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章

第 28 章

數日後,天氣愈發的冷了,太陽升起的越來越晚,天際總是陰沉沉的,透不出多少光來。

徐長風端着一盤剛摘下來的嫩皮桃子進屋的時候,就看到花百歲站在陰沉的窗前沉思,連他進來了都沒發覺到。

“歸河,”他走到花百歲身後,“在想什麽呢這麽專心?”

花百歲這才回眸,微笑答他:“在想一點小事。”

徐長風沒有太放心上,把木盤放在她手邊的桌上,随口一說:“一點小事很重要麽?瞧你都在窗邊站了快一早上了。”

花百歲微微垂眸:“不算很重要,但徒兒必須去做。”

徐長風看她臉色幾分凝重,便笑眼彎彎的問:“怎麽了,還有什麽事能難着我聰明透頂的徒兒?”

他至多以為花百歲是為着提升修為,修煉內功的事而煩惱。

畢竟她确實也只應該為這一件事擔心。

站在窗邊的花百歲沒有答,徐長風就以為她在生悶氣,自家好學又聰慧的徒兒總是有較強的勝負欲,便好心的沒有多打攪她,轉頭就去忙活自己的事了。

直到過了會兒,她聽見身後的細微響動扭過頭,就見師父站在桌邊忙前忙後。

師父又是給桃子剝皮,又是給泡上茶水,連茶溫幾分燙都要反複的斟酌,真真是把細心诠釋的淋漓盡致。

桃子是她愛吃的,茶也是她愛喝的,乃至連茶杯都是她用慣的,師父所做的樣樣都是圍着她忙活。

明明這些都不過一點小事而已,平日裏師父為她做的各種瑣事也不少了。

可偏偏這時瞧着師父低眉垂眼的坐在桌邊,拿着小刀一點點細心的給桃子削皮的耐心模樣,她心中頗為動容。

一瞬之間,她甚至從心底深處生出一種就是為了這個人粉身碎骨都心甘情願的念頭。

她走到師父的身旁,伸手輕輕的捏住師父的一塊衣角,低低喚了一聲師父。

“嗯?”師父忙着削皮頭也不擡,還以為是她急着想吃桃子,就溫聲安撫她,“別急,師父馬上就給你削好了。”

“徒兒不急。”她軟了眉角,捏着師父的衣角順勢坐在師父身旁。

她輕輕的靠着師父削瘦單薄的後背,像是一個年幼稚嫩的孩童靠着自己最大最心安的強大依靠。

她靠着師父,眼神如水的往窗外散開,小小的低聲呢喃。

“徒兒一點都不急……徒兒還有時間。”

對,她還有時間,還有很多很多的時間。

她能等得起,她終究會想到更好的辦法。

那之後倒是過了段平穩的月餘時日,師父卻趁着一次夜色深沉偷溜出了小樓,彼時花百歲就站在窗邊目送着師父的背影再次被熟悉的黑暗吞噬,心裏麻木且冰涼。

隔日師父又是走路踉跄,步伐虛浮,靈力薄弱的甚至還不如一個剛入門的外門弟子。

花百歲一邊要仔細照顧孱弱的師父,一邊還要想方設法的盡快提升修為,身心皆疲,心情也躁亂的厲害,便長時間不再出小樓一步。

即便悶在小樓裏寸步不出,花百歲還是遲遲想不到法子,又算着掌門送出去的求援信已有時日,實在由不得她思索太久。

萬般無奈之下,她只能選擇目前唯一的,最好的選擇。

趁着夜深無人的時候,等到隔壁疲倦的師父深睡入眠她才悄無聲息的出了小樓下山,一路往扶搖門的北邊走。

在沉沉夜色裏她徑直走過了雜亂的叢林,連綿的山丘,一路走走停停,像是在漫無目的的亂逛。

走過了大半夜周圍還是空空無人,只能聽到荒野之中寒風刮過枯木發出的響動,她不免感到失望,轉身就欲飛身回門。

也就是同時,身後的荒嶺之中傳來一道滄桑年邁的呼喚聲。

“吾兒,你可是在尋我?”

她聞聲迅猛的回過頭,看清身後遠處後瞬間瞪大了眼。

不知為何隔夜之後,花百歲就在小樓外的一處洞穴緊急閉關,之後任何人不見,任何人不應,就算徐長風站到洞門口千呼萬喚也得不到她絲毫的回應。

依稀像是一年前他們師徒二人還未和好時,被她故意避開忽視的既視感。

這讓站在緊閉的洞門口外的徐長風心裏難免有些難受,也有些後怕。

怕她又像以前一樣把自己丢棄在小樓裏不管不顧,視他如無物般不肯見一面。

他能忍受一切的非人苦難與無盡折磨,卻唯獨難以忍耐她的冷漠與忽視。

尤其是經歷過這近乎一年的相伴相随,還有她的體貼溫柔,幾乎都讓他生出一種不可思議的錯覺來。

一種她對他別有情意,暗有情愫的錯覺。

明知這是不可能的,但他許多時候就是忍不住的想着,每一時刻,每一夜晚,每一次發情,都幾乎能活活的逼煞了他。

他甚至不止一次的癡心想着,只要她願意接受自己多年積澱的愛意,只要她待自己能有一絲半毫的情誼,那麽無論要他做什麽,無論要他付出任何的代價,無論她要對他做什麽,他都心甘如怡,絕不後悔。

古人說過情深如海,智者不入,愚人自堕,而徐長風就是那個傻的不能再傻的愚人。

他明知面前的海深萬丈,一旦跳進去就是生死未蔔,永堕不回,可還是義無反顧的一躍而下。

至于自身的死活安危,他全都一股腦的交付與她之手,任由她掌控揉捏,而自己連點骨渣子都留不住。

情之一字,當真是要了命的東西,偏偏還是有人前仆後繼的湧入,一個又一個的往裏面紮進去,是死是活都絕不提後悔二字。

徐長風也不會後悔,他只是感到害怕,僅此而已。

他害怕把自己違背禮儀道德的不倫之愛說之于口,更怕面對花百歲聽後露出的表情。

他怕她臉上露出的厭惡之色,更遠遠甚之怕得不到她的愛。

怕極了又愛極了的徐長風就在這兩種矛盾中抵死糾纏,一再沉淪,最後險些迷失其中,連腦子都麻木的轉不過彎,絲毫察覺不到身邊的危險來臨。

因此這日的傍晚,他在花百歲閉關的洞口等侯許久卻仍是沒有回應,只能無功而返默默回到小樓。

一推門便有清淡的異香撲入鼻中,他正沉浸在出神裏也沒及時注意到,一直走到桌邊被人從身後一把抱住才遲遲的回過了神。

“誰?”他猛地回頭。

“小師叔不要驚慌。”抱住他的人攬着他的窄細腰身吃吃的笑,滾熱的氣息撲入他耳中。

“是我,孫陽,五長老秦觀去年剛收入門的弟子,小師叔之前見過我兩次的。”

前幾日剛從某個弟子處知曉秦觀月餘前也落得個身首異處的慘烈下場,他的弟子們個個都傷心不已,便都在屋中日日為他祈福誦經。

如今門中除了他與掌門人,其餘的四位長老或是失蹤或是慘死,再無人會不分日夜,不分地點的折磨他,他剛覺安心不少,不想沒過多久這人的弟子就偷偷的找上了門。

他心裏難免慌亂,面上不露分毫,端着長者的架子大聲斥喝:“既是五師兄新收入門的弟子,何敢在此放肆?還不快放開我!”

“小師叔就別硬撐了。”一張俊俏可觀,英目星眼的臉湊近他面前,若有若無的嗅着他身上的香。

他吃吃笑着說:“小師叔的真實身份,師父他老人家生前早就全部告知門下親近的弟子,小師叔又何必裝的像模像樣呢?”

聞言,他先是臉色發白,接着斷然反駁:“秦觀早就把所有事情都全部告知了你們?不可能,明明掌門下過命令……”

孫陽嗤笑一聲:“掌門确實一早就下過命令,小師叔供門中修煉的爐鼎之身的事只能告知上位長老與內門弟子,弟子們想要小師叔親近接觸也必須達到築基後期的境界方能準許,有幾位長老與掌門把小師叔守着,弟子們也不敢輕易違背。”

那弟子用炙熱的手掌摩擦着他的腰,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沉:“可是如今幾位長老紛紛慘死,弟子也消失了好幾個,現在門裏亂的厲害,又有誰還有閑情遵循這些啰哩啰嗦的規矩?”

“即便幾位長老都沒了,門中還有掌門……”

他掙紮着想用掌門做最後的擋箭牌,卻被孫陽不耐煩的用膝蓋從後頂開了雙腿,直接把他壓在了桌前。

“小師叔,我便把實話全與你說了吧。”上方被昏暗籠罩的人臉視線貪婪的盯住他,宛若獵人盯住落網的獵物,在黑暗中幾乎發出了滲人的光。

他說:“我從看見小師叔的第一眼便深深愛慕上了小師叔,哪怕不能提升修為,只要能與小師叔一夜春風,就是我修為倒退,乃至沒了性命,我都是願意的。”

“為了能與小師叔你更加親近,我這一年日夜都在不眠不休的積極修煉,現在好不容易才修到了築基初期,湊巧師父和幾位師伯都沒了無人管制,我也實在沒耐心再慢吞吞的修到後期。”

“小師叔,反正你也與幾位長老,還有好幾個師兄師姐都做過了,那多我一個也無妨吧?師兄們總說你的身子比之女子還要精妙,我可癡想許久了。”

“小師叔,我與其他貪慕你靈力與修為的弟子不同,我是真心愛慕與你,平日裏師兄師姐們時常議論起你,我都幫你說過不少好話。”

“小師叔,你若能順着我,答應與我春風一度,便是要我的命,我也能給你的。”

說着話的中途,他的視線一寸寸的掃過徐長風————哔,目光越往下就越是深沉,眼中全是洶湧的□□焚燒,恨不得當場把他抽筋扒皮就給生吞了。

徐長風被這種熟悉至極的目光下盯的顫顫發抖。

他體內的靈力薄弱的不值一提,根本抗拒不了,但小樓外的不遠處便是花百歲閉關的山洞,唯恐萬一她湊巧出關回來看見這一幕,便抖着手欲把這人推開,忽聽他冷冰冰的開了口。

“小師叔,你知道大師兄是被誰殺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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