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回家

第4章 回家

說來也巧,季知還接到電話的時候,剛開車到城裏,聽完張大嬸說是蒲爺爺的孫子丢了,立馬答應下來。

他趕在蒲钰手機關機前的最後一刻,聯系上了他。

季知還開的是一輛黑色越野,是他前兩年剛跟着師傅辦畫展時買的,那時候他資金有限,還是靠着師傅的資助,當時買的時候就看中了他夠大,能裝很多東西,幫師傅裝畫送畫,還有他平時去山裏采風也完全沒有問題。

他跟蒲钰約定的地方在一個公園門口,路段空曠很方便找人,季知還隔着一條馬路就看見了在公園門口徘徊的男孩子。

只是沒想到還是個熟人——是那天在服務區遇見的那個男孩子。

季知還沒有下車,把車開到他附近按了按喇叭。

蒲钰從花壇邊擡起頭,尋着聲音望去,看見一輛黑色越野,眯着眼睛确認了下車牌號,跑上前去問:“你是來接我的嗎?”

季知還低頭一笑,心想這人估計是把自己給忘了,他點了點頭:“上車吧,我帶你回去。”

蒲钰打開副駕駛的車門,複又想起來什麽似的,問:“副駕駛能坐吧。”

“你腳都邁上來了,我還能不讓你坐嗎?”季知還看他一眼:“坐吧,沒事。”

季知還沒有直接開車回去,而是帶着蒲钰拐進了一條小巷子,蒲钰雖然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但認路還是在行的,他看着車子開進了他不熟悉的路段,便問道:“這不是回去的路啊?”

“現在才懷疑是不是晚了?”季知還有些好笑的看着他。

只見蒲钰一臉泰然自若的樣子:“沒事,反正現在的我又不值錢。”

車繼續往巷子裏面開,越往裏開越安靜,路上幾乎沒有人,往左拐後走了大概四五分鐘,蒲钰看見一家寫着“此間”的小屋。

季知還把車在門口停好,解開安全帶道:“下車吧,先吃個飯。”

“在這裏吃飯?”蒲钰不理解,好好的為什麽會有人把吃飯的店開到這麽偏僻的地方來。

剛走進院子裏,就有一個小光頭出來迎接,“喲,這不是季大畫家嗎,今天怎麽有空過來了?還帶了個帥哥來,有情況啊你?”

“別貧啊!”季知還打斷他:“村裏的孩子,順便帶回去,今天有什麽特色菜?孩子都餓不行了。”

小光頭圍着蒲钰轉了兩圈,"确實很帥,等着今天剛好做了醬牛肉,你們可有口福了!"

小光頭說完就跑走了,也不招呼他們,季知還就帶着蒲钰往裏面走,“坐吧!”

蒲钰看了眼屋子裏的格局,很寬敞也很幹淨,屋子裏種了很多綠植,角落裏點了熏香,是一種很淡雅的香味,這樣看這裏更像是尋常人家,跟飯店好像不搭邊,窗邊有一張矮桌,下面放着四個蒲團,裏面還放着幾把吉他,桌子上擺着幾張樂譜。

季知還把桌子收拾幹淨,熟練的找出茶葉。

坐在蒲團上蒲钰問道:“他把飯店開在這裏能賺錢嗎?”

“有的人也不一定為了賺錢啊!”季知還在他對面坐下,“老路以前其實是做樂隊的,但是近幾年樂隊不景氣,成員們又相繼退出,他就開了這麽個小店,他說這裏安靜,閑暇時刻還能靜下來寫寫歌。”

“哦。”蒲钰點點頭,“他還挺有情懷嘛!”

“喝茶。”季知還把泡好的茶推到蒲钰面前:“不是什麽好茶,是老路自己去茶山摘的。”

蒲钰喝了口茶,頓時覺得清香撲鼻,鮮潔爽口,比他爸那些毛尖普洱好喝多了。

“來了來了!”先是聽見一聲吆喝,緊接着就看見小光頭端着一盤子醬牛肉,小跑過來,把盤子放在桌上,說了句:“快嘗嘗,我炖了好久呢,絕對入味兒。”

蒲钰看着那小光頭又一溜煙兒跑走了,才反應過來桌子上并沒有筷子。

“我去拿筷子,你先坐。”季知還站起身來往廚房走。

蒲钰本來就很餓,現在一聞醬牛肉的香氣,更是忍不住,嘴裏的口水快要成河,肚子也咕咕叫着開始抗議,他往廚房的方向看了眼,眼疾手快的用手拿了一片牛肉放進嘴裏。

吃完又覺得盤子裏的菜似乎缺了一塊,又伸出指頭把旁邊的牛肉撥了撥,自以為完美的銷毀了犯罪證據。

殊不知他這一動作,被季知還和小光頭都看見了,為了不讓人尴尬,兩人特意在廚房又呆了會兒才出來。

“嘗嘗吧,老路手藝還不錯。”季知還把筷子遞給他。

蒲钰心虛的擦了擦嘴,瞟了眼桌上的盤子,見季知還沒有什麽反應,接過筷子開始大快朵頤。

“慢慢吃,一會兒還有別的菜。”季知還怕他噎着,倒了杯水給他,才動筷子夾了一片牛肉。

這次小光頭直接用一個托盤端了好幾個菜過來,把菜都上好後,他自己也坐下來跟兩人一起吃。

“來點不?”小光頭挑挑眉。

“今天不來,一會兒要開車呢。”季知還搖頭。

“那這個弟弟呢,會喝酒嗎?”小光頭又問蒲钰。

蒲钰這會兒忙着往嘴裏塞菜,也沒注意他說什麽,胡亂點點頭,又繼續吃飯了。

小光頭拿來自己釀的果酒,倒了一杯給蒲钰,“哎呀,你這幾天沒吃飯了啊,餓成這樣?”

“也就兩天,昨天下午去吃飯的時候,錢被人偷了就沒吃上飯。”蒲钰接過小光頭遞過來的果酒,一口幹了,“嗯~好喝,甜甜的有梅子的味道。”

小光頭也整杯下肚:“有眼光,我喜歡你,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蒲钰,你叫我阿蒲或者小蒲都行。”蒲钰回答道,說完看了小光頭一眼,還不知道該怎麽稱呼他呢。

“你叫他路哥吧。”季知還看見後說道。

季知還吃飯跟他人一樣,斯文又優雅,蒲钰最讨厭跟這樣的人吃飯,磨磨唧唧的影響人胃口,還是路哥這樣豪爽的讓人舒服。

“路哥好。”蒲钰朝他龇牙一笑。

老路笑着答應,又給蒲钰添上酒,問他:“你看起來像有錢人家的小孩啊,不上學了嗎,怎麽上我們這裏來了?”

蒲钰端起酒杯,輕輕跟老路碰了一下,“我都25了,只是看起來顯小,我都畢業好幾年了,我爺爺奶奶不是在這裏嘛,我來看看他們。”

老路一幅看破不說破的樣子,點點頭道,“哦,來看爺爺奶奶啊!”

“嗯嗯。”蒲钰有些心虛的低下頭,他總不能說是因為犯了錯才被他爸流放到這裏的吧。

兩人又喝了幾杯,季知還擔心兩人喝多了,就勸了幾句,老路也十分聽話的把酒杯放下,跟季知還聊起天來,倒是蒲钰還沒喝夠,自己拿着酒杯偷偷給自己又添了幾杯。

蒲钰一邊吃飯一邊聽他們聊天,他們聊天內容也很常見,無非是最近過的怎麽樣,誰誰誰結婚了,誰誰誰家又生了個大胖小子,兩人好像認識了很久,相處模式很自然。

“吃飽了嗎?”季知還看了眼時間問道:“吃飽了我們就收拾一下回去了,晚了你爺爺奶奶會擔心。”

蒲钰吃了這幾天來最飽的飯,走的時候還對桌子上剩下的醬牛肉念念不舍,老路看了笑的直拍大腿:“看你那樣,我給你打包點帶回去,自己熱熱就能吃。”

“謝謝路哥。”蒲钰一聽還有的拿,立馬笑開了花,跟在老路後面,幫他撐口袋。

“下次還讓老季帶你來啊,我還給你做好吃的。”老路一邊裝一邊跟蒲钰說。

人一吃飽喝足了就容易犯困,加上車上搖搖晃晃的更加催眠,蒲钰沒一會兒就開始小雞啄米了,安全帶都挂不住他,整個人跟軟腳蝦似的。

只是回村的路大都是土路,坑坑窪窪的石頭比較多,季知還已經很小心的避開有坑的路段了,但還是難免有一些漏網之魚,車子的前輪從一個大坑裏碾過,蒲钰本就搖搖晃晃的腦袋,“咚”一聲撞向了車玻璃。

蒲钰直接被痛醒,伸手揉了揉自己撞到的腦袋,看了看周圍的環境,清醒一會兒後,大少爺的脾氣就上來了:“怎麽開的車,疼死我了。”

“抱歉,實在沒避開,很疼嗎?”季知還也不惱,轉頭看了看他。

“不疼你來試試?”蒲钰這句話說出口之後,就有些後悔,人家已經來接自己了,還帶自己吃了飯,不就是撞一下頭嘛,可他又說不出道歉的話,車裏的氛圍一時間變得很尴尬。

蒲钰小心翼翼的拿眼睛瞟他,看季知還有沒有因為他口無遮攔而生氣,沒想到季知還直接在路邊停了車。

“你幹嘛?”蒲钰有些緊張的扯着安全帶,心裏想到,‘他不會要下車打我吧!’

季知還看他一臉緊張的樣子,就知道是他誤會了,解釋道:“你不是說,頭撞的很疼嗎?我看看有沒有起包,我後備箱有藥給你擦點。”

“不……不用了,也不是很疼。”蒲钰有些別扭:“你快開車吧,早點回去,天都快黑了。”

“真的不用?”季知還再次确認。

“哎呀,我說不用就不用,你趕緊開車吧。”蒲钰說。

季知還再三确認了他沒事,才啓動了車子。

回到家已經晚上七點多了,季知還的車子停在爺爺家門口,他跟着蒲钰一起下車。

爺爺和奶奶聽見動靜,趕忙從屋裏出來。

“爺爺奶奶。”蒲钰從來沒有覺得,看見爺爺奶奶會這麽親切。

“蒲爺爺,蒲奶奶好。”季知還跟着一起下車,然後從後備箱拿出一些禮品,“爺爺奶奶這是給你們帶的營養品,你們平時別太累了,明天我來幫你們割麥子。”

奶奶拉着季知還的手,要留他下來吃晚飯,爺爺也從口袋裏拿出錢來,說要給季知還路費。

“不用,本來就是順路的事兒。”季知還拒絕了爺爺奶奶的好意,走之前回頭看了眼蒲钰。

蒲钰低着頭站在一邊,手上提着的醬牛肉袋子把手指勒出一道一道印子,直到季知還開着車走了,奶奶過來摸了摸他的肩膀,蒲钰才回過神來。

爺爺奶奶拉着蒲钰回了家,桌子上擺着一個大海碗,碗裏是奶奶提前卧好的荷包蛋,放了有些時候,已經失去了熱度。

“快吃,奶奶給你卧的雞蛋,你爺爺想吃我都沒給。”奶奶把碗端過來,看蒲钰站在原地沒有動,不解的回頭看他,“怎麽了?小钰,不喜歡吃雞蛋嗎?”

“奶奶,對不起,要不你還是罵我幾句吧,不然我心裏難受。”蒲钰說道。

“那還有人找罵的?”奶奶笑道:“你人好好的就行,其他都是小事兒!”

爺爺沒聽見兩人在說的什麽,又拉着蒲钰前後左右看了看,發現身上沒什麽外傷,也放下心來,把桌上裝滿雞蛋的碗遞給他,“吃吧,你奶奶特意給你做的,我說給我盛一個他還不給呢。”

爺爺的語氣裏帶了點委屈,蒲钰趕緊把碗給他爺爺,“爺爺,你吃吧,我剛吃了飯不餓!”

“別給他,你自己吃。”奶奶把碗收回來,按着他的肩膀讓他在椅子上坐下。

越是這樣蒲钰心裏越是愧疚,他已經習慣了犯了錯就得挨罵、受懲罰,他也漸漸在他爸的吵罵聲中煉就了一身刀槍不入的本領,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在他犯錯時,不罵他,而且自己偷拿了奶奶的錢,奶奶也只字不提,反而還關心他。

他突然從大海碗中擡起頭,眼睛裏閃過一絲光芒:“爺爺奶奶,明天我也去幫你們割麥子吧!”

爺爺奶奶聽見後相視一笑,并沒有說話,蒲钰怕他覺得自己只是說着玩,拍拍胸脯保證道:“我肯定可以的!”

“行,那你吃完快去睡覺,明天早上我叫你。”

晚上,蒲钰躺在他之前十分嫌棄的小床上,竟然覺得這張床出奇的讓人安心。

那扇小窗戶上有月光灑進來,地上印着窗戶的輪廓,屋裏被分割成兩半,一半明一半暗,屋外也時不時傳來陣陣蛙鳴,蒲钰覺得這一切似乎并沒有他想的那麽糟糕。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