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複仇
空氣似一瞬間凝結在一起,熟悉的聲音裏透出絲絲的心疼。我微微從他的懷裏掙脫出來,擡頭看着他,聲音裏有些難以置信,我的嘴動了動,輕聲問:劉宇?”我踉跄了一下退後兩步,“你怎麽會來這裏?你不是劉皓,不是劉皓,我要去找他......”
劉宇上前一步從後面抱住我,說:“葭伊,你不要吓我,三弟他,已經去了,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我輕輕一笑,眼睛裏有些空洞,說:“你們都在騙我,劉皓好好的在竹園,正蹲在院裏剝核桃,我要去找他。”說着,我用力掙脫劉宇,往竹園跑去。
竹園裏空蕩蕩的,劉皓從寒山寺背下來的一筐核桃還在石桌上,我關了院門,渾渾噩噩地坐在石凳上,開始用手剝核桃。不知過了多久,手被核桃皮紮出血來,指尖已經開始發麻,沒有疼痛感,我依舊在剝,沒有停止。
不知不覺夜幕降臨,天黑了起來,有人在我身旁坐了下來,他遞給我一張紙條。
我側頭一看,原來是韋林,他的臉色異常慘白,面容憔悴,嘴唇幹裂,他使勁握住我的手,将我手裏的核桃皮碎渣挑出來,說:“小姐,殿下已經去了,我們要接受這個事實,你先看看這個。”
韋林的聲音平靜,冷漠,眸子裏迸發出無限的仇恨。
我打開眼前的紙條,上面寫着一行字,像是北燕文字。
韋林握緊拳頭說:“這是其中一個黑衣人身上的,我找人翻譯了上面的文字,确認那是北燕文字,那上面寫'奪寶藏,殺無赦'。”
“奪寶藏,殺無赦!”我嘴裏重複着。
韋林用力抓緊我的肩膀,通紅的雙眼死死盯着我,說:“殿下不能白白失去性命,咱們應該讓害死殿下的人付出代價!”
此時,風驟起,土城陰雲密布,随着一個閃電劃破夜空,“轟隆隆”一聲巨響震徹天地。
我握緊雙拳,憤恨道:“有人要致我們于死地,是誰?拓跋浚?”
韋林搖搖頭,淅淅瀝瀝的雨滴打在他臉上,他說:“不會是拓跋浚,他想要找到寶藏必須得依靠我們,更何況那天在朱翠峰上救了咱們的正是拓跋浚。”
“不是拓跋浚,那會是誰?”
韋林說:“就算不是拓跋浚,那也跟他脫不了幹系,既然是北燕人幹的,那咱們就去查,一定能查到!”
我閉上眼睛說:咱們去北燕,跟在拓跋浚身邊,一定能查出來!”
韋林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過小姐,你不能以身犯險,咱們應該從長計議。”
我仔細思忖,想了又想,然後睜開雙眼,靠近韋林,在他耳邊說道:“我有一個辦法,你去......”
距離北燕王迎娶公主還有五天,這五天裏,我都在竹園照顧中毒昏迷的可兒,她在那日被傷得很重,被砍了好幾刀,其中一刀傷及要害,府裏的大夫搶救了整整一夜才脫離危險。
劉宇每日都來看我,都被我擋在竹園外。韋林說,劉皓的死訊已經傳到臨淄,景帝派了劉宇前來安排後事。
到了第五日清晨,韋林風塵仆仆地回來了,告訴我一切已按照計劃進行,人已經送到安全的地方了。
我點點頭,吩咐柳兒幫我上妝。
妝容很濃,胭脂塗得很多,才能讓我的臉不會那樣蒼白,恢複了一點血色。等她上完妝,柳兒
說:“葭伊小姐,你真好看。”
我看着鏡子裏精致的五官,說:“不過是帶了一個被精心打造的面具。”
我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穿着公主的華服,頭頂戴着公主的鳳冠,就像從未想過劉皓會離開我。此時我端坐在公主的鳳辇上,隔着珠簾,看到劉宇站在不遠處的白玉石階上,他依舊一襲白衣,一泓如墨的黑發散在身後,一陣風吹來,在湛藍的天空下微微浮動。我沒有去看他的眼神,也故意漠視他神情中隐藏的東西。我知道,韋林調查過,在瓊然公主從臨淄城出發之後,劉宇并沒有對李霓裳下聘禮,他撕毀了婚書,如若不是華貴夫人以死相逼,劉宇他一定會跟劉皓一樣,連夜出現在臨淄城外,我的馬車裏。
我冒雨連夜出城,被流傳為,陛下要我頂替瓊然公主和親,劉宇被重兵包圍在府裏,就在他要突圍而出趕來救我時,華貴夫人出現了,她以死相逼把劉宇留在臨淄。
也許正是因為如此,李霓裳才會對我痛下殺手,讓完顏烈放火燒了整個驿站。
而劉皓他與陛下達成某種協議,自願放棄王子所擁有的榮譽以及王位的繼承權,只想陪着我,我去哪,他便去哪。
我現在還能清晰的記起,劉皓那日騎馬趕來,形容枯槁,見到我之後眼睛裏迸發出來的神采,他咧着嘴,露出白牙,對我說,小妹,你去哪,我就去哪。然後雲淡風輕地躺在我一旁的軟墊上,翹着二郎腿。
他放棄了江山,選擇一個坊間出名的癡傻庶女。
此刻,鳳辇在緩緩移動,載着我去向一個黑暗的深淵。
一年多前,我受到華貴夫人的邀請進宮去給李霓裳接風洗塵。當時的我也是坐在轎子裏,那是我剛剛穿越到這個陌生的地方,王宮對我來說就是一個冰冷無情的地方,我不知道自己的前路如何,不知道進入華麗的宮殿會遇到什麽樣的人,發生什麽樣的事情。當我無比忐忑和擔憂的時候,轎子停了下來,有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朝我伸來,铎着點點月光,冷月的光輝映着他的臉,似乎暈出一個金光點點的光,灼灼其華。他握住我的手,将我從轎子裏領出來,說:“小妹,我來接你入宮。”
當時的我并不知道他對自己這樣重要,只是在糾結在酷暑的時節多穿了幾層衣裳......
畫面回轉,鳳辇停了下來,我握緊拳頭,控制住自己眼中的淚光。
我知道,再也不會有人朝我伸出右手,帶我走向一個未知的世界,無條件的在我身邊默默守護。
劉皓他,再也不會出現了......
我全身上下都充滿了複仇的鬥志,我要掩飾自己的傷心與無助,這一次在北燕,一定要查出害死劉皓的人!
瓊然公主劉清在外從來都帶着面紗,北燕人包括拓跋浚都沒有見過她的真面目,劉清嫁入北燕,必死無疑,而我要去北燕調查殺害劉皓的幕後黑手,就必須有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既然如此,那麽就有我代替劉清嫁入北燕王室。
我讓韋林秘密将劉清和王致遠送走,為了防止他們反抗,韋林直接敲暈了他們,将他們送到南國境內的小鄉村裏,等到時機一過,再幫他們返回東齊。
作為送婚使的王致遠對外宣稱染了寒疾,為了兩國婚事的正常進行,送婚使由劉宇擔任。
此時鳳辇在出了土城百裏的阿城停靠,阿城已經屬于北燕境內,當夜會在阿城留宿一宿,到第二日再出發去大梁城。
一切都按照我預料的那樣有條不紊地進行着,可是在阿城這一夜卻出現了變故。
那夜,拓跋浚邀我共進晚餐,等到了地方時,發現這裏只有他一人,身邊就連個伺候晚膳的丫鬟都沒有。他似乎看透面紗之後的我,眼睛裏露出危險的光來,似乎充滿寒意。
柳兒當即拿出瓊然公主宮中首席大丫鬟的風範,态度不卑不亢,說道:“瓊然公主乃是東齊國嫡公主,雖尚未與大王舉行儀式,但也請以禮相待,莫損了兩國邦交。”
拓跋浚冷笑一聲,仰頭飲盡杯中酒,豪邁一笑道:“好一個伶牙俐齒的丫頭,在這種情境下竟然還能不卑不亢說出這番話,看來你主子平時沒少教導。不過!”他眸光一轉,眼中充滿厲色,“嫡公主是否真的會嫁去大梁城,還是未知之數,不知到那時,你還是否會如今日一般底氣十足。”
柳兒說:“嫡公主就站在大王您的面前,明日就會去往大梁城,這一點,奴才很清楚。”
拓跋浚從座位上站起來,冷哼一下,說:“看來,你很相信自己身邊的'嫡公主',不過,本王要善意地提醒你,凡事別講得太滿,否則是要吃虧的。”
他一步一步走到這邊,雙眸緊盯着我,說:“本王雖未見過瓊然公主的容貌,但眼前這位,絕不是貴國的嫡公主。”
柳兒垂下雙眸,雙手緊握,她回身扶了我一下,眼睛裏露出惶恐之色。
我輕輕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讓她稍安勿躁,然後擡眼看着拓跋浚,說:“我當然知道大王會認出來,相信我這雙眼睛如論怎樣的妝容遮蓋,也擋不住您的法眼。”說完,我便拿下面紗,
露出臉來。
拓跋浚眼中閃過一抹驚豔,他道:“像,真像,上了妝的你竟然與她一般無二。”
我知道他口中的她是曦和公主,于是輕笑道:“大王既然早就知道上了鳳辇的人不是真的瓊然公主,那為何不當場揭開我的面紗?還留到今日,請我來用晚膳?”
拓跋浚雙手一背,但笑不語。
我說:“難不成大王需要我身上的一個物件?哦,我知道了,是藏寶圖!如果是這樣的話,娶得是不是真正的嫡公主,又有什麽區別呢?大婚過後,瓊然公主的嫁妝全部落入北燕王室之手,也可以替大王一解燃眉之急,何樂而不為呢?”
拓跋浚剛毅的嘴角扯出一絲笑,道:“藏寶圖果然在你手中,怪不得你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竟然冒充瓊然公主加入北燕,你不怕東窗事發,北燕借此出兵東齊?兩國交戰,你就算死十次,也不解東齊景帝之氣吧!”
我朝前走一步,沉穩有力道:“那麽,我就堵大王您不會拆穿我,不會揮軍南下,我堵大王會陪着我演完這場戲。”
拓跋浚似聽到什麽好笑的事情,仰頭大笑數聲,然後挑眉問道:“為何?難道本王會甘願被你一個小丫頭戲耍?”
此時我無所畏懼,擡眼迎着他犀利的目光,将脖頸上的玉墜子拿出來,說:“就憑我手中的玉墜兒,相信大王比我清楚,這意味着什麽。”
拓跋浚眸中閃過一絲悅色,嘴唇微微顫動,說:“果然是它!這玉墜果然在你手裏。”
我将玉墜收回放在衣領裏,擡眼看他,說:“我賭贏了,看來大王願意陪我演這場戲了。”
拓跋浚斂住臉上的笑意,眼中的氣勢迫得人退避三尺,他一步一步朝我走過來,帶着令人恐懼的殺氣,道:“葭伊小姐既然派了密探查到本王需要銀子,難道就沒有打探到,本王平生最恨受人威脅嗎?”
我挺着腰板,面上依舊不動聲色,攥緊的手心裏已經冒出冷汗,我硬挺着說:“大王要殺死我這個弱女子比捏死一只螞蟻還要容易,我相信只要您稍微用力,我的脖子就會被您扭斷。”
拓跋浚冷眼盯着我足足有半盞茶的功夫,頭上青筋凸起,滿臉的陰森恐怖。突然,他大笑起來,說:“這場戲本王陪你唱下去!不過,要以本王的方式唱!”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