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土狼

“嗷……嗷……”

土狼的嘶吼聲在周圍響起,那是犬科動物進攻前的集合令。月色漸漸被烏雲籠罩,驀地,北風驟起,呼嘯而來,映着土狼的叫聲,更加的恐怖。

我們的馬被下了藥,就算沒被下藥也跑不過土狼,土狼的速度飛快,尤其是圍攻獵物的時候。我暗示自己不要慌,下定決心鼓足勇氣後,慢慢打開馬車前的簾子,保護我的侍衛加上韋林一共十一人,他們背對着馬車呈一個圓形,手中的刀都已經出鞘,個個都神情肅然,精神緊繃。

離馬車最近的韋林見我出來,忙近前一步,眼睛依舊盯着不斷靠近的土狼,壓低聲音對我說:“姑娘,咱們的馬都跑不動了,待會兒咱們一有機會就突擊出去往那邊的胡楊林跑,土狼怕火,我們可以把馬車點着,能阻擋一會兒也好。”

我仰頭看着烏雲密布的天空,搖搖頭道:“草原上的雨說來就來,如果下大雨,咱們點着馬車,也堅持不了多長時間。”

韋林拿出火折子,吹了一下,然後對着馬車上的簾子,不一會兒,火便起了,前幾日天氣幹燥,草原上這三日都沒下雨,馬車也是遇火便瞬間着了,且愈演愈烈。土狼見這邊有火,便停住了朝前走的趨勢,一聲狼嚎,所有狼都站在原地,一雙雙陰鸷的狼眼盯着,草原的猛獸正在尋找着獵物露出的破綻。

大火燒了一刻鐘,暗夜的天空便閃了一下,緊接着,一聲雷鳴打破了這靜谧。

狼群又重新站起來,躍躍欲試。

李葭伊一點武功也沒有,只是一個深門大院裏的弱女子,估計這身軀跑幾步就累趴下了,如果被狼咬斷脖子,那也是意料中的事情。但我不能死在這裏,也不能被狼咬斷脖子,我要去土城見劉宇。

不多時,雨滴淅淅瀝瀝落下來,韋林轉頭看了看被燒得差不多的馬車,側身對我說:“姑娘,一會兒一定要跟緊,屬下會拼死保護姑娘的安全。”

我咬咬牙,拿出匕首,亮出刀刃,說:“這些馬雖然被下了藥,但是強烈的刺痛一定會使它們四處奔跑,能分散一部分狼的注意力。”

韋林點點頭,舉刀刺向身旁的一匹棗紅色的馬,馬兒嘶叫數聲,朝左跑去,伏擊在左側的四只狼應聲而起,朝着馬兒跑掉的地方奮力追着。其他人見此法有效,便依依拿刀刺向身旁的馬。我們趁亂往右前方的胡楊林跑去。

才跑數十步,便聽見一聲狼嚎,映着雷聲,透着一絲陰森。有五只狼緊跟着我們後面跑,并且很快就跑到我們兩側,其中一只狼一個跳起,便撲倒一個侍衛,那侍衛還沒掙紮一下便被那只狼咬斷了脖子。

韋林緊緊拽着我的手臂,依舊往胡楊林跑,我的右手死死的握着匕首,空氣中似乎在一瞬間便彌漫着血腥味兒。身邊的人一個一個都在與惡狼搏鬥,等跑到胡楊林裏的時候,十個護衛就只剩下五個了。

我與韋林站在一棵胡楊樹下,剩下的五個侍衛将我們護在中間,韋林此時突然說:“這些狼是受過訓練的,并不是普通的在土城外圍的狼,他們受過訓練,而且我想,訓練他們的人應該就在這胡楊林裏。”

我的嘴唇不自覺的顫了一下,說:“剛才的十匹馬足以将這些狼引走,可是又有人把他們召回來了?什麽人會對我們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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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林沒有回答,他看了看周圍,說:“爬到胡楊樹上,找樹幹粗一點,高一點的,快,上樹。”

緊接着,我便被韋林拽到樹上,我緊緊的抱着樹幹,眼瞧着一只惡狼跳到一棵較低的胡楊樹上,咬住了一個侍衛的腿,并把他往下拖,緊接着另一只狼也撲到他身上,咬住那侍衛拿刀的右手,沒一會兒人的功夫,那侍衛便被兩只狼拽了下來,瞬間被三四只狼瓜分了屍體。

那血腥的場面叫人恐懼得說不出來話,我渾身打顫生怕從這樹上掉下去,忍着不讓自己吐出來。

到底是誰要置我于死地?這些惡狼如果是被人訓練出來的,那訓練他們的那些人此時是不是就躲在這林子裏,看着我們一個一個被狼咬死?

雨越下越大,這也阻擋不了惡狼進攻的态勢,韋林一刀捅死了一只要跳到我們樹上的狼,這使得其他四只狼都集中進攻我們這邊。

就在這時,天空一道響雷,一瞬間的功夫,我踩着的那條樹枝斷了,我腳底一滑,便摔了下去。

韋林随後跳下來,砍死一只狼,随後兩只狼便撲過去,爪子劃到他胸口,留下幾道很深的爪子印。我的胳膊一痛,被狼咬住了胳膊,鼻息間瞬間就被惡臭與血腥味充斥,感覺下一秒自己便會被惡狼撕成兩半兒。來不及思考,我右手握着的匕首在混亂中插進了惡狼的左胸腔,卡在它的骨頭裏,拔不出來,那惡狼身上刺痛,像瘋了一樣拖拽着我,就在我以為自己要被咬斷喉嚨的時候,一個利劍封喉的聲音在我耳畔響起。

我定睛一瞧,那是一根白羽毛長箭,一箭穿心将那惡狼射死。随後韋林也同僅剩下的四名侍衛把其餘三只狼斬殺,我躺在地上看着昏暗的天空,忍雨水沖刷着我受傷的胳膊,大腦一片空白。

這是我從未遇到的情況,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胳膊的疼痛使我忍不住叫出聲來,我不敢看我的胳膊,只覺得那裏被狼咬的似乎已經露出了骨頭,也不知道現在的醫術會不會給治好,得快點打預防針啊,不然的話我會得狂犬症的。

模糊中,我看見韋林擔憂的面容,我想對他笑一笑,可是卻喉嚨一甜,吐出一口血來。

此時此刻我特別想要抓着劉皓的手告訴他:這個韋林的确好,他救了我的命。

我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等醒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在一個陌生的帳篷裏,這帳篷雖然簡陋但是很幹淨。

先于意識清醒的是胳膊的傷口,那裏已經被包紮好,我扭頭看了看,發現這帳篷裏只有我自己,不遠處有個火盆,上面燒着的熱水已經撲出來了。

許是外面的人聽到聲響,低語幾句後便翻了簾子進來,很利落的把水壺拿起來,将炒好的奶茶淋上熱水,沖了一大碗。

我掙紮着坐起來,終于看清了走得越來越近的人,那是一個穿着十分淳樸的土城老大娘,歲月積累的風霜都顯現在面容上,慈祥親切。她見我坐起來連忙說:“你可終于醒了,快把這碗熱茶喝了,暖和暖和。”

我一開口,便發現喉嚨有些緊,幹澀地說不出來話,試了幾次,終于用嘶啞低沉的聲音說了幾個字:“跟我——一起的——夥伴……”

還沒等說完,老大娘就說:“放心,他們都好,在旁邊的帳子裏。”

我松了一口氣,想着護送我的人加上韋林一共十一人,現在就只剩下五個,便有些黯然神傷,手裏端着茶碗,聞着奶香味兒,卻怎麽也喝不下去。

老大娘伸出手拍拍我的肩說:“孩子,你們能從狼群的圍攻下活着逃出來已經是菩薩保佑了,幸好那天下雨,不然血腥味兒會招來草原上更多的土狼。”她又遞給我一些羊奶酪,又說:“我們也是因為草原上的暴雨才耽擱了,在這多停留了一天。”

我小酌幾口奶茶潤了潤嗓子,試了幾次終于舒服了一些,于是低聲問她:“大娘,這裏是哪?離土城還有多遠?”

老大娘憨聲一笑,道:“這裏就是土城了,土城要打仗,我們要搬到離月亮城近一些的地方,沒想到在路上遇到了被狼群襲擊的你們。”

這裏就是土城?那麽我就可以馬上見到劉宇了?

我問她:“土城的軍隊駐紮在哪裏?”

老大娘說:“距離這裏還有一百裏就看到土城的駐軍了。”她說完打量了一下我,神秘道:“姑娘,我看你通身的氣派,将來一定是貴不可言。”

我聞之一笑,說:“我只是一個庶出丫頭,哪裏來的貴氣,大娘說笑了。”我把茶碗遞給大娘,說:“我們要盡快趕路去土城,我去看看其他人怎麽樣了。”

老大娘按住我要下地的動作,說:“他們一個個大老爺們皮糙肉厚的,修養了三日早就好的一大半了,倒是你,身子弱得很,需要好好調理,更何況你手臂上的傷口很深,就算好好治療,手上都會留下一個很深的疤,你若不聽話扯壞傷口,那疤痕就會更加難看。聽大娘的話,好好躺着。”

我心裏擔憂土城的情況,哪裏肯聽她的話,我說:“大娘,我的身體我是知道的,可以堅持,再說我是知道的,這胳膊就算再保養也會留下很深的疤痕,與其這麽小心着,還不如抓緊時間。”

老大娘“哎呦呦”一聲,随後嘆了一口氣,說:“你跟我那出嫁了的女兒是一個性子,太倔!也罷,既然你執意如此,我這個老婆子也不好阻攔。”

我握住她的手懇切道:“多謝大娘的收留,日後有機會一定好好報答,我這有一個玉墜子便送您當個念想吧,您一定要收下。”

老大娘連連搖頭道:“救你們的時候就沒想過要報答,這墜子你還是留着,我一個老婆子也用不上這麽水靈靈的東西。我收拾一點藥草,給你留着換藥。”

我點點頭說好,便看着老大娘走出去。

聽老大娘剛才的意思,韋林他們的傷應該好的差不多了,這裏距離土城只有一百裏,快些趕路,天黑之前就能趕到,我們得抓緊時間了。

草原上的風很凜冽,夾雜着異域的味道,正午的日頭雖然很足,但還是有些冷。

我站在帳篷外面,随手扯了一塊披肩将自己的頭包裹住,看着在不遠處與人說話的韋林,才過一會兒,韋林似乎發現了我,于是匆匆結束話題,轉身朝我走來。

昨夜在胡楊樹林中,我這個包袱束縛了他的殺招,與土狼搏鬥時束手束腳,還要顧及我的安危,他雖然武功高,但自己身上也受了很重的傷,特別是左肩膀,被狼咬的,差一點就被斷了的肋骨刺進心髒。他走到我身旁,聲音很沙啞,嗓子應該是發炎了,他說:“姑娘,奴才已經發了飛鴿傳書給殿下,他一定會查出來昨晚被襲的幕後主使人,這一次是奴才準備不周,保護無力,害得姑娘受了這麽重的傷。等将姑娘安然護送回月亮城,奴才一定接受任何懲處。”

我連連搖頭,說:“這一路多虧了韋林你的護衛,特別是昨天夜裏,如果不是你,我早就被土狼給分屍了。殿下就算知道了這件事,他也只會賞賜,哪會有懲處。”

韋林說:“殿下治軍很嚴,對于突發狀況的處理更是要求嚴瑾,我要記住這次的教訓,雖然會受罰,但是卻能讓我反思,下次出任務的時候才不會因為自己的疏忽而喪命。”

他見我若有所思,便又接着說:“殿下待姑娘極好,這次去土城,見到好東西好玩的,都會想着給姑娘留一份,他……”

我叫了一聲“韋林”,打斷了他沒說完的話,說:“你說的話,我懂了,我與三殿下可謂是青梅竹馬,自小玩到大的情分,更何況按照民間的說法,他還是我的表哥,他待我,自然是好一些的。韋林,你身上的傷很重,等到了土城,你定要好好修養一番,不要留下病根才好。其他四個人怎麽樣?”

韋林說:“那四個人經過包紮治療,好多了,都是皮外傷,沒有傷筋動骨。”他擡頭看了看藍天,然後說:“天晴了,這些百姓要出發去月亮城了,我朝他們的村長買了四匹馬和一輛馬車,咱們收拾一下,也出發吧。”

我抿嘴一笑,道:“難怪三殿下信任你,韋林,你竟知道我想要說的。我沒問題,随時都可以出發,現在也可以。”

韋林垂下睫毛,似思索了一瞬,随即擡頭看我說:“好。”

土城之戰,一觸即發。北燕大軍壓境,土城內人心惶惶,城內的百姓被北伐将軍劉宇分為兩部分,一部分青壯年留在城內編成二十人一組的小分隊,負責城內治安和查探可疑分子,另一部分百姓,老弱婦孺被送出土城,讓她們往月亮城走。

在去土城的路上,我們遇到過好幾批往月亮城去的百姓,離土城越近,我的心愈發緊張。我閉上眼睛,想象着劉宇臨出征時的樣子,想象着他身着主帥盔甲站在土城城樓上的樣子,也想象着,他見到我時的樣子……

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真的好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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