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通溝
第8章 通溝
排水渠的水真的很深,蒲钰跳下去都到他腰了,奶奶給他的水鞋一點用都沒有,反而還裝了一鞋子的水,行動起來都很笨重。
蒲钰試着把堵在洞口的東西往外挖,可它又會順着水流被沖過去,他聽見爺爺說要把鋤頭往裏怼,他彎下腰,兩只手握住鋤頭把朝裏推去。
這下水微弱的流動了一點,但鋤頭長度有限,很快就到頭了,任憑蒲钰再怎麽推,水位也沒有下降的趨勢。
蒲钰只能把鋤頭抽出來,“這個太短了,外面得找根長一點東西才能疏通。”
雨有越來越大的趨勢了,雨滴砸在身上都有些疼,蒲钰站在雨裏覺得眼睛都要睜不開了。
他只能先上了岸,回去看看有什麽長一點竹竿拿過來通溝,雨聲很大,爺爺本來就耳背,蒲钰趴在爺爺耳邊說了好幾遍他才聽明白。
蒲钰看了看排水渠洞口的長度,回家找了幾根竹子,兩用繩子綁在一起,最末端綁上一塊大石頭,這樣竹子穿過排水溝,石頭就可以把裏面的東西帶出去。
奶奶見爺孫倆渾身濕漉漉的回來了,也打算穿上雨衣跟過去看看,蒲钰把奶奶的雨衣拿過來自己穿上,“奶奶你別去了,這會兒雨大的很,我們很快就回來了,你就在家裏休息。”
蒲钰其實也不想讓爺爺去,但排水溝的另一頭需要有人看着,蒲钰拖着竹子往地裏走。
隔着老遠就看見有人打着傘,站在他家地邊上,正伸着脖子往裏看。
雨打在他的傘上,濺起很高的水花,顯得他整個人都是朦胧的,許是蒲钰拖着竹子的聲音太大,那人回過頭來,蒲钰一眼就認出了那人是季知還,雖然雨霧讓人看不清他的臉,但他周身的氣質很好認,蒲钰每次見他都覺得他身上仿佛自帶了一種生人勿近的氣質。
“這麽大雨你怎麽來了!”蒲钰害怕他聽不見,幾乎是吼出來的。
“奶奶給我打電話說地裏的排水渠堵了,我來看看。”季知還說道。
蒲钰示意他看向自己手中的竹竿:“我來就行了,這麽大雨你快回吧。”
說完也不等季知還回答,帶着竹竿就跳進了排水渠,就這一會兒水位似乎又上升了,蒲钰心想:得加快速度了。
握着竹竿慢慢往裏深入,剛開始很順利,竹竿幾乎沒有遇到什麽阻礙,随着越來越深入,竹竿越長越不好控制,爺爺站在另一段的排水渠,彎腰看着有沒有竹竿出來。
一直到竹竿全部用完,蒲钰一只手臂都全部送進去後,爺爺才在那邊喊;“出來了!”
蒲钰等爺爺那邊握住了竹竿後,才翻身上了岸,也來不及倒倒水鞋裏管的水,急急忙忙跑到爺爺那邊,他怕水一下子沖出來,會把爺爺沖倒:“爺爺,你先別扯,等我來扯!”
爺爺把竹竿交到蒲钰手上,又被他攙扶着上了岸,站在季知還的傘下面看蒲钰把竹竿抽出來。
蒲钰的手微微顫抖着,不知道是冷的還是力氣用盡了,他嫌雨衣的帽子礙事,早早就掀到後背了,大雨把他的頭發打濕,雨水順着他的下巴滑落,混在漫天的雨滴中,讓人分不清楚,季知還看着他這副樣子,忽然覺得這個男孩子挺帥的。
蒲钰暗自用着力,随着竹竿一點點被抽出來,要用的力氣也越來越大,季知還好幾次說想下去幫他,都被他拒絕了。
他抽到第三根竹子的時候,往後走了些,避免突然沖出來的雨水把他沖倒。
竹子末端綁着的石頭,在蒲钰最後一次的用力抽扯中帶了出,連帶着堵在洞口的雜物,水流幾乎是噴湧而出,嘩嘩啦啦的湧了出來。
蒲钰這才松了口氣,松了勁兒的他這會兒感覺手都在抖,手上似乎還紮了好幾根刺,碰到就有些疼,爬上去的時候還滑倒兩次,最後還是季知還在上邊拉他一把,他才順利上了岸。
随着排水渠的疏通,地裏的積水也在慢慢下降,有一些實在出不來的水,就只能自己去地裏疏通。
蒲钰雙手雙腳都被水泡白了,整個皮膚都是皺皺巴巴的,眼睛也因為進了很多雨水而不舒服,幹癢,看上去還有些紅。
季知還回家拿來一些感冒藥過來,又跑到廚房給爺爺和蒲钰熬了姜湯。
爺爺幫忙打着手電筒,看着奶奶手上拿着針幫他蒲钰挑手上的刺。
蒲钰的頭也湊的很近,奶奶手上的針每動一下,他就要發出叫聲:“哦哦哦!好痛!我的手指頭廢了!”
“很快就好了,忍一下!”奶奶有點受不了他的大嗓門攻擊。
“太痛了,就讓它長在我手裏吧,等挑出來我的手就不是手了!”蒲钰依舊喋喋不休:“我的手以後不會到處都是眼兒吧,太痛苦了!”
蒲钰一緊張就話多,沒用的廢話一大籮筐,奶奶被它=他念的頭都暈了,罵道:“閉嘴,話怎麽這麽多!”
“我疼啊,你還不讓我說話,憋着更疼!”蒲钰總有自己的歪理。
紮的比較淺的刺都已經挑出來了,就剩下右手手掌上紮了一根又深又粗的刺不好挑。
挑刺這件事就是,被挑的人痛苦,幫忙挑的人也痛苦,又因為蒲钰一直喊疼,奶奶也有些下不去手了,但這刺紮的很深,不挑出來在裏面發炎就不好了。
奶奶幹脆吓唬吓唬他:“你別亂喊,這根刺不弄出來,在你手裏面發炎,到時候可是要截肢的。”
“奶奶你別吓我了,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蒲钰看着自己被挑的千瘡百孔的手掌,心一橫:“也不差這一個了,你挑吧。”
蒲钰跟要奔赴刑場似的,這兩句話說的的慷慨激昂,義憤填膺,只是挂在臉上的兩行熱淚出賣了他,看見奶奶有些手抖,他抽抽鼻子,“奶,你別抖了,我害怕。”
“把他嘴給我堵上!”
蒲钰打小就愛受傷,他哥總笑他,說他長了一幅皮厚的樣子,其實是個脆皮。
還記得有一次去醫院抽血,還沒到采血室他就吱哇亂叫,采血的醫生是個長得非常和藹的男醫生,看見蒲钰也一直笑眯眯的,蒲钰扭過頭感受到抽血的皮筋綁在他手臂上,醫生還溫柔的安慰他:“沒事,你看一點都不疼。”
蒲钰确實覺得一點感覺都沒有,把頭扭回來的瞬間,眼睜睜看着醫生把針戳進了他的血管,他哥在一邊差點沒笑死,
針越挑越深,蒲钰覺得自己都痛的麻木了,只是眼淚還是不争氣的往下掉,他的眼淚每次都會在眼眶裏聚集好久,一直到臨界值才會掉一大顆下來,看起來可憐兮兮的樣子。
季知還想拿兩張紙幫他擦一擦眼淚,剛把紙拿過來,蒲钰就扯着自己的短袖,胡亂擦了把臉。
季知還:“……”
等把手上的刺挑完,蒲钰覺得自己快成一個廢人了,兩只手都火辣辣的疼,眼淚還是止不住,兩只眼睛都被他哭的通紅。
“一會兒就不疼了,咋還在哭呢?”奶奶拿了張紙巾順手幫他擦了鼻涕。
“不是我想哭,是眼淚自己要流下來。”蒲钰眨巴眨巴眼。
季知還看他兩只眼睛通紅,裏面布滿了紅血絲,就知道應該是髒水進眼睛裏感染了:“我拿了眼藥水過來,應該是有些感染了。”
蒲钰自己往眼睛裏滴了幾滴,就閉上眼睛休息了,季知還聽見外面的雨小了一些,也就準備回家了。
不出意料的,蒲钰還是感冒了,發燒咳嗽鼻子被擦的通紅,躺在床上哎喲喲的叫,生怕別人不知道他生病了。
也正是因為生病了,去地裏挖縱溝的事情他給躲過了,等他稍微好一點兒了,就又在村子裏閑逛起來了,一會兒去隔壁要一根黃瓜,一會兒又去對面要兩個西紅柿。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走着走着就到了季知還家,蒲钰啃着黃光,踮起腳尖從他院子外面朝裏望。
房門是開着的,但屋裏卻沒有人,也不知道池子裏的魚餓了沒。
季知還總是出現的這麽及時,蒲钰剛想進去就聽見後面有人說:“怎麽不進去?”
“你不是不在家嘛,萬一我私自進去了,回頭你再說什麽東西丢了,我可說不清。”蒲钰把手上的西紅柿分給他一個,轉身朝院子裏走。
“你說魚吃不吃黃瓜?”蒲钰蹲在池子邊問。
“沒試過,不我想它應該不吃黃瓜。”季知還擔心他真的把手上的黃瓜拿去喂魚,趕忙說道。
蒲钰啃下一大口黃光:“不吃最好,我自己還不夠吃呢!”
季知還:“……”那你問個什麽勁兒啊!
“進屋坐吧。”季知還帶他進屋,“感冒好些了嗎?”
蒲钰十分不客氣的在他沙發上坐下,說是沙發,其實下面是實木的,上面鋪了一層墊子,放了幾個靠枕,“為什麽要選這種沙發啊,坐着一點兒也不舒服。”
“好看。”季知還燒了點水準備泡茶,“那邊有個躺椅,你覺得不舒服可以去那邊坐。”
季知還家裏的家具幾乎都是實木的,看起來古色古香的倒是跟他人很搭。
蒲钰啃完了黃瓜,看季知還給自己倒的是一杯白開水,“你不是泡了茶嗎!為啥給我倒白開水?”
“你不是說不愛喝茶,嫌苦嗎?”季知還說。
蒲钰依稀記得自己好像是說過這句話,“我現在想喝了嘛。”
沒辦法季知還只能給他再倒一杯,蒲钰見狀擺擺手,“那麽麻煩幹嘛。”
說完拿起季知還面前的杯子,把裏面的茶一飲而盡。
“那是我喝過的。”季知還端着那杯白開水愣在原地。
“我又不嫌棄。”蒲钰又把他手上那杯白開水端過來喝了,“可以看看你的畫嘛。”
季知還點點頭,又拿了一個幹淨的杯子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他家有有個專門放畫的地方,蒲钰看見上次他畫的那張麥田的畫被他用畫框裱起來立在牆邊。
季知還的畫很多,光是麥田的就有不少,每一張看起來一樣又不一樣,蒲钰是個門外漢,看不出哪一張好哪一張不好,只能憑自己的喜歡去判斷。
“你不是說要畫我的嗎?怎麽沒見你畫過?”蒲钰一張一張看過來,發現季知還幾乎沒有畫過人物。
“還沒畫。”季知還走到他旁邊把他弄亂的畫放好。
“為什麽不畫?你又不忙,天天畫一樣的景色有什麽意思?”蒲钰拿起其中一張,是一面鏡子前放着一些月季花:“這個我知道,是艾伯特·福勒·格雷夫斯的《花與鏡》嗎?”
季知還沒想到他還懂這些,點頭說道:“是,我很喜歡這幅畫,所以臨摹了一下。”
蒲钰把畫放下,朝他豎起了大拇指,毫不吝啬自己的誇贊:“不錯啊,那你為啥會想到來這裏畫畫,連個人都沒有,去城裏還那麽遠。”
季知還有些沉默,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哎呀,我就随便問問,你不回答也行的。”蒲钰見他有些為難,改了口:“那你什麽時候畫我啊,你都拍了我的照片了!別人是想要我的照片都沒有,你拿到了竟然還不珍惜?”
說到底蒲钰還是在意他那張照片,畢竟像他這樣的大帥比怎麽能有醜照呢?
“我很少畫人物。”季知還說着把手機拿了出來,“那張照片你要是介意可以删了。”
蒲钰拿過他的手機,打算親自把照片删掉,思索片刻又改了主意:“算了,照片給你留個紀念吧,我再給你留張帥的。”
他舉着手機屏幕,在屋子裏左右找着角度,“快來,咱倆一起拍一張!”
蒲钰看季知還站在原地不動,走過去攬住他的肩膀,“別那麽嚴肅啊,笑一個,哎!對嘛!”
手機中畫面定格,蒲钰笑的很開心,季知還嘴角也帶着笑,要是不認識兩人的人看了,可能會覺得他們是很好的兄弟,事實上兩人認識了還不到一個月。
“真帥啊!”蒲钰放大了自己的照片,仔細觀察了一下,其實他平時也不怎麽自拍,只會出現在朋友的合照裏。
“給你,好好保存啊!我先回去了。”蒲钰把手機還給季知還,擡腳就往門外走,才走兩步又退回來,拿走自己剛剛放在桌上的西紅柿,回頭朝季知還一笑:“嘿嘿,不用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