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離去
是誰,誰會與我一樣在這個時辰出城?
馬蹄聲越來越近,片刻功夫只聽馬兒一聲嘶叫,慢慢的,馬車停了下來。可兒掀了簾子,滿臉警惕地看着單手扯缰繩的人,說:“你好大的膽子,敢攔我們的馬車!”說着,便打開雙臂擋着車門護着我,她涉世未深,明明怕得厲害,手在發抖,也顫抖着咬牙堅持。
我側頭一看,奇怪道:“韋林?你怎麽來了?”
韋林平時木讷的一張臉竟透着笑意,一把抓過可兒,攬住纖腰将她抱出馬車。
可兒大聲叫着:“登徒子,大淫賊,手放哪呢,你要抱我去哪?快放手你這個登徒子!”
韋林估計是嫌她太吵,于是捂着她的嘴不讓她再喊。
可兒眼中蓄滿了眼淚,嘴裏發着“嗚嗚”的聲音。
韋林将可兒抱出去之後,劉皓掀了簾子跳上馬車,一屁股坐在我身旁的墊子上,也不說話,躺着就閉了眼睛,一副要睡覺的架勢。
驚訝過後,便有些害怕。景帝命我連夜秘密出城,并且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既然他這樣下了密旨,那麽就勢必會封鎖消息,那麽眼前的劉皓又是怎麽知道的呢?
劉皓雖然面上不露半分痕跡,表現得雲淡風輕的樣子躺在軟墊上,但是那緊握成拳的手卻青筋暴露。
我問他:“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而且趕路趕得這樣急。頭發都亂了。”
劉皓仍舊閉着眼睛,發出平緩的呼吸聲。
我推了推他,又問:“到底怎麽了?你為什麽會連夜趕路過來?你怎麽會知道我出了城?
劉皓翻了個身,嘴裏哼了一聲,說:“從前這個時辰本王早已就寝了,如今漏夜出行,終于找了個舒服的地兒休息休息,當然要睡覺了。說完,他睜開雙眼,那裏面竟還透着疲憊和不安,下一秒卻被一抹亮色掩埋,他把手按在我的腦袋上,說:“小妹,睡覺吧,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他似乎很累,閉上眼睛沒一會兒,就發出了細微的鼾聲。
我靠在軟墊上,在馬車的搖晃中,也漸漸有了困意。
睡夢中的我很不安,很忐忑,那裏似乎不是臨淄城,也不是這個時代,那是!現代社會!這是在高中的教學樓裏,我坐在教室裏上課,下課鈴聲響起來了,同學們都急急忙忙地收拾書包出去,而我依舊坐在椅子上。
整個環境都被烏雲籠罩住了,沒有陽光,我的視線有些模糊,看不清楚人的長相。這裏是高中的教室,下課了,我要去找人,曲大哥,我要去找曲大哥,幾乎是下意識的動作,我出了門站在教學樓的走廊裏,我知道只要我打開門一間一教室一間教室地找,就一定會看到他。
可是我心中還有所顧忌,肆意推開別的班級的教室,這太荒唐了。
正當我躊躇的時候,突然一個想法閃現了出來,這是夢,這是我的夢,在夢裏我可以為所欲為,做什麽都行,我必須快一點,再快一點,否則曲大哥就會走的。我得快一點才能見到他,再快一點......
推開一扇門,我走過一排排桌椅,看着陌生的面孔,在衆多學生中尋找熟悉的面孔。不是,也不是,這裏沒有,這間也沒有,在我推開第五扇門時,我終于看到了那個熟悉的人,雖然此時我依舊看不清,但我知道,那就是曲大哥,那就是我要找的人。
他在低頭算一道代數題,很認真的在紙上寫着什麽,我就站在他面前,肆無忌憚地看着他。我知道這是在夢裏,沒有人會對我所做的事情指指點點,也不必感到羞愧,我可以站在他面前,也可以坐在他身旁,我甚至可以拉起他的手......
我不必感到羞愧,因為這是在夢裏,在我的夢裏面,我可以其所欲為。
就在我終于坐在曲大哥身旁的時候,他突然側頭看着我,雖然我還是看不清楚,但我知道,我可以感受到,那眼神中流露出的不屑與厭惡。
心突然很痛,揪心的痛,所有的痛都揪在一起,壓得我透不過氣來。
突然,曲大哥突然變成了劉宇的樣子,他說:“你怎麽來了?”
霎那間,仿佛夢碎了般,整個世界都開始崩塌,我掉進了無底的深淵,不斷的往下掉,再往下掉,毫無終點似的,整個人都懸在空中,周圍滿是黑暗。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有人在叫我!是誰?葭伊是誰?我是槿芝,木槿花的槿,芝蘭玉樹的芝......
突然,我感覺身體一震,睜開雙眼後發現自己仍舊在馬車裏,劉皓見我醒了,松了一口氣,嘴角挂起一抹笑,彼時,馬車的簾布在颠簸中出現縫隙,幾縷陽光灑落進來,籠着劉皓溫和的面容,讓我感到無盡的溫暖。
“你做噩夢了,剛才一直抓着我的手腕,你看,都有點發紫了。”
劉皓深處胳膊給我看,右手手腕上确實青紫了一塊,我對他笑笑說:“誰讓你昨夜偏要睡在馬車裏,不然也不會被我抓了。”
劉皓靠在馬車上,随意一笑道:“好你個白眼狼,我照顧你一夜,你竟然這樣對我?”
我揉了揉有些疼的腦袋,說:“照顧了一夜?”
劉皓說:“可不是,我才剛睡沒一會兒,就被你給踹醒了,你睡覺也太不老實了,嘴裏還念念有詞地說夢話!”
我偷偷看了看他問:“那我沒說什麽奇怪的話吧?”
劉皓似回想了一下,然後點點頭說:“每一句都很奇怪。”
我見他頗有幾分開玩笑的樣子,于是也就沒有理會。只是這頭疼的厲害,連帶着脊背也酸痛,四肢無力,這感覺從未有過,讓我很不安。
劉皓敲了下馬車車璧問:“韋林,還有多久到驿站?”
在外面騎馬的韋林立刻回道:“回殿下,馬上就到了,前面就是峻陽縣,還有一炷香的時間就到城門了。
劉皓“嗯”了一聲,轉頭對我說:“你發熱了,得馬上去看大夫,再忍耐一下,就快到了。”
一定是昨天被雨淋的着涼了。我躺在軟墊上,眼睛酸澀難忍,只有閉了眼睛。
到了峻陽縣,劉皓便帶我們去了驿站落腳。我的頭昏昏沉沉,渾身發冷,可兒幫我蓋了兩床棉被,周身的冷氣還是未散,手腳反而更加冰涼。
沒一會兒,韋林帶着城中有名的大夫進來給我診脈,後來可兒扶着我起身喂了一碗藥,便又将我裹在被子裏。
這個時候我已經有些燒糊塗了,意識有些渙散,一會兒好像是在現代,一會兒又變成古代。我迷迷糊糊地好像拉着一個人,仔細一看,竟然是媽媽,我把臉放在她手上,說:“媽媽,你來看我了,我好想你啊,我以為到了那個地方之後就再也見不到你了……媽媽,不要離開我,我好想你......”
好像有人在叫我葭伊,是誰在說話?
劉皓?原來是劉皓,我好冷,好冷。
我抱着劉皓,感覺他很溫暖,我笑了笑說:“不要再叫我葭伊,我才不是那個傻丫頭呢,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啊,噓......不要讓別人聽見了,其實我不是你們這個時代的人,我跟你們都不一樣,我莫名其妙的來到了這個地方,動不動就要被殺頭的好不好,回去完全可以寫一部小說了……”
“你不是葭伊,那麽,你是誰?”
我傻笑了一下,說:“我只說一遍啊,你不要告訴別人哦,我叫槿芝,木槿花的槿,芝蘭玉樹的芝,槿芝,好聽吧!”
那人在呢喃着重複:“槿芝......”
我突然覺得好熱好熱,渾身都發燙了般,熱氣源源不斷的從體內往外釋放,我想要掙脫出來,卻又動彈不得,厚棉被裹着我的身體,漸漸的,潮濕感和滑膩感便遍布全身。
我仍舊閉着眼睛呓語道:“曲大哥,你知道嗎?這個時代竟然有個人跟你長得一模一樣,如果不是親眼看見,我也不相信。可是,他卻不要我了……”
我流出很多眼淚來,有人在哄着我,不斷地給我擦眼淚,我說:“他們都說他是騙我的,可我不相信,我只相信他,他還替我擋箭,差點就沒命了,他怎麽會騙我呢?他差一點就沒命了,可是我怎麽也想不明白,他怎麽能去娶別人呢......”
“明明都是約定好的,約定好的都會變,哪有什麽會是不變的呢?”
“我怎麽忘了,像他那樣的貴族,怎麽會知道人心可貴......”
“別多想了,好好睡一下,乖......”
有人在我耳邊輕柔地說着話,幫我揉着疼痛的太陽穴,一股清涼舒适的感覺漸漸襲來,透着清風,将周遭的熱浪都慢慢帶走。
後來,我便睡着了。也不知過了多久,我睜開了雙眼,房間內靜悄悄的,窗外的陽光灑在地上,暖暖的。
此時我身上的汗已經消散了,身體也不似從前那樣沉重,酸痛感也沒有了,看來那碗藥的藥效非常好。
我側頭看了看坐在榻前,以手支頭的劉皓,輕輕推了推他。
劉皓見我醒了,伸手摸了摸我的頭,說:“還好不燙了。”說着,起身去拿了茶碗,給我倒了一杯茶,扶着我喝了些。
我見劉皓眉宇間有些倦意,便問:“你一直守在這兒?可兒呢?換她進來吧,你也回房去休息一下。”
劉皓說:“我吩咐她去準備些吃的,一會兒陪你用過膳再回房。”
我說:“我現在感覺好多了,現在天氣熱,總躺在床上反而不好,我出去走走。”
劉皓懷疑地看了我一眼,問:“你真的可以?上午到驿站的時候,你站都站不穩,還是我把你抱進去的。”
我點頭說:“可以,我現在已經好了,已經不發熱了。”說着,我便坐起來,推了推他,“你先出去等我,我換一身衣服。”
劉皓突然面色一紅,雖然很淺,卻被我看出來了。他咳了一聲,然後站起來,走了出去。
見他關了門,我低頭解開了腰帶。
換完衣服後,我與劉皓一同下了樓,走到飯堂,但卻沒見到可兒和韋林的人影。驿站的掌櫃見我們,急忙小跑過來,笑臉相迎道:“貴客下來了,你們要找的人在廚房,那個小姑娘說要親自給小姐做幾道菜,正在忙活呢!”
我與劉皓對視一眼,跟掌櫃道了謝,便往廚房走去。
還沒進去,裏面的争吵聲就傳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