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慶新年
第54章 慶新年
“沒得救了, 準備後事吧。”古大師沒什麽情感起伏的說道。
梁飛若:“真的沒救了?想想辦法呗?”
古大師冷笑不語。
“看在我是你師侄的份上?”梁飛若沖他眨眨眼,單純無辜的樣子。
古大師:“……”
“看在你師弟的份上?”
“你剛還說他喜歡我呢。”
“我死了,他會傷心叭?”
古大師終于受不了的站起身:“怕死的話, 當初就不該用替命蠱救你那情郎。現在後悔了?來不及了。快走,不送!”
梁飛若依舊笑盈盈的,她現在是擁有記憶的狀态, 清楚的知道自己為何會變成那樣。當初笑三秋拿替命蠱給她玩,不過是炫耀自己煉蠱的本事。被梁飛若要了去。燕楚大戰在即,暗殺不止, 她總是擔心意外的發生。
笑三秋陰恻恻的說:“難不成你真願意用自己的命換你情郎的命?你可是個惜命的人。”
梁飛若應和道:“誰說不是呢。萬一呢,萬一我出事,總要給人一個證明愛我的機會是不是?”說完沖他眨巴眨巴眼, 意思很明顯。
你不是一直口口聲聲說愛我嗎?該你表現的時候到了。
笑三秋永遠都是一副十六七歲的少年模樣,實則芯子都已經三十多了。
少年的臉, 笑起來的時候邪氣四溢:“我更願意你為我去死。我會永遠記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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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飛若樂了:“将你推進萬蠱窟的人也一直被你記着呢。死了你也忘不掉呀。”
少年的眼神瞬間就變了, 原本就慘白的臉配着這雙眼仿佛下一口就能咬斷人脖子。
梁飛若卻呵呵笑了起來:“生氣啦?別氣嘛。”
少年人不爽道:“你故意氣我。”
梁飛若用肩頭去撞他:“你就是太容易生氣才到處結仇被人追殺。事情都已經過去那麽多年了, 你要學會跟過去和解呀。珍惜眼前人, 活在當下。”
少年人挑眉:“我珍惜你, 你甩了那小子跟我在一起。”
梁飛若一面笑着一面将蠱蟲放好:“你又不喜歡我,我為什麽要和你在一起?”
笑三秋:“你不是我,你怎麽知道我不喜歡你?”
梁飛若:“我知道。”
笑三秋:“你知道個屁!”
梁飛若:“這個……我真知道。”
笑三秋:“……”
朝她伸手:“還我。”
梁飛若耍賴:“借我玩一陣子呗。”
笑三秋:“你得拿東西換。”話這麽說着, 眼睛卻不懷好意的上下打量她。
梁飛若秒懂,拍了拍裝了蠱蟲的陶罐, 保證道:“要是用不上, 我就還你。用上的話, 以前答應的事倒可以提前兌現了。”她笑得開心,不以為意的樣子。
那一刻, 笑三秋是真心希望她能用上。
大概,他真像她罵的那樣,他就是有病。
蠱王很珍貴,煉蠱的都知道,便是舍去了性命也輕易舍不得送人,但是他又想看看,她會否真的為了情郎舍去自己的命。
霎那的甘心求死,一時的勇氣、熱血上頭誰都能做到。
要是死亡的時間拉長,先是遺忘,再是排斥,生出嫌隙,成了煎熬,彼此折磨,所謂的真愛又能堅持多久?
他想看着她無怨無悔的愛在煎熬中變質。
面目全非。
悔不當初!
這可不比看着一對有情人白首到老要有意思的多。
*
“大師伯,還有一件事,你大概也看出來了,我還中了情.人蠱,能解嗎?”
古大師确實看出來了,不過覺得沒必要,“你一個将死的人……”
梁飛若:“唉……你也說了你師弟喜歡我,我這再和你徒弟扯上關系,你是真不管你萬蠱門的名聲啦?”
古大師氣得發癫。
梁飛若好耐心,他不給出解決辦法,攆她也不走,罵她當聽不見。
慢慢悠悠,仿佛是個沒有心肝的人:“我一個将死之人,你還跟我計較幹什麽。”
古大師最終還是惡狠狠給了答複:“要說毒誰毒得過替命蠱。再說你這情.人蠱也快不行了,要不然你以為就單單生出好感?最厲害的時候是直接生出孩子才罷休。”
梁飛若适時表達出驚嘆:“喔哦!”
古大師:“趕緊走!”
梁飛若:“還有一事……”
古大師:“幫不了,走!”
梁飛若:“能不能讓我到死都是清醒的?”
*
蒯宗平回到客棧,天都快亮了。他睡的那屋卻傳來不尋常的響動,他以為是東樂。推門進來張嘴就要訓斥:“東樂你這小子……”
印入眼簾的是一片光潔白膩的背。
他反手将房門給關了。當即又反應過來,自己不該在屋內。又要開門出去。東樂的聲音從走廊的另一頭響起:“頭兒,你叫我?”
他快步跑來,拍門,“頭兒?”
“沒事了,回去!”蒯宗平一個頭兩個大。一瞬間又懷疑自己走錯了房。
“沒走錯,這就是你的屋。”幸災樂禍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蒯宗平回過神:“你在我屋裏幹什麽?”
柳條兒慢悠悠的穿戴整齊,“回頭,看!”
蒯宗平慢慢斜眼看過來,表情古怪:“你幹什麽穿我衣裳?你有病吧?”
柳條兒卷了卷過長的褲腿,又卷起袖子,美滋滋,“若若把靳無晏忘了,我覺得我的機會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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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緊趕慢趕終于在新年的前一天到了醉新鄉。
老舊的宅子,人去樓空,小麗花攤開手,無奈道:“這可真不怪我,我師父喜歡雲游四海,我和我師兄就是相依為命的小可憐。”
李若愚:“這個我可以作證。”
蒯宗平發怒。
師兄妹倆個抱頭擠在一處瑟瑟發抖。
“把屋子收拾收拾,咱們也好好過個年吧。”梁飛若主動擔起打掃的活計,又将采購的重任交給李若愚。
衆人在她的帶動下,各司其職,都行動了起來,漸漸的也都忘了失望累積的不痛快。
到了傍晚,小院內外煥然一新,梁飛若看李若愚只買了雞鴨魚羊,又催促他去買燈籠紅紙。
李若愚嫌麻煩,卻也照做了。
他是本地的地頭蛇,急匆匆的弄來這些東西倒也沒費什麽事。
梁飛若剪的窗花精致漂亮,貼在窗上門上,喜氣洋洋。
蒯宗平收到平樂來信,靠在廊柱下,說:“當初娘娘就該聽陛下的話先回王宮,将古大師的徒弟綁去平樂,消息放出去,他自然會去平樂。而不是這樣漫無目的的找。”
梁飛若正在往竹架上糊燈籠紙。
外頭買不到燈籠了,只能去後山砍了竹子自己回家做,梁飛若會這個,燈籠做的精致好看。
“是靳無晏寫信跟你抱怨了?”
蒯宗平對于梁飛若一直直呼陛下的名諱心有不滿,可又不好說什麽。
“陛下心胸廣闊,又豈會在這種小事上怨怼娘娘。是臣僭越了。”
梁飛若舉起剛糊好的燈籠,上書:五谷豐登,豐衣足食。
“讨厭!怎麽這麽難啊!”小麗花大聲抱怨,寫了新年願望的紅紙皺到一起。本是“我要煉出蠱王。”直接糊成了“我,蠱王”。
梁飛若笑着接過,扯了扯,實在不行,說:“你重寫一張,我幫你糊。”
小麗花喜笑顏開,“好姐姐,就知道你最疼我了。”
蒯宗平嘆口氣,轉身就要離開。
“指揮使可有什麽新年心願?”梁飛若目光點了點桌上的筆,笑意滿滿。
她是這樣的平和,好脾氣。蒯宗平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沒有。”
柳條兒脫了罩衫,手裏攥着尖刀,宰雞宰羊,半塊肩膀都露在外頭。
蒯宗平瞧着眉頭直皺。又見圍着她幫忙的人都毫無所覺的模樣,只得說服自己,她就是個男人。
忙忙碌碌大半天,到了晚上竟也有模有樣。
年夜飯準備的匆忙,卻不糊弄,可以說是非常的豐盛了。
柳條兒親自下廚,梁飛若幫忙。燒火的,揉面的,搬桌椅板凳,端菜碟的。二十幾個人,熱熱鬧鬧,沒有尊卑之別,像是一大家子。
吉榮寶是景鵬的部下,跟梁飛若也很熟。喝酒喝上了頭,看着空菜碟,扭頭沖坐在烤羊邊上的梁飛若喊:“姐,切一塊肉給我呗?”
梁飛若愉快的應聲。
蒯宗平挖他一眼。坐他身邊的段雲給了他一巴掌,“你管誰叫姐呢!”見梁飛若真的切一塊肉來了,忙點頭哈腰接過。
吉榮寶揉着頭,不好意思的笑了,說:“娘娘性子好,以前跟着她的兄弟不管老少都管她叫姐。陛下聽見了,也不說什麽。”
蒯宗平被擠在衆人中間,頻頻看梁飛若。
不自覺的替陛下頭痛起來,搞不懂她到底什麽意思。要說她喜歡盛大熱鬧吧,偏又不願跟陛下回平樂。要說不喜歡,又非要将這破爛地方收拾出來,不嫌髒不嫌累,正兒八經的過新年。說她身中蠱毒,最近也沒看她認錯人,待李若愚也是客客氣氣,同別的人也沒什麽兩樣。說她好好的,又時常見她發呆,也不知在想什麽。
所以,到底是為什麽?非要給陛下出這樣的難題?
以前就聽說梁三娘子豪爽俠義又任性幼稚。
蒯宗平先前沒有具體的概念,現在可算是看明白了。
火光中,梁飛若同侍衛們笑做一團。親切熱鬧。
這樣的人,蒯宗平實在說不出惡劣的話。
她很好,沒有哪裏不好,非要說什麽不好,大概就是并不是适合當一國的王後吧。
若是普通的門庭大戶,她大概會是一個非常好的當家主母。當差的仆婦丫鬟小厮都會很喜歡她。
柳條兒勇戰各方英雄,終于将自己灌醉。
倒在他背上,又轉過身抱着他的胳膊,忽然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喊爹。
蒯宗平望了望四周,大家都喝醉了,梁飛若和幾個酒量差的也都回屋歇着了。
他想起景鵬寫給他的信,心頭一動,沒忍住就問了:“你是我養大,管我叫爹,怎麽你親生爹娘一來,就偏信了他們的話,跟他們親了?”
柳條兒大怒,“哪個王八羔子挑撥離間?我弄他祖宗八代!爹,事情不是那樣的,我從來沒想過認他們,我一開始就知道王八癟犢子沒安好心,我故意同他們周旋套取情報呢。誰知道您就被挑撥了,當真以為我變了心了。爹,那混蛋老王八滿肚子壞水,我玩不過他。呸!奸夫□□不得好死!爹,我好想你……”
蒯宗平将柳條兒架回去,可不敢動她的衣裳鞋子,被子一卷,裹嚴實了就不管了。
轉回頭去,見梁飛若笑眯眯提着燈站在門口,心下一虛,踉跄一下,仿若醉酒。
梁飛若伸手要扶他:“柳條兒的手藝很好吧?”
蒯宗平靈巧避開:“嗯。”
梁飛若:“她今天管你叫爹了。”
蒯宗平:“……”
梁飛若:“我都聽見了。”
蒯宗平:“其實……”他也大不了她幾歲,長的着急罷了。
梁飛若:“我之前同你講,她不是故意針對你。你現在信了吧?”
“所以,就算她将來再無理取鬧惹你生氣,你也不會傷害她,對吧?”
她問的小心翼翼,蒯宗平心裏古古怪怪的,十分不解:“娘娘,您為何就認定我會傷害她?”
梁飛若掩口笑:“不會嗎?蒯指揮使一言既出驷馬難追。我先替柳條兒謝過您啦。”
蒯宗平駐足半晌,不解梁飛若為何非要他的一句承諾,實在弄不懂就不多想了。
索性道:“娘娘,柳條兒由您護着,別說是臣了,就是陛下看她不順眼,也會看在您的面上,忍了。”
梁飛若:“是呀,陛下很久以前就答應過我,不同柳條兒計較,金口玉言,我信他。”
可是她也管束不了柳條兒。
她就喜歡找蒯宗平的麻煩,梁飛若勸過很多回,沒用,只能從蒯宗平這下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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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屋,睡覺。
蒯宗平脫衣服的時候,從腰間掉出拇指大的信筒。想起信中所寫——囡囡不願同海桃住在一起,且對來接她的海桃惡語相向。
又有景鵬的三言兩語,說在他家四周一直有個男的鬼鬼祟祟,他還親眼看見囡囡和他姨娘以及這個男的一起上街,三人都很歡樂。
景鵬不知他家情況,只憑直覺不對勁,隐約猜到了些什麽,又不敢直白的問。又不願指揮使蒙在鼓裏,聽了海桃的話,只稱述事實,不做猜測和評價。
囡囡是蒯宗平親手撫養長大,那麽小的一只,連郎中都說活不成了,竟叫他養活了,還養得健康活潑。她不懂事的時候,他一直将她待在身邊,那時候戰亂,什麽都缺。他除了打仗就是背着囡囡拉下臉面到處求奶喝。後來女兒漸漸大了,局勢也漸趨穩定,他終于能放下心将她放在府裏交由嬷嬷照顧。
他本以為父女連心,囡囡能明白他的不易。卻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對他生了怨言,甚至恨他。恨他,沒有給她一個完整的家。恨他,明明她的親娘還好生生活着卻不讓他們母女相認。恨他,自己沒時間陪他還不給“舅舅”過來陪她玩。
他曾告訴自己,孩子還小,是被有心人利用了,才會對他說出這些傷人心的話。他以為一切都可以挽回。
直到,他看見,那個小小的人兒,才七歲,就會用菜刀指着自己威脅他。要求他答應她的無理要求。
以命相挾,跟她那個親娘的手段一模一樣!
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忽然意識到,原來疼入骨髓的孩子,說不喜歡就不喜歡了。
只是當時,他還沒下定決心。
他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