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定情
我從未想過,會在這個時代死去……
那個刺客點了我的穴道,然後在我的手腕上劃了一道,深淺适中,我感覺自己的血液在慢慢與水融合,直到整個浴桶裏的水變得殷紅,空氣中彌漫着濃重的血腥味兒,就好像從前的從前我在恐怖片裏看的情景。
後來,我竟然發現自己回到了現代,我穿着漢服走在街上,有人牽着我的手。朦胧中,我怎麽也看不清他的容貌,但是我知道,那模糊的輪廓一定是曲大哥,走到十字路口,他突然松開我的手,任我一人站在路中央,受路人指指點點,人群中,我終于看清了他的臉,記憶猶新的,只是陌生和冰冷,和那雙風輕雲淡的眸子。
心,好像在絞痛,揪着在一起,透不過氣來。
突然,場景一遍,似乎又回到了古代。那是我從未去過的地方,确切的說,是自從真正的李葭伊落水而亡,我穿越來之後,再也沒去過的地方,二殿下府邸的寒雪湖。
我聽見有人對李葭伊說,二殿下給你準備的禮物就在這寒雪湖湖底,想不想知道這世上獨一無二的禮物是什麽?
李葭伊當年裝瘋賣傻,就那樣站在湖邊朝着二殿下劉宇笑,我不知道當時的李葭伊在想什麽?也不知道到底是為了什麽,她才會把自己僞裝成一個癡傻的女人,到處被人嘲笑,被人欺負。我只知道,當晚的她美極了。
她的笑柔情似水,好像在瞧着這世界上她最珍視的人。最後,我看見她的嘴動了動,然後,跳進湖裏。
她說,後會無期,劉宇……
寒雪湖裏的水刺骨的冷,仿佛感官瞬間被冰凍,神智開始不清,那一刻,我似乎又變成李葭伊,心開始絞痛,寒冷和心痛在扭曲着,吞噬着我的心血,直到最後一絲神智開始破碎,我開始不由自主的嘶吼:疼……
就在一瞬間,仿佛所有的痛苦都不存在了,我的周身被溫暖包裹起來,一切是那麽的柔暖,那麽舒服。我睜開雙眼,松開死死咬着的幹裂非常的嘴唇,先開口說話,卻發現喉嚨早已經嘶啞的說不出話來了。
一個溫潤儒雅的聲音從我耳畔響起,他說:“葭伊,你終于醒了。”
我盯着床沿那朵被精心雕刻的梅花,怔愣了須臾,然後将視線調轉到劉宇的臉上,我瞧着他那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沒想到自己大難不死之後見的第一個人會是他,一時間千言萬語哽在喉間,一張嘴便是扯裂嗓子般的疼痛。
我想跟他說,寒雪湖裏的水真的很冷很冷……
劉宇握着我的手,附身在我耳畔低語:“別怕,一切都過去了。”
我閉上雙眼,感受着鼻息間那股淡淡的屬于他的氣息,想着,如果這是一場夢,就讓我永遠不要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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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宇似乎很累,我見他臉色蒼白,眉宇間的疲憊那樣明顯,便不由自主的擡起手想要撫平他緊蹙的眉。
他嘴角輕輕一動,笑了笑道:“沒事兒,年紀大了,熬幾夜便不行了。”
他話音才落,門外便傳來一個聲音,他說:“殿下,王太醫來了。”
劉宇道了句:“快請王老進來。”
我轉頭一瞧,那不就是讓我少吃肉多喝粥的王老頭兒嘛!
王老瞧見我打量他,許是察覺到我的眼神不是那麽友好,開口道:“哎呦呦,看你這丫頭見到我的這精氣神兒,老頭子我啊就知道你沒事兒了。”
我撇撇嘴,心裏罵了一句:我呸!庸醫。
王老似乎看透了我的意識,捋了捋胡子,神秘道:“仁者醫心,丫頭,老頭子我什麽時候能醫好你,全靠天意啊。”
聽了這庸醫的話,我一口氣沒喘過來,便嗆到了,咳了幾聲我聽見劉宇說:“葭伊,好好養病,別思慮太過,好好聽王老的話,你會沒事的。”
我拖着虛弱的身體掙紮了半刻想要坐起來,期間還抽空瞪了一眼老庸醫,劉宇扶着我喂我喝了幾口水,才将将緩過來,道:“那個刺客抓到了麽?我只記得那天夜裏一個模糊的影子,我記得他的聲音,但怎麽也想不起來他最後在我耳邊說的那句很重要的話。”
劉宇安慰我道:“這些事不要再想了,一切交給我。這幾日你就沒有睡好,總是在做夢,答應我,不要多想。”
我瞧着他的臉色異常蒼白,好像生病的倒是他。
老庸醫似乎瞧出了我的心思,于是說道:“二殿下已經三日未眠了,丫頭你趕緊喝了這碗藥歇着。”
這深層次的意思似乎是,趕緊睡,讓二殿下也好好歇着。
我躺在榻上瞧着劉宇,他也瞧着我,瞧着瞧着便笑了,說:“我有些公事要辦,你安心養病,晚一些我再來看你。”
我點點頭說好。
他又囑咐道:“王老說,這幾日要飲食清淡些,我已經吩咐了廚房,切忌切忌。”
我一下子更加蔫了,不能吃肉……
他似乎想要安慰一下,于是又說:“過幾日帶你去襲月閣,聽說那有研究出了新菜式。”
于是,我又找回了養病的動力。
這幾日睡眠很淺很淺,淺到一個開門聲就能把我從睡夢中拉出來,然而頭昏昏沉沉,醒過半刻中便又進入淺眠。而我的思維卻在這間斷的睡夢中異常活躍。
在睡夢中我似乎聽見好多人在說話,朦胧中睜開雙眼,卻怎麽也看不清眼前人的模樣,只記得那人的手,很溫暖很舒服,就在一瞬間的功夫,就将身體産生的痛苦帶走了。
這幾天神情總是有些恍惚,還總是忘記東西,似乎提前進入老年人的生活了。是日,寒風凜冽,偶爾飄些雪片,劉宇帶着王老頭兒給我診脈。
我哼哼唧唧地躺在床上,見王老頭兒眉頭緊鎖,便輕聲嘀咕着:“世态炎涼啊,有些人已經半個月沒吃肉了。”
王老頭兒聞言一笑,順手從旁邊的小桌上拿來一根竹筷敲了我的頭道:“你這丫頭,就是活兒幹少了,整日躺着,自然就神志不清了。”
我小臉兒一皺,有些不高興了,舉起自己的胳膊無言的抗議,意思是告訴他,我受傷了,沒看到手腕上那麽大塊疤嗎?這就是失血過多的表現,我需要補充肉類,肉類!
我再一想,覺得無聲的抗議有些不妥,于是将這場老庸醫和可憐小病號之間的争議上升到一個高度,讓二殿下明察秋毫。
于是我做了一個自以為可憐巴巴的模樣,轉頭瞧着劉宇,道:“殿下,奴才覺得,按照醫理,失血過多的病人應該補充營養。”
劉宇轉頭看向老庸醫道:“王老,葭伊現在這個身體素質,日常飲食中可以加些葷腥兒嗎?”
好想拍大腿!不謀而合!天作之合!我與二殿下果真是心有靈犀,他曉得我想吃肉已經想瘋了。
現在萬事俱備,只差老庸醫一句話了!快點順着二殿下的杆子往下爬啊!
王老捋了捋花白的胡子,若有所思的瞧了我一眼道:“既然如此,也罷,便加些葷腥兒吧。”
阿彌陀佛,我終于脫離苦海,過上有肉吃的好生活。
臨淄城王宮裏的冬日有他獨有的韻味,昨日夜間的飄雪落在宮殿的琉璃瓦上,在清晨日光的照耀下,熠熠發光。
昏睡了幾日再醒過來時,我便又有些頭痛欲裂,決心不再歪在榻上,一定要出去溜達半日。伺候我的宮女瞧我坐起來了,連忙放下手中的女紅,給我到了碗茶,道:“小姐,這是二殿下專門為小姐尋來潤喉的茶,煮茶的水是倚梅園梅花上的雪,融了又加了些金銀花,安神的效果也是極好。”
我撇撇嘴不以為然,畢竟只有我自己知道,我那內心深處對醬肘子的渴望已經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這豈是一碗茶水就能熨帖得好的?
喝完茶,她便扶着我走到窗前坐着,說:“小姐,過一會兒子殿下會來探望,您先歇會兒,奴去給小姐拿新衣。”
我點點頭,瞧了一會兒她剪的窗花,又轉過頭拿起她未做完的女紅,絹子上是一支紅梅,紅梅的邊上還繡了一個“怡”,是了,這是她自己的名字。
于是我笑嘻嘻的瞧着拿着新衣進來的書怡,問道:“小丫頭,這絹子可是要送給我的?”
書怡是個乖巧的宮女,有些一本正經,還有點兒不茍言笑,她似乎想取回這塊兒絹子,但又礙于身份不敢造次,想要拒絕,卻又礙于身份不好開口。我看着她臉上有些着急卻又故作淡定的糾結表情,噗哧一下笑了出來道:“小丫頭,逗你玩兒呢,來,給我瞧瞧你拿的這件新衣裳。”
我把絹子放在原處,過去接書怡手中的衣裳,摸了摸布料,又看到袖口繡的花色,問:“這蘭花樣子可是殿下所畫?”
書怡飛快地看了一眼桌上的絹子,道:“小姐,這個奴婢不知,只知道這衣裳是兒殿下親自送來的。”
我點點頭,讓她幫我穿上新衣,坐在鏡前準備梳妝時,門外響起了輕緩的敲門聲。
書怡前去開門,是劉宇的聲音,他刻意壓低聲音,說了什麽我也聽不清楚,随後我聽見她說:“是,殿下。”之後就是關門聲。
我瞧着鏡子裏未上妝的自己有些失落,拿起梳子準備梳頭,梳着梳着便感覺身後站着一個人,彼時,我正在與一縷梳不開的頭發作鬥争,并沒有理會,以為是書怡回來了,便有些憤憤不平道:“也不知這頭發長這樣長有什麽用,每日梳理它還很費勁,你曉不曉得,頭發太長是會吸收營養的,也不知最近總是打不起精神是不是跟頭發太長有關。”
“我并不曉得。”
一個溫潤儒雅的聲音打破了我的絮叨,我擡頭一看,便瞧見鏡中映出的劉宇。
我轉頭,搶過他手中的梳子,道:“勞煩殿下,奴才怎敢讓殿下動手。”雖是嘴上這樣說,但我知道,自己的眼睛裏閃耀着掩不住的驚喜。
他笑着搖搖頭,道:“你又曉不曉得,今兒個是上元節。”
上元節?元宵節!
“沒想到我這睡,就從守歲睡到了上元節。”我轉過身子正對着他,一本正經道:“王老頭兒說,我這病需要靜養,這滿打滿算也半月有餘了,如今上元節正是合家團圓的時刻,不知,我有沒有一種可能,可以吃到醬肘子呢?”
劉宇怔愣了一瞬,然後笑着摸了摸我的頭發道:“自然是可以吃到的。”
許是幸福來得太突然,我高興的站起來準備轉個小圈慶祝一下,但沒有注意到劉宇正拿着梳子放在我的頭上,這一拉一拽可不得了了,頭皮疼的要命。
正當我想要掙紮一番時,劉宇說了句“別動!”我便以一個特難擺的造型蹲在那裏,一動不動。
“頭發纏住了,伊兒,你太不小心了。”
我暗自翻了個白眼,心裏想着,哼,明明是你這個殿下不顧身份,非得拿着把梳子給我梳頭,這下可好了,梳壞了吧。還先把責任推到我身上,哼。
劉宇笑道:“氣鼓鼓的在琢磨些什麽?”
我鼓着嘴看着他,發現他今兒個神采奕奕的,很是奇怪,而且他笑起來真是太太太帥了!
看着看着,我竟然鬼使神差的捂着嘴向後退,一面退着,一面說:“保持距離啊,一定要保持距離啊!”然後退着退着,我便被椅子絆了一下,摔倒了。
啧啧,美色誤事啊。
劉宇趕緊伸出右手将我拽起來,無奈道:“我該拿你怎麽辦呢?”
我撇撇嘴說:“殿下是王子,是高高在上的貴族,而我只是一個不受寵的奴婢,還能為難住殿下您了麽?”
劉宇失笑道:“別鬧,我叫書怡去給你拿了螺子黛,今兒個好好裝扮,我帶你出宮。”
我笑眯眯地瞧着劉宇道:“此話當真?我真的可以出宮去?”
劉宇點點頭,道:“今兒個是上元節,陛下與王後在天壇祈福,不必擔心陛下召見。”
我點點頭說:“嗯,陛下雖指派了王安王總管給我安排事兒做,但是偏巧又趕上刺客的事件,我也就一直都沒去乾康殿應值,如今一拖也過了半月了。”
我見他今兒個似乎心情不錯,于是又說:“想來宮牆外的上元節是與城內不同的,如今有機會出去,伊兒自然是不能錯過的。”
劉宇笑了笑,正好書怡取了螺子黛來,便吩咐她道:“伺候小姐梳妝。”
透過銅鏡,我瞧着劉宇似乎是若有所思的樣子,不過我也沒多想,便随他去了。
上元佳節,張燈結彩,火紅的燈光映着夜空,似将這黑夜染紅了一般。順着街市游走,朝遠處一望,那熱鬧随着視線蜿蜒而上,直通天際,仿佛是人在畫中游。所謂“一曲笙歌春如海,千門燈火夜似晝”,大概就是今日所見吧。
走着走着,劉宇擡手一指前方某處道:“伊兒,看,那是咱們臨淄城有名的上元節燈花樹。”
我重複道:“燈花樹?”
劉宇道:“古語有雲,‘作燈輪高十二丈,衣以錦绮,飾以金銀,燃五萬盞燈,簇之為花樹。’你眼前所見的,就是。”
我點點頭,看着這十二丈高的花樹,嘆為觀止,感慨道:“果然勞動人民的智慧是無止境的。”
劉宇奇怪的瞧了我一眼道:“總覺得你與從前不同了。”
我點點頭說:“從前我癡傻,自然是不同些。”
他握住我的手說:“從前未能護你周全,以後不會了。”
我低頭一笑,有些小女子的嬌羞,卻沒再言語。
上元節這一夜過後,王安總管便安排我住進了離康乾殿不遠的雨花閣,雖是偏殿,倒也清淨。此後,我便學着在殿前伺候。
一個月之後,春暖花開,正值早春,靈兒跑到我屋裏說:“姐姐,剛才我在前頭聽到了一個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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