到自己那顆心髒在用力的跳動着,
劉宇的耳後也有一個月牙形狀的疤痕,那麽,他極有可能就是曲大哥!
許是我臉上的笑太過張揚,他幽深的眸子裏竟夾雜着一抹一閃而過的怔愣,随即他冷冷的勾一勾嘴角,那似一個笑,冷漠道:“女子最重德行,李小姐請自重。”
我皺了皺眉頭,思索着方才的所作所為似乎有那麽一點點的主動,好像在調戲他一樣。不過轉念一想,他也許不曉得我是誰,他如果曉得我的真實身份,或許,一切就不一樣了也未可知啊。
我笑臉盈盈,滿臉期冀地瞧着他,道:“你真的不認識我了?是我啊,曲大哥,我是槿芝,木槿花的槿,蘭芝的芝,你不記得我了麽?”
劉宇一言不發的瞧着我,眸光中帶着些許的猜疑。
我想了想,要不要說個英文?于是我開口唱了一首英文歌:“There was a field in my old town where we always played hand in hand,the wind was gently touching the grass,we were so young so fearless…”
還沒等我唱完,劉宇便出言打斷道:“胡言亂語。”
我驚訝地反問道:“你竟然聽不懂?”難道他真的就只是跟曲大哥長相相似而已?
就當我想要深入一點一探究竟之時,劉皓那個高貴的三殿下便蹭蹭蹭跑了過來。
當他看清站在我面前的人是二殿下劉宇後,似乎是受到了驚吓般,張着嘴半天也沒發出一個音節來。倒是劉宇伸手理理衣袍道:“三弟既來了,那便送李小姐回府吧,本王要事纏身,先行一步了。”言畢,也不等我倆應答,便大步朝樓下走去。
這次進宮赴宴得到兩句人生箴言,其一,波雲詭谲的皇宮不适合人類居住。其二,離名門的貴女們有多遠就多遠,敬而遠之準沒錯。
回去宰相府的路上我便在想,人類生活的時空真的很奇妙,竟然會在不同的時代瞧見長相如此相似的人來。看來這個二殿下劉宇定然不是我所認識的曲大哥了,真不知道老天爺跟我開了什麽玩笑。
真正的李葭伊因為劉宇而跳進湖中淹死,而我的靈魂恰巧陰差陽錯的留在她身體裏,這以後,又會發生什麽呢?
接下來幾日,我便窩在宰相府的水中閣練字。李可兒許是見我用工如斯,便變着法子在菜肴上費心思,一日三餐下來,身子竟豐潤了些許,面色也紅潤了,這讓我很是歡喜。
廳堂內置辦了一套紅木桌椅,開了窗坐在椅子上便可将湖中美景收入眼簾,我在桌子上放了文房四寶,又向王致遠讨了一方上等硯臺,每日閑暇時,便會練練字。
這日,早上用了些粥,便又提筆練字,那句“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便出現在腦海裏,也不知怎麽,竟反複寫了半日。停筆時望着窗外,發現遠處的楓葉林不知何時竟變得如此驚豔,胭脂紅塗抹了整個林園,就連湖邊進出的垂柳葉子也變得橙黃,倒影映在湖中,有一種濃郁的秋意在其中。
“原來我來到這裏已經三個月了……”轉眼間,三個月的時間從指間流逝,我似乎已經适應了這裏的生活,許是閉門不出,日子過得倒有幾分安逸。
“古代的生活太無聊了,誰能想到我,竟然能寫一上午的毛筆字!穿越,讓一切都有可能。”我一面站起來伸着懶腰,一面不停的嘀咕着,“是不是應該制定個強身健體的計劃了,再這樣暈下去,一定是不好了,大大的不好了,原來古代也有亞健康。”彼時,我已經繞着廳堂中央的小桌子跑了七個小圈,就是這七個小圈之後,我的頭就開始暈了……
“拒絕亞健康!我要能蹦能跳,能吃能喝,拒絕昏睡,我要健康……”
唔,許是最後一段話號召力過于強大,導致我亞健康的體魄承載不了那健壯的思維,于是我捂着太陽穴,暫時坐在椅子上小憩。
好巧不巧,王致遠來訪。
彼時,為了更好的休養生息,我将兩條腿翹了起來,搭在方才練字的桌子上。好巧不巧,這個有失形象的形容就被他瞧去了,雖然,我那一丢丢的形象其實是可以忽略不計的。
王致遠似乎沒瞧見我這幅模樣般,将一籃子海棠果子放在桌上,問我道:“今兒身體怎麽樣,頭可還疼?”
那一個個嬌豔欲滴的胖果子上還沁着秋日裏的露珠兒,看着它們,就仿佛感覺到它們甜爽的汁液,哪顧得上頭還暈不暈,先吃了再說。
王致遠嘴角一動,笑道:“這些天一直未見你來摘果子,想着許是忘了去的路,我今兒正好空閑,就摘了些與你,這果子雖味美,但也要适量,不可貪食。”
我咬了一口海棠果,滿口的果香充斥着味蕾,我享受地眯着雙眼對王致遠道:“二公子不必擔心,多吃些果子剛好鍛煉一下,我這身子還沒弱到那種地步。”
王致遠搖頭失笑道:“聽可兒說,你這幾日都在練字?可是桌上那些?”言罷,便站起來走到桌前,他看了兩眼,似乎察覺到些許端倪,連帶着眉宇間竟有些疑惑,他問:“這些字,都是你寫的?”
我一面吃着,一面應答着:“是啊,最近三殿下也不知怎麽,也不來這找我玩,我無聊的很,正好從你那得來這方硯臺,自然是不能浪費的。”我見他似乎愁雲滿面,于是慎重地問,“這些
字,有什麽問題麽?”
王致遠憂心忡忡的嘆了一口氣道:“改日我找個先生教你寫字,你這字體,最好換一個,以後都不要寫了。”
我站到他身旁,疑惑道:“換一個字體?難道說,這些字很像另一個人寫的?被別人發現的話,我可能會有麻煩?”
王致遠沒有否認,他說:“按照常理,你是不會寫出這些字的。看來一定要讓母親快些給你安排些課程,有個先生教,自然就不會錯了。”
也不知怎地,我竟然萌生出一種沖動,這種意識控制下,身體便做出相應的反應來,我側過身倚在桌角,對王致遠明媚一笑,随意問道:“你就不怕我其實是個妖怪?”似乎是在挑逗他般,将左手抵在他胸口,指尖無意間滑動一下,還好巧不巧的吹了一口氣,“你就不怕,我其實并不是……”
“葭伊,你在做什麽?”王致遠面色有些不自然,配合着一抹紅暈,他清潤的眸子裏似乎閃爍着一絲難忍的情愫,擡頭之際便碰觸到我的視線。
我依舊笑着,卻鄭重其事道:“二公子是聰明人,自然能猜到。”
王致遠轉身做到椅子上,随意拿起一張我寫過字的紙道:“你終于還是記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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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天氣很好,一點也不冷,另外今兒個是立冬哦,這裏的習俗是要吃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