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心蕊
閣樓上寂靜非常,捨級而上,默地響起一聲突兀的吱嘎聲,許是樓上廂房裏的窗子沒關嚴,北風一吹,便吹開了。塵土彌漫間,透出一絲異樣的腥味兒。
我蹙眉思道:難道是廂房裏的芯蕊有危險?
韋林雖然身負重傷,但也強撐着精神走在我前頭,警戒非常地推開廂房的房門。
入眼的一切讓我瞬間紅了眼眶。
芯蕊衣衫淩亂不堪,梁上一根白绫挂着她殘敗的身子,眼眶和臉頰都紅腫起來,嘴角殘留一道血痕。
眼前觸目驚心的情景讓人感到憤怒,我十指緊握,尚未說出一個字來之時,忽然被一股力量推到一側,随之而來的是一聲痛徹心扉的“芯蕊”!
顧騁飛快的将芯蕊抱下來,手有些哆嗦,試了幾次終于将手指觸碰到芯蕊的頸部,他抱着她,坐在地上,良久,他說:“我在前線拼死殺敵保衛疆土,好幾次險中求勝,如今卻連自己最親的人都救不了!”
他字字铿锵,一字一字就像敲打在我的心上。我虛晃了一下,連忙扶住身旁的椅子。視線一轉便看到不遠處倒在地上的另一把椅子,這,是芯蕊自盡踩倒的那把椅子......
韋林說道:“顧衛隊長,節哀順變,這城內混入匈奴人,他們突然發難,敵在暗,我們在明,我也沒想到,他們竟會如此殘忍。”
顧騁忽地站起身來,轉頭看向我,黝黑的眸子裏透出一抹剛毅,不過瞬間功夫,那眸間的悔恨渲染開來,他沉痛道:“芯蕊是姑娘的随身丫鬟,為何她會在這裏,沒跟在姑娘身側伺候?”
我心頭一震,剛要言語,韋林上前一步将我擋在身側,嚴厲道:“放肆!主子的行蹤也是爾等能揣測的?芯蕊在出事前就不見了,我與姑娘在入竹林前也尋過,但她當時不在閣樓。”
顧騁聽了,并沒有說話,眼中的疑惑也沒有減一分,他嘴角一動,冷笑道:“芯蕊今日所穿,似乎華麗了許多,這并不是丫鬟的服飾,不知這一點姑娘有何話可說。”
他字字珠玑,一句話恍如醍醐灌頂般,将我心中的疑慮撕扯而出。顧騁與韋林對立而站,劍拔弩張的氣勢,讓人不容分說。這匈奴人難道是沖着我來的?如果不是芯蕊,那麽......
想到這兒,我的身形恍如墜落到寒潭,冰冷的氣息壓迫的我呼吸有些困難,我擡眼瞧着顧騁,聽見他說:“你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你而死!”
我虛晃了一下身形,下一秒便落入一個熟悉的懷抱。周圍的人都跪在地上請安:“殿下萬安。”
我慢慢将視線調轉到劉宇的面上,他風塵仆仆地趕來,盔甲也沒來得及脫去,一縷額前的發絲垂在鬓前,幹淨的臉上透出淡淡的疲憊,他的手用力握着我的手,宛若星子的雙眸裏透出幾分淡淡的欣喜,他低聲在我耳畔說道:“別怕,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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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恬淡如水,沉穩有力,讓我聽着便心安。
顧騁此時開口說道:“殿下,奴才只有芯蕊一個妹子,她如今死的冤,懇請殿下為奴才做主。”
劉宇說:“顧騁,此事,本王會徹查,芯蕊也跟了本王有三載,她不會就這麽死了,本王會給她一個公道。”
劉宇的語調很平穩,聲音雖是雲淡風輕般,但氣勢上卻迫得人收斂自己。在他鎮守的土城城中,竟然混進了匈奴細作,并且還在将軍府裏殺了人,這是公然的挑釁!
顧騁俯身扣了個頭,道:“奴才替芯蕊謝殿下。”
劉宇擡手一說:“起吧,把她好好安葬。去帳房支一百兩銀子,主仆一場,聊表心意吧。”
顧騁又作揖一拜:“謝殿□□恤。”言罷,便抱着芯蕊一步一步走出閣樓。
劉宇叫來身側的一個侍衛道:“廖廉,帶韋林去看大夫,派個人照顧他。”
被叫廖廉的侍衛道了句:“屬下遵命。”
韋林扶着胸前的傷口,道:“殿下......。”
劉宇打斷他的話說:“不必多言,你的傷很重,需要及時醫治,一切等你的傷好了再議。”他眼神一指,廖廉便上前一步攙扶着韋林,出了閣樓。
等他們都走後,劉宇仔仔細細地看了看我,确認我沒有受傷後,才将我攬入懷中,緊緊的抱着我,道:“葭伊,我再多派些人保護你,土城現在太不安全了,原本以為将軍府會安全些,可沒想到......”
我說:“你不用分神顧及我,我可以照顧好自己,這個将軍府我之前住過,剛才就是以前的記憶就了我與韋林,我記起了這閣樓外院子裏竹林深處的密道。”
劉宇扶着我來到我的卧房,問:“你記起從前的事了?”
我搖搖頭說:“我只是在危急之時,記起了那個密道,其他的事情我還是不記得,不過我相信,如果在這再多待一段時間,應該會再想起些什麽。”
劉宇說:“不要多思,你先把身子調養過來,土城現在天氣轉涼,如果落下病根兒就不好了。”
我點點頭。
劉宇忽然一笑,握着我的手又緊了一分,他說:“葭伊,你的兵法書很是有用,蕭義牟蕭老先生便是用的一個“明修棧道,暗渡陳倉”解救了北燕圍困土城之危。”
我亦欣喜萬分道:“能幫到殿下,那我便不算白來一趟。”
劉宇說:“如果計劃順利,蕭何的前鋒将士應該已經到達目的地了,只要星火形成燎原之勢,把北燕的糧草燒掉,他們就只有背水一戰。等到那時,蕭何以黑豆在敵後百裏相誘,饑餓難忍的戰馬便會不戰而退。”
我點點頭說:“殿下做事,向來計劃周詳。”
劉宇說:“可是匈奴人混進土城,竟無人察覺,着實可疑。”
我凝神說道:“難道土城內部有內奸?”
劉宇蹙眉深思,良久他道:“勾結外邦,實屬賣國,其心可誅!”
想到方才吊死在廂房的芯蕊,我便不自主的哆嗦了一下,說:“殿下,那些匈奴人會不會是沖着我來的?芯蕊臨死前穿的那件衣服,是我的。”
劉宇眸光一閃,似想到什麽,但見我着實害怕,便安慰我說:“葭伊,不要胡思亂想,我會查明真相,這幾日,你還是搬到東郊樓旁邊的廂房去,我在東郊樓議事,這樣你跟在我身邊,我也放心。”
我想了想,點點頭。
因着匈奴人混進城內的事情,還牽扯到顧芯蕊,二殿下劉宇加強了土城內的守衛,專設了巡防營來守城,增強土城內部的巡防。攘外必先安內,如果北燕大軍再次進攻的時候土城內又亂了起來,那可就麻煩了。
搬進東郊角樓後的第二日,我的身體已經調養地差不多了,于是便拿出陛下在月亮城交給我的錦盒,去找守衛城門的王懷安。
“土城正值多事之秋,也不知這次是否能順利找到王懷安。”我推開房門自語了一句。
韋林恰好此時前來,見我已經收拾妥帖,便上前一步道:“姑娘。”
我點點頭問道:“你身上的傷是否好些了?”
韋林說:“好一點了,剛才路過東郊樓,正好看到守在門前的顧騁,他似正在低頭思考着什麽,察覺到有人近前,便擡頭看向屬下,屬下覺得,他的神情很奇怪。”
我的眉頭染上一分哀愁,嘆了一口氣道:“他失去親人,自然是很傷心。”
韋林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最後也沒說出什麽。
我拿着裝錦盒的布包,對韋林說:“來土城多日,陛下吩咐的事一直沒有去辦。”
韋林壓低聲音道:“姑娘小心,依屬下愚見,這個錦盒一定有很多人感興趣,之前在土城外圍遭到狼群襲擊,那群土狼其實是有人訓練的,後來跟着進将軍府的細作,暗中給你下藥阻止你傷口的愈合,前幾日又有匈奴人偷襲将軍府,而這一切好像都跟姑娘你有扯不開的關系。”
聽到此處,我抓布包的手緊了一分,亦低聲道:“這個錦盒确實蹊跷,現在只有早點把這個燙手山芋交到王懷安手中。”
韋林點頭稱是。
因着土城今日戰事連連,路上的行人很少,一路走來,只看到巡防營的人。來到土城東城門口,城門緊鎖,并用巨石堵住,另有一個營的兵力鎮守。不遠處有一個小屋,應該是從前守衛兵臨時休息的站點。
我與韋林走過去,看到一個頭發花白的老爺子坐在屋內,我敲了下門板,問道:“請問軍爺可是叫王懷安?”
那老爺子身形微動,隔了良久才轉頭看向我,他雖形容枯槁,滿臉的皺紋,但一雙眸子卻很有神,許久,他才開口說:“不是。”
我又追問:“那您可否知道王懷安在哪?”
老爺子捋了捋胡須,說:“不知。”
就在我想再問他些什麽時,那老爺子已經轉過身去,坐在木椅上閉目養神。
這個奇怪的老爺子!
韋林此時說道:“姑娘,屬下去問一下守衛東門的将士,看他們是否知道。”
我點點頭說:“好,小心一些。”
我站在不遠處,看着韋林去詢問,他神情嚴肅,轉頭看了看我,搖搖頭。看來,今日是要無功而返了。
夜涼如水,我用過晚膳後,便拿起一本劉宇翻看過的一本游記,這裏資源緊缺,入夜之後緊點了一盞燈,看了一會兒後我的眼睛就有些酸痛,所幸便不再看了。今日沒有找到陛下所說的王懷安,也不知這王懷安是否還在土城,如果他在的話,為何連名字也不曾在軍名冊裏?陛下給的這個錦盒裏到底裝的是什麽呢?
劉宇入夜時分便接到前方報捷,北燕大軍的糧草已經消耗殆盡,戰馬也有所損耗,如今在土城抗擊北燕的東齊大軍共有二十萬,再加上月亮城派出的五萬騎兵,對抗北燕大軍的二十萬大軍,看來距離北燕退兵已經指日可待了。
但是今夜北燕大軍卻再一次發動攻擊,并且利用風向使用了箭火,采取強攻,想要強行攻下土城。
消息傳來之時,我摔碎了一只茶碗,我急忙推開房門,來到将軍府裏最高的地方往城樓的方向望去,觸目可及的都是火光一片,城樓上的一處屋舍已經燃起熊熊大火,此處都能聽見士兵打仗厮殺的聲音。
就在我要從閣樓上走下來,去找劉宇的時候,我聽到背後一聲冷笑:“姑娘這是要去哪兒啊?”随之而來的是脖頸一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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