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沒有

第13章 沒有

也許是微風吹過，蒲钰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像是甜甜的芍藥又帶着淡淡的薄荷味，，似乎是從季知還身上發出來的。

蒲钰把手揣進外套口袋，又拿出一只手揉了揉鼻子，心想：“我不是擋着風嗎？怎麽他身上的味道還會飄過來？”

正巧在季知還擡起頭時，跟他對視，地上的樹枝已經點燃，火光映在他的眼睛裏，所以看起來格外的亮，蒲钰鬼使神差的突然湊近，說：“季大哥，你有沒有聞到花香？”

蒲钰說完又往前湊了湊，鼻子湊到季知還衣領處，鼻尖似乎碰到了他的下颌。

“你…”季知還往後退開一些，夜晚的風有些涼，蒲钰的鼻尖也帶着寒意，只是這一瞬間的皮膚接觸，讓季知還的原本平靜的心，蕩起了一圈一圈的漣漪。

蒲钰看他往後退，不滿似的，拉住他的衣領使勁吸一口，“真的是你身上的味道，你用的什麽洗衣液啊？”

“超市裏随便買的，不記得名字，下次去我家給你看。”季知還眼神回避，把按的有些發燙的打火機收了起來。

蒲钰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自己往旁邊坐了點，好讓季知還也能坐過來。

“季大哥。”蒲钰問：“你談過戀愛沒有？”

季知還在包裏拿出一塊防潮布在地上鋪好，在一旁坐下來，回道：“沒有。”

“怎麽會呢？”蒲钰有點不相信：“那肯定有很多暗戀你的小姑娘吧。”

“沒有。”季知還回答。

蒲钰看他一眼，又說道：“那可能是你長得太嚴肅了，那些小姑娘都不敢跟你表白吧。”

“沒有。”季知還看着火堆淡淡道。

“那肯定是你眼光太高了。”蒲钰想不出別的可能，他上學那會兒，像季知還這種類型的男生是非常受歡迎的。

“也沒有。”季知還其實不太想回想以前的事情。

“你能不能不要總是‘沒有，沒有’的？”蒲钰瞪他一眼。

季知還又往火堆裏填了幾根柴，慢悠悠道：“無。”

蒲钰恨不得一口老血吐出來，扭過頭不想再理他，“沒意思。”

“你談過很多女朋友嗎？”季知還反問道。

蒲钰斜睨他一眼，“不告訴你，你都不跟我說你的事。”

季知還覺得他的樣子有些可愛，順着毛哄，“我真的沒談過戀愛，我上學的時候其實……跟現在差別很大，那時候膽子小也不愛說話，所以也沒有人會喜歡我。”

“那你肯定有喜歡的人吧，肯定有一個像白月光的人出現在你生命裏，然後這麽多年，你為了他努力改變，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再見到她。”蒲钰開始發揮自己的想象力。

季知還疑惑的看他一眼，又伸手去探探他的額頭：“沒發燒啊，你怎麽開始說胡話了？”

蒲钰把他的手打掉：“哎呀，你沒看過霸道總裁文嗎，裏面不都是這麽寫的？”

“都沒有，你別亂猜了。”季知還說：“你呢，現在該你說了。”

“我嘛。”蒲钰故弄玄虛：“我這麽帥，追我的小姑娘多了去了，但能讓我看上眼的不多。”

“所，你想說的是你也沒談過？”季知還打斷他的施法。

“當然談過啊，只是不多，主要是沒什麽意思，談個女朋友還得我去伺候她，我都沒人伺候呢，好動不動就生氣，為她為什麽吧，她又說沒事兒，你說煩不煩，我都沒人伺候呢！”蒲钰說完又補充道：“當然啊，也不是說所有女孩子都這樣，但我就是嫌麻煩，可能也是沒有遇到一個讓我很喜歡的吧。”

季知還聽完他說的話就在心裏發笑，心想：果然是有錢人家的孩子，讓他找女朋友還不如找個保姆算了，難怪他爸媽會把他送到農村來。

當時蒲钰奶奶接到要把蒲钰送過來的電話時，季知還也在場，奶奶當時開了擴音，他還記得電話對面那個人說：“蒲钰這孩子被我們寵壞了，在家什麽也不幹，整天游手好閑，好吃懶做的，我打算讓他上您那兒去待一段時間，讓他吃吃苦，好好敲打敲打他。”

“你想什麽呢？”蒲钰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笑的這麽恐怖。”

“沒啥，星星快出來了。”季知還岔開話題，從背包裏拿出早就準備好望遠鏡遞給他。

“夠專業啊。”蒲钰放在眼前，朝夜空望去，只見一片漆黑，根本沒有星星的影子：“哪裏來的星星？你唬我玩兒呢？”

季知還看了眼時間，距離星星出來還有一個半小時，便建議，“你要不去帳篷裏睡一會兒，出來了我叫你。”

“不睡，現在這麽早怎麽可能睡的着？”蒲钰搖頭：“反正坐着無聊，你跟我講講你以前的事兒吧，怎麽着你也比我多活幾年，應該比我經歷的多吧。”

“都是一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沒什麽好說的。”季知還內心有些抗拒，委婉的拒絕了。

“沒意思，什麽也不說，都不跟我我交心，這樣我們怎麽做好朋友？”蒲钰依舊不死心，又換了個別的問題：“那你為什麽來這裏，你總能告訴我吧？”

“其實我也是無意間到這裏的，那時候自己一個人到處走，再加上村裏的人都比較友善，而且也沒人認識我，所以我就留下來了，也算是緣分吧。”季知還說：“如果不是在這裏，也可能是在別的村子裏吧，城市的生活太累了。”

“為什麽，城市裏有家人有朋友，肯定比你一個人在這裏好吧！”蒲钰不太理解。

“我覺得只是一個讓人覺得非常悲涼的世界，悲涼到當我我們去面對一個陌生人的時候，我們習以為常的用一個标簽去定義他，他是一個老師，他是一個演員，他是一個歌手，然後以此為标準去衡量一個人， 我不喜歡這樣，我就想能有一個地方，能讓我随意灑脫的說，我就是一個普通人。”季知還說完回頭看向蒲钰：“我們生活環境不一樣，所以你可能不會有我這樣的感觸，你正年輕，很單純善良，會有不一樣的人生。”

沒來由的，蒲钰聽完季知還說出這番話後，覺得有些心疼，伸出一只手從後面抱住他：“我覺得你啊，就是想的太多，表面上見誰都是笑臉相迎的，好像跟誰都很好，但其實沒有一個人走進你的心裏，而且你也不願意敞開心扉，你肯定在心裏想，我遲早是要走的，就算關系再好，以後也是陌生人，對吧？”

季知還低頭笑了下，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以後是以後，現在是現在，如果所有的事情都按照自己的期待的方向發展，那還有什麽意義呢，我們應該抓緊的是當下，不能因為這件事有可能是一件沒有結果的事情，我們就放棄開始了呀。”蒲钰說完朝季知還挑眉，又拍拍他的肩膀算是安慰他了。

“你說的有道理。”季知還笑道。

“那肯定了，我蒲大哲學家可以是很厲害的。”蒲钰是十分得意的樣子。

兩人一邊烤火，一邊閑聊，期間季知還又去撿了一些樹枝，蒲钰非要跟着一起去，林子裏黑的很，時不時還會傳出一些小動物的叫聲，蒲钰總覺得心裏毛毛的，胡亂撿了一些，就催促着季知還趕緊回去。

這會兒天上的星星也已經在雲層中若影若現了，月亮早就在他們聊天的時候，悄悄爬了上來。

蒲钰一直覺得特意去看星星，是一件很矯情的事，他做不出來，看見別人做這件事他也嗤之以鼻，但當他真正這麽近距離的站在群星之下時，他才能明白大自然的美，給人帶來的那種震撼感。

“好多星星啊，真美。”蒲钰拿下望遠鏡說道：“以後我得買個天文望遠鏡，這樣是不是看的更清楚些。”

“那樣就少了很多樂趣了，自己為了喜歡的事情做一些小小的努力，何嘗不是一種快樂呢？”季知還說。

“你說的對。買了天文望遠鏡我估計也看不了幾次，反正這裏也不遠，以後想來随時可以來啊。”蒲钰拿肩膀碰碰季知還：“你會陪我來的，對吧。”

見季知還不說話，蒲钰的肩膀碰的更兇，非得要季知還答應了才作罷。

“答應你，別撞了。”季知還無奈道。

“咱兩得立個字據，我怕到時候不認賬。”蒲钰不太放心。

“拿什麽立字據，又沒帶紙筆。”季知還說。

蒲钰想了想，拿出口袋裏的手機，“我有辦法，來，看鏡頭！”

蒲钰說拍張照片發朋友圈，這樣以後誰都不能賴賬了，拍第一張照的時候，蒲钰沒有開閃光燈，照出來黑咕隆咚兩個黑影，“不行，重新拍。”

打開閃光燈，蒲钰找了個好看的角度，剛好能把這片星空拍下來，兩個人的頭挨的很近，對着小小的一張屏幕，兩個人笑得都很開心。

把照片發給季知還，還幫他想好了文案，“你就發‘我答應随時都陪他看星星’，我就發‘他說，以後都要陪我看星星’。”

編輯好文案，蒲钰毫不猶豫的點擊了發送，季知還越看這個文案越覺得奇怪：“真要這麽發，你不覺得有點奇怪嗎？”

“還沒開始呢，你就想反悔？渣男！”蒲钰怒道。

看着季知還點了發送鍵後，蒲钰才得逞的說道：“反正我都微信裏只有你和我哥，我又不在意啰。”

季知還：“……”

雖然晚上星星很多，但是并還沒有等到季知還說的流星雨的出現，不過蒲钰今晚還算開心，也就沒有計較這些小事。

只是晚上睡覺有些讓人犯難，季知還向來都是一個人上山看星星，帳篷都是準備的一個人住的，要在這麽小的帳篷裏擠下兩個一米八的大男人，還是有些為難了。

“你睡帳篷吧。”季知還說。

“那你咋辦？不睡了？”蒲钰拉了他一把：“哎呀，都是大男人有什麽不好意思的，擠一擠得了，我又不嫌棄你。”

晚上十二點左右，兩人都合衣躺在帳篷裏，季知還帶的薄毯也不大，一大半都蓋子蒲钰身上，季知還死後有些刻意的離蒲钰遠一些。

蒲钰也有所感覺，故意往季知還身邊湊，看他能退到哪裏。

一直到季知還退無可退，蒲钰才把毯子蓋在兩人身上：“你還不如出去睡了，我身上又沒刺，你離我那麽遠幹嘛？挨近點暖和。”

季知還實在沒有退路，除非戳破帳篷出去睡，不然就只能任憑蒲钰貼着自己的胳膊睡着，為了讓蒲钰快點睡着，他盡量放緩了呼吸，只是沒想到他竟然迷迷糊糊的先睡着了。

蒲钰聽見季知還的呼吸平緩，這才小心翼翼的往旁邊挪了些，其實他也是第一次跟一個大男人挨那麽近睡覺，但他就是不想看見季知還那副樣子，幹什麽都要先想着對方，在蒲钰這裏，他的理念就是，與其委屈自己，不如委屈他人。

帳篷的就直接支在地上，中間也沒有什麽東西阻隔，蒲钰躺在上面，能清晰的感受到，身下的小石子的形狀，硌得人渾身疼，根本睡不着。

他在地上翻來覆去個把小時，連摳帶踹，才算清理出一塊比較平整的地面，又調整了一下睡覺的姿勢，才勉強睡去。

只是睡的一直不踏實，反反複複醒，到天快亮時，蒲钰都感覺自己像是一夜沒睡一樣，迷迷糊糊的看着季知還拉開帳篷的拉鏈出去了，他閉着眼睛又眯了會兒，也跟着出了帳篷。

一出去就看見季知還坐在板凳上，擡頭看着遠處的天空，一輪嶄新的太陽，就要從那邊升起，周圍的雲層都被照的透明起來，金色的光芒越來越強，直到強烈的讓人無法直視。

蒲钰形容不上來他此刻的感覺，分明就在一瞬間，他就見證了一顆新的太陽出生，明明太陽光是平等的照耀着每一個人，但在這一刻，蒲钰卻覺得，太陽似乎格外眷顧他們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