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逃跑

第3章 逃跑

二天，蒲钰起床的時候，家裏一個人都沒有，外屋的八仙桌上，用碗扣着兩個大白饅頭，幾乎餓了一天一夜的蒲钰，拿起饅頭就往嘴裏塞。

只是這頓飯吃完，一直到下午也沒有下一餐的着落，廚房都被他翻遍了，沒有一個能直接吃的東西，蒲钰只能出去逛逛，看能不能遇到他爺爺奶奶。

因為昨天下了雨，路上水汽還未幹，一條泥巴路走下來，足足讓蒲钰外增高了三厘米。順着小路到了一條小河邊，蒲钰打算在這裏把鞋子上的泥巴洗一下。

走近才看見，河裏邊有一個十幾歲的男孩子，正在摸魚。

“你是誰？怎麽從來沒見過你？”男孩看着蒲钰問。

蒲钰找了個幹淨的石頭坐下，看向那個男孩，“你又是誰？”

男孩淌着水走過來，“你是蒲爺爺的孫子嗎？”

＂你怎麽知道的？＂蒲钰把鞋脫下來，拿小石子刮着上面的泥巴，刮泥巴的過程倒是非常解壓，跟在網上看那種修驢蹄子的視頻一樣。

男孩把額頭上濕濕的頭發用手書梳到腦後，一屁股坐到他旁邊，“我聽我媽說的，蒲爺爺的孫子過來了，我沒見過你，那你肯定是啊。”

“還挺聰明嘛。”蒲钰笑着看他一眼。

男孩看見他手中的鞋子，眼神亮了亮，“你的鞋子好帥啊，我在網上見過，聽同學說可貴了，我跟我媽說她都不給我買，說費錢。”

蒲钰停下手中的動作，“喜歡？”

男孩用力地點了點頭，“當然喜歡了，我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穿呢！”

“洗幹淨就送你了。”蒲钰把鞋子遞給他，示意他自己洗幹淨。

男孩不可以思議的看着蒲钰，接過他手中的鞋子，問道：“真的嗎，真的送給我了？”

蒲钰不在意的點點頭，“嫌棄我穿過嗎？”

“不嫌棄不嫌棄！”男孩開開心心的洗起了鞋，“有了這鞋，我就可以跟我們班上的同學炫耀了！”

男孩動作麻利的洗幹淨了鞋，拿在手裏喜滋滋的看着，就像得了什麽寶貝似的，蒲钰心想山裏的孩子就是單純，拿着一雙別人穿過的鞋，也能笑的這麽開心。

“小孩兒，你家有吃的嗎？”蒲钰揉揉自己癟癟的肚子。

“有啊！”男孩眼睛亮晶晶的，“哥哥你餓了嗎，我可以給你做烤魚吃的。”

男孩說完把鞋子放在幹淨的地方，一溜煙跑走了，回來的時候手裏抱了一捆幹樹枝，還提着一個小桶，他找了一塊平坦的地方，熟練的點起火，把魚清理幹淨，用樹枝穿好，架在火上慢慢烤了起來。

“你挺熟練啊，這玩意兒連鹽都沒有，能好吃嗎？”蒲钰發出質疑。

男孩從一旁的衣服口袋裏掏出一袋鹽，“放心，我都準備好了。”

蒲钰在一旁默默豎起了大拇指，順便打聽了一些事情，“你在城裏上學嗎，你每天都怎麽去上學的？”

“我讀的寄宿學校，只有周末回來而已。明天下午村裏有一趟公交車，在城裏讀書的學生都坐那趟公交車。”男孩一邊翻面一邊說道。

“公交車？幾塊錢？”蒲钰接着問。

“十塊。”

“這麽貴？”蒲钰很驚訝，“我們那兒坐公交車才一兩塊錢。”

“很遠的，從這裏去城裏要一兩個小時呢，這已經很便宜了。”男孩解釋道。

樹枝上穿起來的魚已經有香味飄出來了，發出滋滋的響聲，蒲钰咽了咽口水，眼巴巴的看着那條烤魚。

“快好了。”男孩看蒲钰一臉饞樣，沒忍住笑出聲。

蒲钰這會兒也有些不好意思，咳嗽了一聲望向別處。

又過了幾分鐘，男孩的魚烤好了，他在上面撒上鹽，撕下一大塊魚肚子上的肉遞給蒲钰，自己吃了剩下的部分。

可能是蒲钰太餓了，竟然覺得這條魚的非常美味，後來男孩子又烤了一條魚，兩個人才算吃飽。

回去的時候，男孩帶蒲钰走了一條都是碎石子的路，這條路比較幹淨，不會把蒲钰的鞋子弄髒。

男孩子跟他住的其實并不遠，蒲钰數了一下，就隔了四棟房子，不過在這個村子裏，跟誰都隔的不遠。

蒲钰跟那個男孩子約好了，讓他明天去城裏的時候叫上他一起，這個地方實在讓人待不下去了，沒有娛樂的地方，連飯都吃不飽，更可惡的是村子裏蚊子特別多，白天他去上廁所的時候，蚊子甚至在他屁股上咬了好幾包。

大概晚上七點多，爺爺奶奶才從地裏回來，爺爺肩膀上扛着鋤頭，臉上還挂着汗珠，随手擦了一把，取下腰間的塑料杯子，在院子裏的水池子裏接了一瓶水，咕嘟咕嘟喝起來。

奶奶背着背簍，裏面裝着黃瓜茄子之類的蔬菜，蒲钰見了，幫忙把背簍接下來放進廚房裏。

“是不是餓了？”奶奶從背簍裏拿出幾根嫩黃瓜遞給蒲钰，“嘗嘗，很好吃的。”

蒲钰本來想去洗一下再吃，但看着奶奶的眼神，最後只是在衣服上擦了擦。

奶奶笑眯眯的看着他，又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個黑色塑料袋子，塑料袋裏還包着一條手絹，蒲钰看着奶奶一層一層打開，裏面包的是新新舊舊的散錢，奶奶從裏面抽出一張五十的還有一些零錢，加起來一共一百塊，遞給蒲钰，“這錢你拿着，我們不在家的時候，你拿着去小賣部買吃的，別餓壞了。”

蒲钰看着那幾張錢，突然鼻尖有些酸澀，“謝謝奶奶。”

奶奶摸摸蒲钰的頭發，“出去玩吧，奶奶給你做好吃的。”

蒲钰把一百塊揣進口袋裏，可這一百塊錢，就算他不吃不喝也到不了他家。他只能再想想其他的辦法。

第二天下午，昨天那個男孩來蒲钰家裏叫他，跟他一起的還有一個女孩子，瘦瘦小小的長得挺可愛。

男孩一看見蒲钰就說，“你看我說的吧，蒲钰哥很帥的！”

“是很帥，但是季大哥更帥啊！”女孩的臉微微發紅，似乎想到了什麽讓人害羞的東西。

“什麽雞大哥？”蒲钰皺起眉頭，“快走吧，晚了趕不上車了。”

但蒲钰多餘擔心了，公交車會停在那裏等學生都到齊了才發車，然後到學校再一起下車。

蒲钰通過他們的聊天才知道，男孩叫陳越，女孩叫吳漾，跟着學生們一起下了車，跟司機确認了車站的位置，打算先去問問今天有沒有車票。

汽車站不是很大，門口有一兩個工作人員，蒲钰進來，他們也只是擡起頭看了一眼，然後又低下玩手機了。

“你好，有到市裏的車票嗎？”蒲钰走到買票窗口上問道。

售票員擡起眼，在電腦上掃了一眼：“有下午兩點的，要買嗎？”

“要一張吧，多少錢？”蒲钰掏出自己口袋裏的零錢。

“258，請出示一下身份證。”售票員把手伸出來，準備接身份證。

票價還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蒲钰腦海中根本沒有身份證的印象：＂沒有身份證能買票嗎？＂

“沒有身份證買不了。”售票員搖搖頭。

公交車是專門接送學生的，一個星期才一趟，蒲钰只能在這裏先住一晚上，等明天再想辦法的，可酒店也需要身份證才能入住，他詢問了好多家酒店，最後在一個小黑旅館花80塊住下了。

他從口袋裏掏出一把零錢，是他早上看見奶奶裝錢的口袋放在桌子上，他打開數了數，加上昨天的一百塊錢，一共有五百。

蒲钰糾結了好久，最後還是拿走了那四百塊錢，他想着等他回到家，肯定會十倍二十倍的還給奶奶的，于是就帶着這樣的罪惡感，把四百塊錢揣進了口袋。

雖然是黑旅館，但該有的設施還是有的，他在浴室裏洗了熱水澡，準備出去吃點東西。

市集上還是比較熱鬧的，有着各種各樣的小吃攤，沿着鬧哄哄的街道往前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行，忽然聽見遠方傳來一陣喧嘩之聲，擡頭一看，只見很多人正朝着一個方向湧去，他随着人流前行，被裹夾着來到一片看熱鬧的人群裏。

人群圍成一個擁擠的小圈，人們好奇地伸長脖子觀望着，又互相打聽着發生了什麽，圈子中央的人似乎在争吵着什麽，聲音斷斷續續的隐沒在了人群聲中。

蒲钰站的遠，正想擠進去看看發生了什麽，又聽見人群中爆發出一陣陣震耳欲聾的尖叫聲，猶如排山倒海一般，現場一片大亂，人群慌作一團，互相推搡彼此呼喚。

蒲钰好不容易掙開人群的束縛，這才看見發生了什麽。

只見地上倒着一個衣衫不整的男人，肚子上往外冒着大片血跡，蒲钰聽着周圍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讨論，了解了一個事情的大概。

原來是這個男人在外面找小三，被原配抓了個現行，直接從家裏拿了把水果刀就追了出來，剛剛在吵架的過程中，女生情緒失控，失手捅了男的一刀，這會兒女孩看着自己滿是血跡的手，也吓得神情呆滞。

有人報了警，也有醫學生沖到前方，為男人止血，蒲钰看了會熱鬧，正打算從人群中退出去，又聽見有人大喊。

“有小偷！抓小偷啊！”

蒲钰趕緊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擡眼正好對上那個小偷的眼睛。

“媽的！”蒲钰一聲怒吼：“站住，別跑！”

小偷一看敗露，撒丫子跑的比誰都快，哪裏還能讓蒲钰一句話喊停。

等蒲钰追出去的時候，小偷已經跑了一條街了，蒲钰從學校畢業之後，就再沒有運動過，不管多近都是開車，這會兒根本跑不過那個小偷，眼睜睜看着他拿着自己的錢逃之夭夭，最可恨的是，那是他所有的家當，還包括他奶奶的錢。

跟着跑了兩條街，蒲钰差點把肺都跑出來，雙手撐着膝蓋靠在牆邊大喘氣。

那小偷見蒲钰沒追上來，還回頭挑釁他，最後轉進一個胡同裏徹底不見了人影。

“都是這個熱鬧看的，飯也沒吃上，錢也沒了。”蒲钰十分懊惱，拖着沉重的雙腿回到剛發生事故的地方，人已經都散了，要不是地上還殘留着血跡，根本看不出來這裏發生過什麽。

值得慶幸的是，小偷并沒有把他的手機偷走，也可能是看到手機太破，達不到他偷的标準吧。

蒲钰回到旅館，想給他爺爺打了電話，可他一連打了四五個都無人接聽，他依舊不死心，一遍又一遍重複着撥打電話，一直到手機沒電為止。

“睡覺吧，睡着了就不餓了。”蒲钰安慰安慰自己：“他們發現我不在家肯定會找我的。”

他還是高估了他的爺爺奶奶，一忙起來根本不記得家裏還有個人不見了，一直到第二天中午，爺爺才反應過來，蒲钰好像不見了。

“哎，蒲钰那孩子怎麽兩天不見了？”爺爺拿着鐮刀問。

兩位老人這才反應過來家裏少了個人，爺爺拿出他的手機，電話多到手機都卡爆了，一連串全是一個號碼打來的。

爺爺把電話回撥過去，只聽見電話那頭傳來有氣無力的聲音：“爺爺，我要餓死了！”

蒲钰兩行眼淚根本止不住，滴滴答答的往下掉，“嗚嗚嗚，我的錢被偷了，我回不去了！”

他越哭越大聲，引的周圍路人頻頻觀望，他因為交不起第二天的房費，被小旅館的人給趕了出來，他蒲大少爺什麽時候受過這種委屈，因此眼淚一旦決堤，就根本止不住。

“別哭，小钰，奶奶這就讓你爺爺聯系人接你回來啊！”奶奶安慰着蒲钰。

“嗯嗯。”蒲钰抽抽噎噎的答應着，用手把臉上的眼淚擦幹淨：“奶奶，你快點兒，我好餓。”

電話一挂，奶奶立馬讓爺爺放下鐮刀，去問問村子裏有沒有要從城裏回來的，順便把蒲钰給捎回來。

爺爺跑了好幾家都說沒有在城裏的，倒是隔壁的張大嬸想到什麽，“我記得小季好像去城裏了，他走的時候碰到我還跟我打了招呼，好像還沒回來，我幫您問問，您別着急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