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
第 30 章
展廳最終如期順利完工。
阿苓在将近小一千平的展廳裏來來回回轉了幾圈, 沒忍住,跑到外面找了一個角落,悶頭哭起來。
周粥跟出來, 揉揉她的頭發, 眼眶也有些澀, “傻丫頭, 活兒幹完是高興的事兒,哭什麽。”
阿苓緊緊摟住她, 哭得更厲害, “周粥, 謝謝你讓我參與到這個項目來, 我活到現在, 第一次覺得這麽有成就感, 你知道嗎,我男朋友跟我求婚的時候, 我都沒有這麽激動。”
周粥笑着哄她, “乖了,既然這麽激動,那就哭五分鐘,五分鐘後, 收拾好眼淚, 咱們回家, 洗個澡,再美美地化個妝,晚上去吃大餐, 我們阿苓想吃什麽?我請客。”
阿苓抽噎着道,“我要吃肉。”
周粥豪爽答應, “吃,還得管夠。”
“我還要喝酒。”
“喝,我們今晚不醉不歸,喝個痛快。”
阿苓摟着周粥撒嬌,“粥粥寶貝,我好愛你。”
周粥輕拍着她的肩膀回應,“我也愛你,最愛你。”
牆的另一邊,等兩個人走遠了,祁少臣才對電話那頭的人低聲悶笑,“我可真不是故意挑這個時候給你打電話。”
蘇柏熠将眼鏡扔到辦公桌上,“有事兒說。”
祁少臣回,“展廳算是完工了,你不來看看?”
蘇柏熠言簡意赅,“忙,沒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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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少臣道,“我們這兒的經理可是一直在誇她,活兒做得漂亮,人也會辦事,還有分寸,她也沒住進我們給安排的宿舍,一直是住在那個小破旅館裏,我說你可真舍得,也不知道心疼,好歹是你的人。”
蘇柏熠仰靠到椅背,聲音懶散,“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話這麽多,跟顧靖川都有的一比了。”
祁少臣有些意外,他原本拿不準兩人的關系,只是想試探一下,沒想到蘇柏熠會直接認下來,他心思一動,認真起來,“以她的能力,待在那個小公司算是屈才了,你要是真喜歡,要不我就把人弄到我公司來,你想見的時候也方便。”
蘇柏熠随意道,“不用,長久不了,以後打發起來也麻煩,你下面的人要是覺得她還可以,就多給她些活兒,你這邊預算擡高些,她也不至于再住到街邊的小旅館裏去。”
祁少臣忍不住揶揄,“看來我說錯了,這還是知道心疼的,你想給錢幹嘛要這麽迂回,直接甩她張卡不就行了,她還能不高興接。”
蘇柏熠掃一眼桌面上被退回的車鑰匙,慢慢悠悠開口,“有些小性子,喜歡自己幹。”
祁少臣朗聲笑開,“得,我明白了,下個項目指定給她補回在這個項目上受的罪,要不然你不得心疼壞了。”
蘇柏熠沒有應聲,也沒有否認,長指輕叩着椅子的扶手,把話頭扯回到和黎家合作的事情上,說到正事兒,祁少臣也收起了調侃。
周粥和阿苓晚上的大餐就是樓下的燒烤,夏天吃什麽都沒有吃露天的燒烤來得舒坦,坐在馬路牙子邊上,吹着徐徐的晚風,再喝上幾口冰鎮的啤酒,這陣子因為連續加班堆積起來的疲勞也散了個幹淨。
今晚的聚餐除了她和阿苓,還有這次的工頭李叔,阿苓和李叔開始是一點兒也不對付,經常兩句話說不到就對嗆起來,經過這一個多月的磨合相處,現在俨然成了忘年交,兩個人一杯碰一杯,喝得十分痛快,大概也是因為順利完成項目心裏都高興,半場還不到,兩個人已經喝大了。
周粥控制着量,沒有喝多,總不能全都喝醉了,她得負責善後和結賬,她倒也不需要把人挨個送回去,他們都有人過來接。
李叔的媳婦兒先來的,李叔一個一米八幾膀大腰粗的大老爺們,平常都是唬着一張臉,在他那幫兄弟面前也是說一不二,誰知見了自己媳婦兒,一口一個寶兒,又是給媳婦兒認錯說自己不該喝太多,又是跟周粥她們炫耀他這輩子最有福氣的事情就是娶了個好媳婦兒,李嬸嫌他耍酒瘋,照着他的背來了兩巴掌,架勢擺得挺狠,但力道并沒有多重,能感覺x到夫妻倆的感情特別好。
送走李叔,阿苓的男朋友也到了,阿苓本來還能站起來走路,見到男朋友來,立刻癱在了椅子上,撒嬌要男朋友抱,阿苓的男朋友二話不說打橫将她抱上了車,阿苓還不忘扒着車窗對周粥喊,明天還要繼續喝,還要不醉不歸。
周粥笑着朝她揮手應好,等車開遠,周粥收回手,臉上的笑也淡了些,她坐回到小馬紮上,把剩下的啤酒慢慢喝完,心裏忽然有一種悵然的空落漫上來,或許是酒精作祟,又或許是熱鬧散去的冷清,也可能是因為周圍都是成雙成對的情侶,又或是親親熱熱的一家人。
她拿出手機,點開通話記錄,翻出最下面的一個號碼,在心裏默數到一百,手指微動,快要碰到屏幕,又止住動作,周粥看着那個號碼,有些愣神,她也不知道她為什麽會在這一刻想聽到他的聲音。
不遠處突然響起了尖銳的喇叭聲,周粥被吓了個激靈,手一抖,號碼撥了出去。
蘇柏熠在蘇家老宅陪着蘇允廉吃飯,飯桌上的氣氛不太好,起因是和黎家合作的事情,蘇允廉不同意,蘇柏熠堅持,氣氛肉眼可見地緊張起來,鐘叔過來添茶水打了個岔,這件事算暫時撂下,爺孫兩人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但蘇允廉明顯已經很不高興了。
手機震動聲響起,蘇允廉眉頭又是一皺,蘇柏熠本要摁斷電話,看到屏幕上閃着的號碼,他放下筷子,慢條斯理地用餐巾沾沾唇角,然後拿起手機,起身對蘇允廉道,“爺爺,我去接個電話。”
蘇允廉冷冷地“嗯”一聲,算是回應。
電話接通的時候,周粥還有些沒反應過來,畢竟她給他打電話,他好像從來都沒有接過。
她忙把手機放到耳邊,沒有說話,電話那頭也沒有聲音,但她能感覺到他在,她先開口,“你怎麽不說話?”
蘇柏熠站在走廊的窗前,聲音比平時稍顯溫和,“你給我打電話,要我先說?”
周粥說話尾音有些拖沓,“我也不知道要說什麽,我是不小心撥出去的。”
蘇柏熠頓了頓,冷聲問,“喝酒了?”
周粥點點頭,“嗯。”
“喝了多少?”
“也沒喝太多,三罐,還是四罐啤酒,我也記不太清了。”
“你在哪兒?”
“我們小區樓下的燒烤攤,”她話到一半停下來,拿起桌子上的啤酒罐貼到臉上冰了冰,可是沒什麽用,她有些遲疑,最終又問出來,“你要來嗎?我請你吃燒烤。”
“我不喜歡吃燒烤。”
“那你喜歡吃什麽,我請你。”
蘇柏熠沉默不語。
周粥的手指一圈一圈地在啤酒罐上繞,繞到第四圈的時候,她已經有了答案,她道,“你要是有事情就算了。”
蘇柏熠語氣不怎麽好,“等着我。”
周粥提起了些精神,“你要來嗎?”
蘇柏熠不答,只道,“你喝醉了,別亂跑。”
周粥反駁他,“我沒醉,”她頓一下,又道,“我也不會亂跑,我會一直等到你來。”
蘇柏熠默了默,沒說什麽,挂了電話,他在窗前靜立片刻,看着外面的夜幕,神色莫測,好一會兒,他轉身走回餐廳,對蘇允廉道,“爺爺,我有點兒事情,要先走。”
蘇允廉臉色發沉,“誰給你打的電話?”
蘇柏熠回,“一個朋友。”
蘇允廉冷哼,“朋友?你是覺得我老了,好糊弄了是不是,酒店那邊都傳開了,說你帶着一個女人回去過夜,你不是說已經把人打發了?”
蘇柏熠沒有任何隐瞞的打算,“沒有糊弄您,之前确實是打發了,但最近覺得還是有些放不下。”
蘇允廉厲聲打斷,“你是放不下她,還是放不下小六?”
蘇柏熠默不作聲。
蘇允廉盯着他,“你還在因為當年的事情怪我?”
蘇柏熠嗓音艱澀,“我不敢。”
蘇允廉啪一下将筷子拍桌子上,顫巍巍地起身,“你有什麽不敢的,你現在長大了,翅膀硬了,我老了,也管不了你了,你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吧!”
蘇柏熠走過去要扶他,蘇允廉一把推開他的手,沉聲道,“走,趕緊走,我今天不想看見你。”
鐘叔扶上蘇允廉,悄悄給蘇柏熠使眼色,讓他趕緊認錯,蘇柏熠并不作聲,鐘叔沒辦法,他今天已經打了一次圓場了,要是再幫小少爺說一次話,老爺子肯定會看出些什麽來。
蘇允廉也不讓鐘叔扶,自己去了書房,摔門摔得特別響,蘇柏熠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抄起椅背上的外套,大步流星地往門外走去。
鐘叔緊跟着追到院子裏,遠遠地看着是在勸蘇柏熠去跟老爺子道歉,實際在壓着聲音說,“柏熠,你不該在這個時候惹他生氣,他明天要叫錢律師過來。”
蘇柏熠停下腳步,“我知道。”
鐘叔着急,“知道你還故意挑起他的火氣。”
蘇柏熠回,“不是因為這件事也會因為別的事情,今晚他肯定會挑一件事出來,這頓訓斥避免不了,要不然他拿什麽借口改遺囑,既然他想改,我就給他改的借口,省得他這一晚上還要費盡心思地盤算。”
鐘叔心裏的焦急慢慢放下來,他明白過來,小少爺這是早有了應對之策,今晚這一切不過是順手推舟,但是鐘叔還是有些沒看出來,他這最早的一步棋是埋在了哪兒,是從那個女孩子出現就開始計劃了,還是臨時起的意。
蘇柏熠語氣平靜,“鐘叔,您知道嗎,在這個家裏,每個人都演得一手好戲,”他自嘲地笑笑,“有的時候,我看得累,演得也累,不如成全了他們。”
鐘叔看着那個走遠的高大背影,茕茕孑立,孤然一身,他再嘆一口氣,在這個家裏,每個人都有自己要心疼的人,唯獨沒有人會想着來心疼一下他,明明他才是最名正言順的那一個。
他一直不來,周粥等得無聊,招來服務員,又要了兩罐啤酒,她喝酒喝得慢,小口小口地抿着,酒勁兒上來得也慢,她托腮看着馬路旁的人來人往,哪一個都不是他,他來得好慢,每次都讓她等他,還等這麽久。
周粥将最後還剩的半罐啤酒一口氣喝完,拿起手機,拎上桌子上的包,他愛來不來,她不等了。
她晃晃悠悠起身,一擡頭,他就站在她面前,周粥閉上眼睛,再睜開,他還在,看來這不是她的幻覺。
周粥對他笑,“好巧,我正想着你呢,你就來了。”
蘇柏熠拿過她手裏的包,又握上她的手,“想我做什麽?”
周粥歪頭想了想,“等我有錢了,超級超級有錢的那種,我要砸錢包了你,讓你每次也這麽等着我。”
她點點他的唇,慢騰騰地又加一句,“最後還等不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