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47
Chapter 47
溫之槿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果不其然就是一巴掌朝李予背上呼去。李予這次猜到,所以什麽事都沒有,甚至連動也沒動一下。
他專心致志地挑揀着漁網裏的小龍蝦,只留下大的,小的就直接扔回池塘裏。他處理這些東西的地方離池塘不遠,按照直線距離的話也就兩米,只是中間有欄杆擋着,李予扔的時候就使了些力。
溫之槿在一旁驚心動魂地看着,做出評價:“你這力度,到底是放生還是殺生啊,它腦震蕩都要給你甩出來了!”
李予聽着她誇張的描述,彎了下唇,卻見旁邊人身形突然一頓,他立即偏頭看她。
“說到腦震蕩我忽然想起來了,之前軍訓體檢那次,你被你們老師喊去開大創會議,齊濤師兄代替你來,閑聊時說到你有輕微腦震蕩?怎麽回事?”
李予的視線和她在空中相撞,短短幾秒,他別過頭,繼續處理手中的蝦,“沒什麽事。”
他又看向她,“幫我拿個刷子來。”
這是很平常的一句話,也是個絲毫和過分搭不上邊的要求,但溫之槿還是察覺出了不對勁。
在她的印象中,李予幾乎沒主動要求她做過什麽事,甚至很多她舉手之勞的事他反而會幫她做。比如第一天中午吃飯,她想拿個小勺子,明明就幾步的距離,李予還是先她一步幫她拿來了。
所以李予做出現在的詭異要求就只有一個原因——他試圖轉移話題。
見溫之槿不動,他決定親自下場,既然轉移不了,那就直接逃避。
溫之槿在他起身的一刻也立即起身,跟着他,語氣有些咄咄逼人:“你幹嘛不說話?你為什麽會有輕微腦震蕩啊?雖然一個人難免有點磕磕碰碰的,但你這也太誇張了吧?還有你後頸處的疤,那真是能吓死人的程度好不好!你怎麽搞成這樣的啊?”
李予拿過刷子,又在水龍頭下沖了沖,最後拿一個盆,語氣輕松:“小時候皮呗,你自己也說了,磕磕碰碰難免的。”
溫之槿一個快步攔到他前面,質問:“脖子那的疤也是小時候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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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予不假思索:“對啊。”
溫之槿笑得輕蔑:“你上次還說是被狗咬的。”
李予表情明顯茫然了一瞬,又很快恢複正常:“對啊,小時候被狗咬的。”
“不對!”溫之槿非常嚴謹地糾正他,“你上次和我說那個疤是兩三年前的,那個時候你也才……高一高二?那叫小時候?你說話老人味這麽足的嗎?”
她接連的質問讓他變得措手不及,可他實在不擅長說謊,大腦飛速運轉,最後也只扯出來一句:“哦是嗎,兩三年前?我其實也不太記得究竟是什麽時候的了。”
在溫之槿憤怒且無語的白眼下,李予故作淡定地繞過她,繼續去處理那些蝦去了。
溫之槿雖然好奇且真的擔心他的腦震蕩和那條極可怖的疤,但也覺得不是什麽太大的事,終究還是沒有刨根問底。
當晚,李予就端上一盆紅得發亮的小龍蝦,是溫之槿點名要吃的蒜蓉味。徐瑤清淡飲食吃慣了,不愛吃這些,李予給她煮了些粥,她早早吃完出去散步了。
溫之槿看着徐瑤遠去的背影,遲疑地問出心裏話:“阿姨之前一直都這樣嗎?感覺她不太願意和我們一起吃飯,還是說……不太願意和我一起吃飯?”
李予給她剝着蝦,道:“我媽就那個性格,你別多想。”
溫之槿沒法不多想,從第一天來她就能感受到徐瑤對她不太喜歡,可她也能看出來,徐瑤就是一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努力想表現出不喜歡她的樣子,可卻又在行為舉止間不經意表現出對她的關心。
她兀自胡亂想了一會,又覺得實在沒必要過度糾結這問題,反正人也不是就認識這幾天。
*
溫之槿對李予家的天臺一直很向往,雖然那天臺只是平平無奇的水泥地,但溫之槿還是覺得稀奇。
她總覺得那地和李予一樣。
未經加工的,抹水泥的人抹上去什麽樣現在就是什麽樣,經歷風吹日曬,仍然以最原始的面貌袒露着。
突如其來的斷電讓溫之槿理所當然提出要去天臺睡覺的請求,李予不同意:“天臺很長時間沒打掃了,很髒。”
溫之槿微笑:“那就現在打掃呗,反正才五點。”
李予拿出抽屜裏早充好電的手電筒,打開,“你想睡天臺?”
那手電筒是藍色的,最普通的藍色樣式。共有三檔,一檔是五個燈亮,二檔是七個燈亮,三檔是十個燈亮。
溫之槿第一次看見這手電筒時還笑嘻嘻地開玩笑:“幸好我之前在跳瘙市場裏看見過這種手電筒,不然我準以為這是萬花筒呢!”
李予笑笑,佩服她的想象力。
剛停電時,溫之槿還罵罵咧咧的,說這水電廠真會挑時間。可現在能去天臺睡覺了,溫之槿也不惱了,屁颠屁颠地跟着李予去準備東西打掃天臺。
天臺在二樓的儲物室上面,地面距天窗不過一米,但考慮到溫之槿,李予還是帶了個木梯上去。溫之槿跟在後面,好奇寶寶地摸了下,結果沾了一手灰。
李予見她那幽怨的樣,笑:“我就說讓你不要碰。”
溫之槿立即瞪圓了眼,怒視他,揪住他的衣角,揉搓了下,“能量守恒定律!灰不會消失,但是會轉移。笑容也是哦!”
李予瞥一眼自己發灰的衣擺,無可奈何地彎了彎唇角。
李予把木梯架好,先扶着一邊,等溫之槿踏上去後,又扶住另一邊。溫之槿剛踩上一級就回頭看他,“天臺上面不會有老鼠吧?”
從她這個角度看,李予兩臂撐在木梯上,環繞着她,像是把她抱在懷裏一樣。
李予正留意着溫之槿的腳,以防她一個不小心踩空了摔下來,聽到她說話,他擡頭看她,驚覺竟然靠得這樣近。
“嗯?”李予微不可察地把頭偏了偏,“剛才說什麽了?”
溫之槿喜歡好聽的聲音,但又特別反感那些故意拿捏的氣泡音,且在這之前,她一直覺得男的發“嗯?”這個音會非常油膩,但現在,聽李予說這個字,她卻沒半點難受,反而還覺得耳根有點發麻。
“我說,”溫之槿原本是不想逼他的,但見他悄悄後仰保持距離,心裏頓時升起一股無名火,一下把臉怼近,“我是不是吃人?!”
李予大腦當機了三秒,然後很快反應過來,臉側向一旁,語氣很難說不是拘謹:“沒有。”
溫之槿一邊為他這不大方的樣子覺得上火,一邊又覺得他這遮遮掩掩的樣子還挺可愛的。
她得意洋洋地繼續往上爬。
盡管已是夕陽時刻,天臺上的暑氣卻并不消減。溫之槿剛露出個頭,迎面就是一陣熱氣熏得她發蒙。
天臺大概一間正常房間的大小,什麽都沒放,就是地上積了太多灰,實在是需要好好清掃一番。
溫之槿上來之前還幹勁滿滿的,可被這熱氣一蒸,她恨不得直接原地躺下。好在李予本來也沒打算讓她動手,他一個人又是掃地又是拖地,又是鋪涼席的,卻也不顯倉促。
這讓溫之槿再次感受到了來自李予身上的那一種獨特的力量,最樸實最沉悶的。
她看着看着,卻忍不住戲谑道:“都說中文系畢業即失業,不過我覺得你不會,是金子在哪都會發光的,你以後在家政公司肯定也能有一番作為!”
李予看一眼兩手遮着臉的溫之槿,早已習慣她的揶揄,甚至還能跟着後面調侃幾句:“那還請溫小姐多照顧照顧生意。”
溫之槿一擺手,“那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李予整理了兩片空地出來,之間間隔将近兩米。溫之槿站在遠處時還不覺得,等走近了,才發現這兩張“床”之間既然離得這麽遠。
溫之槿掃一眼一旁竭力不對上她視線的李予,喉嚨裏溢出一聲輕哼。
防誰呢這是?
忙活完,兩人一齊下樓準備要洗澡。溫之槿其實并不是很怕黑,但由于是陌生環境,她心裏多多少少有點芥蒂。
李予看出她的情緒,主動開口:“你把手電筒帶進去,開到第三檔,放在洗衣機上,朝着你,就沒那麽黑了。”
溫之槿于是立即感激起發明手電筒的人,懸着的一顆心也終于沉下去。
洗衣機和放衣服的欄杆挨得很近,溫之槿洗完條件反射就直接去扯衣服,沒注意手電筒的位置,結果不知怎麽的就勾住了,手電筒“啪”的一下摔在地上,電池也直接被摔了出來。
燈光霎時消失,溫之槿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聲響和黑暗而慌張,一聲尖叫就直接喊了出來。
她根本來不及去想身上什麽都沒穿,手毫無章法地在門闩上抽動着。越急越打不開,越打不開越急,她幾乎要哭出來。
與此同時,李予在外面也帶着力氣敲着門,“怎麽了?你別慌,我就在外面。”
溫之槿聽他聲音,神思才總算有點安定,一鎮靜下來,門就又打開了。人影綽綽約約的,溫之槿沒忍住,兩手一下環住他的脖子,嗚嗚咽咽地抖着。
李予也沒太看清她,只大概知道她現在應該很害怕,他習慣性地要伸手拍她的背,安慰她。
可下一秒,他整個人呆住了。
他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貼在他胸口圓潤的溫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