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53

Chapter 53

會了合免不了又是一陣寒暄，溫之槿并不讨厭鄭溪和方惠琦，也不想拂了她們的好意，但她實在是找不到一點心思去談笑。

她看着那個曾經和李予一起坐過的位置，在那個位置，她吃了楊梅，喝了綠豆湯，都是不怎麽正宗甚至不怎麽美味的東西，但她卻印象深刻。

她又想起當時她問李予的那個問題，老板娘看她是外地人好騙所以騙她倒說的過去，可明明知道李予是本地人怎麽還敢那麽明目張膽呢？

哦，她現在知道了。

因為老板娘猜到，只要她願意，李予肯定不會拒絕。

她眼裏的霧氣很快堆積起，又很快散下去。

車子是七人座，溫之槿和鄭溪坐在最後面。車裏開着冷氣很足的空調，和李予家截然不同，這是他們的溫度，也是她以前喜歡的溫度。

可現在，她卻覺得好像不太能承受這樣的溫度，其實緩緩溫和的涼也挺好的，不傷人。

車子開得不快，一路掠過飯館、小攤、車站，溫之槿甚至看清了站牌上的數字。

5號路，去李予家的公交路線。

她記住了，但以後應該也沒什麽機會來了。

*

看見宛市熟悉的廣告牌時，溫之槿仍沒從那個有些落後貧窮的小村莊的質樸景色回過神來，回到家不過才三點多，虞久微在她的珠寶店忙着，溫錦義早早去公司了。

溫之槿一路躲過阿姨，進了房間，站在床前思考了三秒鐘，還是一個直挺決定先躺着再說。她躺了一會，覺得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一想，空調忘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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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空調上顯示的數字26，忽地想起那個蚊帳，好像還要三十多塊錢呢，可能以後就壓在他家那個朱紅衣櫃裏，再也不拿出來了。

想到這，她長長地嘆一口氣，身體翻過來，仰面躺在床上，模模糊糊地看着天花板，她于是又想起了李予家的天花板。

是最簡單的，沒有任何裝飾的白色刷漆天花板，甚至還能在牆壁上看到一些極細小的裂縫。而她的房間呢，屋頂是絢麗稀奇的貼紙，四周牆壁則是她喜歡的各種電影、動漫的海報，以及游玩世界各地的明信片，總之幾乎沒有一個地方是空的。

這樣的差別讓溫之槿再一次意識到，她和李予真的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這個認識讓她難受，但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着她，她沒法裝作什麽都看不見。

“咚咚咚”的敲門聲預示着門外人的懷疑和不确定。

溫之槿縮了縮腿，朝門口喊：“阿姨是我，我回來了，你休息去吧，我睡一會。”

阿姨點點頭，回她：“好，那你要是餓了就喊我啊。”

溫之槿“嗯”一聲，轉過身把臉埋進枕頭裏。

手機忽然響了一下，溫之槿立即神經質地從床上坐起，光着腳去包裏翻手機。她沒有設置面孔解鎖，微信也設置成了不可以直接看到消息內容的模式，她以前沒覺得有什麽不好或麻煩，現在卻心急得不得了。

一打開，果真是李予的信息。

李予：【到家了吧？】

溫之槿想起來，他叮囑過她到家給他發個消息的。

溫之槿：【到了。】

李予回得很快：【好。】

溫之槿忐忑地等待着，可手機卻遲遲沒有反應。

五分鐘的息屏時間到，黑色的屏幕映照出她茫然的臉。

她眼皮猛地一跳。

哦，忘了，他們吵架了，是她先放棄的，她現在為什麽又要執着于李予有沒有關心她呢？

*

溫錦義接了虞久微一起回來，就聽阿姨說溫之槿回來了，情緒好像不怎麽高漲。

溫錦義火急火燎地說要趕緊上去看看，虞久微拉住他往餐桌推，“你就別跟後面瞎操什麽心了啊，我吃完飯上去和女兒談談心，你別管了。”

溫錦義不同意，“那怎麽行？這也是我女兒啊！再說了，你不能一個人邀功，不然女兒又跟你好！”

虞久微一臉嫌棄地拍他一巴掌，“你這人真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跟我好你也要嫉妒！”

兩人糾纏了半天，溫錦義最終還是妥協讓虞久微獨自去問溫之槿。

不過說是問，虞久微卻沒打算怎麽問個徹底。她是那種很開明的家長，溫之槿幼兒園時，就有小男生為了誰可以和她坐在一起吃飯而争風吃醋了，虞久微興奮得不得了，覺得很好玩。

可越長越大，虞久微實在覺得她這個女兒對什麽情情愛愛的是真不感興趣。好不容易算是有了個以後可以進一步相處的對象，可人家約看電影也不去，約吃飯也拒絕，就單單挂了個名而已。

溫之槿是她女兒，她當然是得護着她的，不過偶爾試一下錯也沒什麽大問題。更何況，那位班助，她一眼就能看出來真是個老實人，決計不會耍什麽真傷害到溫之槿的心眼子。

晚飯過後，虞久微端着水果和一碗清香的酒釀圓子上樓，敲響房門。

此時的溫之槿已經睡了一覺醒了，也真真切切感到肚子餓了，她跪坐在床上，點亮臺燈，朝門口喊：“進！”

虞久微開門進來，只見暖黃的燈光微微披散着，溫之槿淩亂着頭發看她。

“哎呦喂！”虞久微把東西放在床頭櫃上，輕輕撥了撥溫之槿的頭發，“怎麽狼狽成這個樣子？去剿匪了？”

溫之槿不滿地架起小桌子，端過來盤子，大口吃着。

虞久微幫她把她把長發低低地紮了個馬尾，又把她額前的劉海別到耳後。溫之槿動作一滞，幾滴眼淚順着臉頰就流了下來。

“哎呦呦，”虞久微手微微彎曲合在她下巴上，“小溪流這是怎麽了？”

溫之槿含淚瞪她一眼，繼續狼吞虎咽。

虞久微看她這狀态，就更知道肯定她自己對人家做了什麽對不起的事，不是別人傷害了她。

她沉吟了一會，試探着問：“是那個幫你搬行李的男生嗎？”

溫之槿眼睫一眨，不說話，繼續吃。

虞久微攤了攤手，“媽說句實在話啊，那個男生一看就是會被你欺負得很慘的類型。不過呢，媽并不想勸你什麽，媽不想讓你為了談戀愛就非要改變些什麽。但你自己別後悔，別等到真失去了又想着哎呀當初要是怎樣怎樣就好了。媽沒什麽大道理要和你講，也不想和你講大道理，媽就希望你想清楚，如果你覺得這個人真的值得的話，你去做一些改變也不是什麽壞事。”

“好了，”虞久微忍着嫌棄親了親溫之槿其實有點油的額頭，“吃完去洗洗整理一下，等天亮了再做決定，大晚上的別沖動。晚安我的寶貝女兒。”

溫之槿吃到後面已經有點食不知味了，只是在憑借着身體的本能，遵從肚子的意願，往嘴裏塞水果。

于她而言，現在的痛苦無非就是正視自己曾經對李予的厭惡以及針對，不因高中同學的目光而輕易放棄和李予間的感情。可說容易做卻難，她并沒有覺得李予配不上她什麽的，但就還是無法大方在高中同學面前坦然自若。

懷揣着這樣說不清又道不明的情緒，溫之槿度過了有生之年最渾渾噩噩的一個暑假。和申悠視頻時，申悠也奇怪過溫之槿怎麽臉上總蒙着一層灰的感覺，但溫之槿都打哈哈地帶過去了。

申悠心裏清楚多多少少和李予有關，但也看出來溫之槿是真的不想再說，也就沒再多問。更何況，她也認為感情這個事還真不是靠別人開導開導就行了的，有時候還真要撞撞南牆。

*

九月，太陽依舊火辣，蟬鳴卻削減不少。光透過樹葉縫隙搖搖晃晃地灑下來，落到人的肩上一跳一跳的。

汪歆和陳選然為了錯過高鐵高峰期，提前買了票回來。溫之槿回來的那一天，兩人自發去校門口給溫之槿搬行李。

溫之槿渾渾噩噩地答應了，渾渾噩噩地下了車，站在一旁聽爸媽和汪歆、陳選然寒暄。她腦海裏對于之後的離別，以及走回宿舍都沒什麽印象，直到回到寝室，聞到熟悉的白桃味螨蟲劑才回過神來。

她鼻子一酸，撇撇嘴，“汪歆你這螨蟲劑怎麽用了一年還沒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