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下
玉蘭情藥下
還能怎麽辦呢。
魏無羨吸了一大口檀香,意識稍稍清醒了些,便再度用怨氣幻化出一把短刃,不同于剛進屋時,他還有幾分力氣對自己下狠手,此時此刻短刃的化形都變得時而清晰,時而模糊。但不管怎樣,冰涼的刀刃已經快要碰到他的大腿,魏無羨哼笑一聲,剛準備紮下去,雙手就被藍忘機握住了。
視野一下變得明亮起來,魏無羨剛想說你幹什麽啊,就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了。
藍忘機在親吻他。
這次沒有隔着朵解情藥的玉蘭,也不知道是被這屋內情香感染的呢,還是藍忘機這個人,本身就是外表冷淡內心火熱的類型,魏無羨感受到,藍忘機的唇瓣微微有些發燙。
【删減】
藍忘機忽然擡起頭看向魏無羨,兩人雙唇分離時還帶出了一條細長的銀絲,原本淺淡的琉璃色眼睛也染上一絲緋色,他沙啞着嗓子道:“魏嬰,你...想好了?”
魏無羨艱難擡起身,讓自己的雙腿嵌到藍忘機的雙腿中間,道:“你這話說的...是想後悔嗎...”
藍忘機連忙解釋道:“不是,我只是怕你醒來後會...”
魏無羨道:“那你就不要管我啊!你既然都知道我是誰了,難道還不知道,我這個人,如果不是想做某件事,沒有人逼得了我!你到底做不做?不做趕緊走!反正現在夜深了,以你含光伯爵的身手,不會有人發現你來過這裏的!”
魏無羨氣的眼睛發紅,他忽然就想起一種可能,今日從他遇上藍湛到現在,很多時候都是對方在包容自己。
出手殺金家人,是藍忘機在配合自己的招式;
後來魏無羨中情藥昏了過去,藍忘機完全可以不管他,卻将他抱進屋裏;
魏無羨用短刃威脅藍忘機,藍忘機不僅沒有同他動手,還親自用銜住玉蘭的方式,替他解情毒,最後更是脫下自己的外袍蓋到他身上...
從頭到尾自始至終,這些事情都是藍忘機順着魏無羨的意思去做的,沒準人家就只是想報當初自己順手替他殺了屠戮玄武的恩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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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愛這種事,是要和喜歡的人做。魏無羨一直以來都是這麽想的,所以這也是他這些年從不以娶親的方式,解救夷陵屬地那些女孩子們的原因。
所以,他魏無羨有什麽權力,要求藍忘機以自己的身體和名聲為代價,就為了替他解那小小的情藥?
哪怕自己品級比他高也是不行的。
魏無羨剛想開口解釋些什麽,藍忘機的手,就往魏無羨的身後,摸向女仆裝的蝴蝶結。
魏無羨道:“藍湛,抱歉,我...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歡,所以我剛才沖動說的那些話,你不要....啊!”
這衣服本來就是教皇親自設計,穿脫都由身後的蝴蝶結掌控,十分好解,且內裏什麽都不能穿,為的就是方便教皇脫完衣服直接做事。
剛才藍忘機一直沒有去摸魏無羨的後背,也是在極力控制着自己,如今見魏無羨在這種時候都還能顧及他的感受,心頭一片柔軟。
他邊解開自己的外袍,邊柔聲道:“魏嬰,我也同你一樣。做任何事,皆出于本心。”
【删減】
此時此刻魏無羨什麽都不願去想,只想窩在藍忘機的懷裏,先好好睡上一覺。
魏無羨是聞着早餐的香味醒來的。
他懵然的睜開眼睛,藍忘機已經坐在桌邊,聽到床上的人傳來響動,道:“醒了?”
魏無羨揉着額頭,藍忘機便起身端來一杯蜂蜜水,坐在床上,讓魏無羨靠在自己懷裏,道:“先喝一些。”
昨夜魏無羨可算是切身體會到,藍忘機的手勁究竟有多大了,如今藍忘機只用左手就将魏無羨攬在懷裏,右手端着蜂蜜水,好像這東西沒有重量一樣。魏無羨不好意思讓他拿太久,連忙笑着接過,入口香甜,不得不說,金家人雖然幹的大多數都不是人事,但這吃穿用度,物質配備,當真是王國內最頂級的了,就是可惜啊,這教皇要是能換一個就好了,再不濟,換他兒子來當也行啊。
藍忘機道:“昨日兄長傳信于我,信上言明,今日午時後,教皇會在王宮內舉辦宴會,慶賀王子金子軒與雲夢江氏公爵之姐的婚禮。”
魏無羨喝完蜂蜜水,精神了許多,坐靠在床上,藍忘機見此,又起身從桌上将吐司和烤肉拿來,遞到魏無羨的手邊。
魏無羨道:“這事我有聽說,不過呢我同他們幾家的交情都不算太深,頂多是打過照面,不會把人認錯的程度。再加上金光善這人對我頗為防備,所以他不太可能邀請我去,或者說,我們夷陵這邊,他是不會放任何一個人進來的,畢竟在夷陵屬地,人人都懂藥學,他可不想在自己兒子婚宴上遇上一樁投毒案,到時候他臉要往哪裏擱。”
藍忘機道:“你能想到的,他自然也會想到。”
魏無羨已經三下兩下的吃完早餐,此時雙手正被藍忘機捧着的熱毛巾包裹擦拭着,道:“所以我這次出來,除了陳情,別的什麽都沒帶,金家人又不是傻子,對每一批女仆的身體檢查都相當嚴格,所以眼下毒藥這種東西,我身上可是沒有的。”
藍忘機盯着魏無羨,目光裏滿是疑惑。
魏無羨見他這忽然變嚴肅的模樣,噗的笑出聲,道:“怎麽,是好奇我用何方法,能男扮女裝混進來?”
藍忘機的手緩緩伸到魏無羨的腰間摩挲了幾下。
腰部的軟肉是魏無羨的一個敏感點,他作勢在藍忘機的懷裏扭,想要逃過這陣癢意,道:“你不知道,這啊,是他那個私生兒子,斂芳公爵的意思。”
藍忘機若有所思:“好像之前聽兄長提過這人。”
魏無羨道:“斂芳公爵這個人吧,有一個異母弟弟,具體叫什麽我記不住了,好像姓莫,也是教皇在外的私生子,這個莫公子有斷袖之癖,好巧不巧,喜歡的就是斂芳公爵。可斂芳公爵對他沒意思啊,又受不了這個莫公子隔三岔五騷擾他,正好近日是獻祭女仆的日子,他為了讨教皇歡心,主動将這事應承下來。這其中,自然也會渾水摸魚,睜只眼閉只眼放進來幾個相貌過得去的男子。反正教皇對男子也沒興趣,轉手就會賞給別人,在這其中,斂芳公爵就會動用他的權力,留下幾個人給那莫公子。如此一來,這莫公子的興趣被轉移,自然就不會纏着斂芳公爵了。”
藍忘機點點頭,可還是有一疑問,道:“所以,你就借這個機會,扮作女仆潛入皇宮?”
魏無羨得意道:“當然!扮作女仆的好處可多了,且不說便于行事,能讓金家人放松警惕,那莫公子,雖然是個斷袖,但他再怎麽說,也是教皇的私生子,萬一被傳出來是個斷袖,教皇那麽看重臉面,怎麽能允許這種事情發生。可你要說暗地裏将莫公子滅口吧,也不現實。教皇又不傻,也知道現在其他幾大世家的領主公爵都盯着自己。雖然他這些年一直從各地搜羅女仆,但沒有任何明面上,這群女仆們消失、亦或是受虐待的證據,比如傷口,屍身等等。而教皇的寝宮更是私密之地,尋常人也難以探查,所以這就是金光善僞裝了這麽多年,都沒人敢于指摘戳破其真相的原因。更何況,還有幾個世家,收了他的威脅或者賞賜女仆的好處,對他的一些所作所為自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莫公子不同。”
藍忘機道:“他是男子,還是教皇的私生子。因此如果他突然消失,那衆人的猜測只可能往教皇身上引。”
魏無羨坐起身,往藍忘機的臉上親了一口,道:“所以,若教皇犯了明面上的錯誤,其他世家本就深受獻祭女仆制度其害,總有忍不下去,意欲造反的,只要有一家以此為由,揭竿而起,那就是一呼百應。因此,即便他目前将莫公子的存在視為隐患,且不說莫公子行事也小心謹慎,讓他找不出處置的理由,他也拿這個私生子沒有辦法,誰讓人家當初認親的時候,在外面喊得比誰都響,響到其他幾大世家的人都聽得見呢。”
藍忘機嘆了口氣,道:“但你犯不着以身試險。”
魏無羨環住藍忘機的肩,目光由剛才推理時帶着的幾分笑意,轉變成了堅決,道:“藍湛,你也知道,夷陵是我的屬地,那裏的子民世代以醫為生。也有很多同我們差不多大,亦或是還沒有我們大的女孩子們。她們本應安心修習,成為像情姐那樣的醫生,可都因為教皇定下的這奇葩的制度,讓她們不得不流竄逃離。我雖有心幫忙遮掩安置,但長此以往,不是辦法。我既然是夷陵屬地的領主,是她們的公爵,就應該守護好我的子民,不是嗎?”
藍忘機摸了摸魏無羨的背,道:“我與你一起。”
魏無羨笑道:“那真的是太好了,等事情了了,若夷陵這塊土地沒有被戰火波及,你跟着我回去,我就跟情姐阿苑她們說,你就是我新娶進來的公爵夫人,想想她們到時候的表情,怎麽樣,是不是很棒很有意思啊哈哈哈哈?”
魏無羨笑着将臉埋向藍忘機的頸窩,壓根沒看到藍忘機眼裏閃過的一絲光芒。
誰是夫人啊。
魏無羨笑夠了,繼續說起正事:“不過,澤蕪公爵傳信于你,難道說藍家接到了請帖?不是吧,我要沒記錯的話,你們家老先生不是和教皇鬧掰了嗎?”
藍忘機道:“叔父雖言明不再與任何世家交往過密,但他已将對外的一系列事情,都交由我與兄長去辦,兄長在外招兵買馬,游說其他世家,自然也是要與其他世家來往交際的。至于教皇今日此舉,想來,替王子慶賀是真....”
魏無羨接道:“.....給你們下馬威也是真咯。”
魏無羨坐起身,盯着藍忘機的眼睛,道:“藍湛,我有個大膽的想法。正好,這屋裏東西都齊全,還有一面銅鏡,就連女仆裝都有好幾套新的,不如這樣....”
他貼過去,在藍忘機的耳邊絮絮叨叨的說起了自己臨時想出的新一個計劃。
藍忘機道:“可魏嬰,你和教皇是打過照面的,他不可能認不出你。”
魏無羨道:“藍湛,你忘了,我可是會修各種新奇好玩的術法,而且,昨日你送我的玉蘭上面,因為有你身上的檀香,我的情毒才解了的。雖是如此,但我也因禍得福,變個妝容,不是難事,而且,這相貌要想掩飾好,還得靠你幫忙呢....”
離王子成婚的吉時還有半個時辰,藍忘機任由魏無羨挽着臂膀,走進王宮正廳。
衆人見到藍忘機的一瞬間,其訝異程度不亞于看到今日金氏王子婚禮排場的震驚程度。
因為,那個生人勿進,不茍言笑,不喜女色的藍氏侯爵藍忘機,今日,居然,是同一個長相貌美的女仆一起來的!他居然還讓這個女仆挽着自己的手臂,我的天,這還是那個不同他人觸碰的含光侯爵藍忘機?
魏無羨今日換了一套淺粉色的女仆裝,臉上為了配合這套粉色的衣服,還簡單的化了淡妝。昨日他與藍忘機一同留宿的房內,物品一應俱全,畢竟還有不少教皇的旁支親屬,居住在皇宮裏,教皇有時候也會把幾個女仆賞賜給本家人,所以房間內,讨男人歡心的物什很是齊全。魏無羨在上妝時,往每一樣東西裏都加了一點點小術法,這種術法,能暫時遮掩住他本來的容貌,只要自己沒有受傷,那這妝容就會一直維持下去,直到魏無羨自己解開術法。
不然,若魏無羨女扮男裝這件事,當着大庭廣衆的面被識破了,別說接下來的戲沒法演,他和藍忘機有沒有命留在這裏都是個未知數。
藍忘機見到金光善後,行了一個标準的伯爵禮,魏無羨在他身邊,既然自己作為他的人,也跟着藍忘機行了一個同樣的禮。他今日不需要說話,只要好好觀察,如果能有機會溜去玉蘭園,那就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坐在教皇主位上的金光善,見到魏無羨和藍忘機倆人一同出現,眯了眯眼睛。
不是說含光伯爵不喜女色,不近生人,這個女仆是誰,昨日他怎麽沒有見過?
他咳嗽兩聲,笑着開了口,畢竟今日的主場是他的兒子,道:“含光伯爵今日也來替子軒賀喜,我深感欣慰,只是你身邊這女仆,我瞧着,好像有些面生啊....”
藍忘機道:“這女仆是近日,斂芳公爵贈予我的。”
魏無羨的視線直直對上金光善,然後露出了一個堪稱甜美的笑容。
金光善覺得奇怪,這女仆果真有些面生,他最近給金光瑤的權力是不是過多了,居然能有女仆不經他的目,直接賞給下面的人,于是他道:“阿瑤啊,這是怎麽一回事?”
斂芳公爵金光瑤立侍在一旁,笑道:“父皇前些日子,不是讓我替玄羽,在這批被獻祭來的女仆裏,尋一個好對象嗎,您還說,到時候抽一批人,讓我幫他好好挑選。剛巧,我與澤蕪公爵、赤鋒公爵近日結了義,澤蕪公爵對他弟弟含光侯爵的婚姻大事,很是上心,就托付我幫他留意。我也樂得順水推舟,做個人情,含光侯爵今日既帶了人來,想必這位姑娘,就是含光侯爵的意中人了。”
魏無羨心裏給他點了個贊,這話說的真的是滴水不漏,他忽然就想起,這次出發之前,藍忘機對他說的話。
其中就有,斂芳公爵,是他們這邊的人的重要信息。
魏無羨道:“既如此,為什麽當初你哥哥不讓這位斂芳公爵,潛入玉蘭園去尋解藥呢?”
藍忘機道:“斂芳公爵雖是教皇親子,但他并非當今王後所出,教皇對他仍有忌憚,核心權力仍舊在王子手中。”
魏無羨道:“我聽說這位王子的性情,同教皇完全不同,他很反對獻祭女仆的制度,卻又礙于羽翼未豐,不敢公然和教皇叫板。此外,他只鐘情一人,就是雲夢公爵,三毒聖手的姐姐,倒是和他爹截然不同啊。老實說,我這幾天溜進來,也是想要找到接近王子的辦法,畢竟王宮裏,除了教皇,只有他可以正大光明去玉蘭園。只是我和他早些年因為一些事情,不太對付,不知道此行能不能說服他帶我們去。”
魏無羨忽然靈光一現,拍手道:“诶,既然王子是可以進去的,為何不讓他把玉蘭帶出來,再偷偷派人送到夷陵,給情姐做研究?到時候也不影響我們的計劃啊?”
藍忘機嘆氣,道:“你能想到這點,教皇怎可能對此不加考慮。他害怕王子帶出玉蘭解藥的方子,所以他在金氏上下,只要同為王族姓氏,無論直系還是旁系的所有人身上下了密咒,這密咒有三個下咒地點,一是玉蘭園中的玉蘭,二是金氏王宮,三是被下咒之人。被下咒之人,不可以離開王宮太遠,且玉蘭解藥上也有咒法,這咒法是同皇室內所有人身上的密咒是相連的,一旦玉蘭解藥假以他人之手,被帶離王宮,屆時金氏的所有人都會毒發身亡。”
魏無羨道:“嘶,那不對啊,既如此,那些金氏之人是怎麽到全國各地,強征女仆的?走那麽遠,不怕毒發身亡嗎?”
藍忘機道:“他們并非金氏本家之人,都是教皇滅族之時,所留下來投誠,只求保命的那些小世家子弟。自然,教皇也不會讓他們進到王宮裏,因此這部分人,就算有心,也無力行事。且如若宮內的人,都囿于王宮這一方天地,久而久之也會引人生疑。”
魏無羨氣的拍了下桌子:“真是個老狐貍!所以,就算王子知道這其中所有始末,就算能接近玉蘭園,也不可能冒着丢命滅族連累他人的危險,去将這玉蘭解藥帶出了?這教皇真是惡心!那他們之中就沒人能研究解法嗎?”
藍忘機搖搖頭:“玉蘭園周圍有重兵把守,每次什麽人接近玉蘭園多長時間,都會在教皇的嚴密控制之下。”
魏無羨原本還激動的心情,頓時蔫了下去。
藍忘機道:“據兄長的線報,王後和王子近日已對教皇産生不滿,或許這一點,我們可以加以利用。”
魏無羨道:“唉,都這樣了,他親兒子還能不防備這樣的爹嗎。但按這信報來看,沒準教皇見勢不對,把玉蘭園的禁制一改,連王子都沒法進去呢。老實說,我給溫情他們定下了十日之期,如果我十天之內沒能回去,她們就會在我預先留下的陣法下逃進你們姑蘇的界地,到時候我說不準也....”
藍忘機忽然握住魏無羨的肩,道:“別胡說。總要一試的。”
魏無羨道:“說的是,我來都來了,怎樣也要試試再說。啊,若是我們夷陵敗了,我就讓溫情她們隐姓埋名,跟着你叔父讨生活,我呢,八成是回不去了,要是教皇發現了我,将我挫骨揚灰的話,你能不能幫我留下一抔,然後将它帶到夷陵的山谷裏撒下去啊?我父母就葬在那個地方...”
藍忘機越聽神色越慌亂,到最後一把捂住魏無羨的嘴,道:“別胡說!”
魏無羨委委屈屈:“可是此行你也知道會有多危險了,我這不得提前替自己想好身後事啊?”
藍忘機抱緊魏無羨,道:“不會。我此次前來,帶有藍氏的信號煙花,上面附有我和我兄長相融的血液和靈力,如若有變,我在宮中燃放此煙花,我兄長就會收到信號,前來援助。”
魏無羨仍舊對王子金子軒表示懷疑,道:“我還有一疑,王子殿下金子軒,當真信得過嗎?按常理,王子成婚當日,教皇就應該放權退位,明明之前幾屆教皇都是如此,可這位,恐怕是死也不會讓出教皇的寶座了。
藍忘機道:“王子殿下也明白,所以,今日禮成後,他就會當着衆屬地公爵的面,提及讓位一事。若順利,那往後便可一點一點化解教皇的勢力,首先要禁止的,就是國內的女仆獻祭,再者他也會接手玉蘭園以及下咒的地點。”
魏無羨道:“要是不成....”
藍忘機道:“那總也是要鬧一場的,我們且留上幾日,待他們內鬥的時候...”
魏無羨接道:“再一起發兵?好主意好主意,看來我這次沒有白來啊哈哈,我之前,完全不知道王子和教皇居然不是一條心,以為他父子倆都是一個作風,畢竟我看他不太順眼,自然也就沒想着了解他這個人。沒想到,居然還能和他搭上線...”
魏無羨回過神,就見金光善拍手笑道:“既如此,那我就恭賀含光侯爵尋得佳人了,來來來,請入座!”
魏無羨跟着藍忘機到指定的位置坐下,卻發現面前擺着的,不僅有酒,居然還有茶水。
藍忘機低聲道:“藍氏之人,不勝酒力,故而禁酒。”
魏無羨雖然有點失望,畢竟王宮美酒不可多得,但轉念一想,今日宴席上他們絕大多數人都會喝的爛醉,清醒之人沒有幾個,換個角度去想,倒也方便行事,所以他只好也默默端起了茶水。
席間有不少女仆端着菜肴酒茶頻頻上座,魏無羨因為是這其中少有的修怨氣的人,頓時就聞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味。
他往藍忘機的懷裏蹭,從旁人的角度來看,只知道這是女仆尋了個好主人,總歸是要在外人面前,對新主人以示親近,免得回家受苦。
魏無羨轉身靠在藍忘機身上,一手端着杯清茶,往藍忘機的嘴邊送,一邊低聲道:“她們身上,有股玉蘭花香和血腥氣的混合味道,雖然非常淡,你們不仔細聞可能聞不出來,但我常年修習怨氣,對氣味非常敏感,這之中絕對有問題。”
藍忘機伸手攬住魏無羨的腰,同時略帶怨念的瞥了一眼魏無羨身上的粉紅女仆裝,心說這裙子,也太短了,道:“嗯,且先靜觀其變。”
雖然語氣聽着平淡,但藍忘機的手指卻燙的微微顫動了一下。
魏無羨喂完茶水,将茶杯放到桌上,此時又背靠着藍忘機,坐到他懷裏,仰着脖頸貼向藍忘機的臉,道:“我懷疑,玉蘭園裏,八成也會是這個味道。昨夜,你的檀香加上玉蘭花香,才勉強壓制住情藥,是因為檀香不是情藥解藥的正宗藥方。”
藍忘機伸手摟住魏無羨,讓他在自己懷裏坐好,同時端了杯酒盞送到魏無羨的嘴邊,道:“血液才是。”
魏無羨道:“而且八成是那些在宮內消失,又沒有被送予他人的那些女仆們的血。”
魏無羨喝了口美酒後,心情很是愉悅,又再次轉過身撲貼在藍忘機身上,往他的唇邊落下一個吻,道:“藍湛,我大概,有些眉目了。”
藍忘機道:“我亦然。”
魏無羨在藍忘機的耳邊低低笑了起來,這小古板,害羞起來居然是個紅耳朵不紅臉的,雖然旁人看不出來,可經歷了昨夜情事的魏無羨卻瞧得清清楚楚,道:“金光善每年要各世家獻祭那麽多的女仆,他自己又用不過來,封賞給別人的又沒幾個,那麽剩下的那部分人去了哪裏呢。她們被下了金氏特殊的情藥,這藥自然也就滲入血液中,金光善不肯放她們回去,這其中肯定有一個兩個反抗的,那下場會是什麽?估計都是被殺之後,血液用于澆灌玉蘭,卻不成想意外催生出了一種能抵禦情藥的解藥。”
魏無羨喝了口酒,此時歪着身子,手臂撐在藍忘機的膝蓋上,繼續用着只有他們能聽到的聲音,道:“如果斂芳公爵說的是真的,他從未見過王宮內有人向外運送那些死去女仆的屍身,那麽,十有八九,這屍身是被埋在玉蘭園了,血肉骨骼,皆能夠為種植玉蘭的土壤,提供豐富的養料。”
魏無羨這話說完,沒來由的抖了一下。
噫。可真夠變态的。
本來教皇設立這個獻祭女仆的制度就夠毫無人性,頂多是見哪個不合心意,就直接殺了祭主,畢竟王國內每年是要有祭祀活動的,但一般情況下,被拿去祭祀的都是那些犯了十惡不赦大罪的犯人,無辜的女孩子們又做錯了什麽。衆世家心知肚明,但也礙于只是知道一部分實情,沒有實質性的證據,教皇的權威又大過天而不敢反抗。
藍忘機摩挲着魏無羨的發頂,道:“我記得,你的陳情,有鬼笛之稱,可號令萬鬼,為你所用。”
魏無羨道:“是這樣,但是吧,你看看,教皇半夜怕鬼找他,曾經找我要了不少驅邪的符篆,遍布宮中,那些符篆全部都是我一手制作出來的,威力只會一個比一個強。這要打起來,不就是我打我自己?還不夠我消耗的,他都能夠坐收漁利了。說起來,我雖然懂一些醫術,但在研究鬼靈這方面,國內确實沒人比得過我,金光善表面對我忌憚,實際上還不是要用我做的東西,啧啧。”
說到符篆,魏無羨忽然坐起來,環視了一下大殿,喜道:“哎喲,今日咱們倒是意外的很走運,王子殿下成婚,許是怕晦氣,這些符篆都撤掉了。那我沒準就可以....”
婚宴已進行大半,魏無羨就見今日的另一個主角,王子金子軒,端着杯酒,向他們走來。
金光善坐在主位上,已然是一副醉态,身邊環繞着三兩個女仆,正替他捏肩捶背,好不快活,道:“子軒啊,今日含光侯爵喜得佳人,你也清楚,怎麽能使女仆對自己的主人死心塌地,我就不教你了,你自己知道怎麽做,啊哈哈哈哈...”
魏無羨皺了皺眉,這老種馬究竟想要做什麽?不會是要讓金子軒,來給藍湛灌輸些怎麽調教自己的辦法吧?
不是,情趣這種東西我懂,我也可以自己跟藍湛玩,用得着你這種人來教嗎?!
王子金子軒倒是穿的十分貴氣,面對含光侯爵,也沒有任何傲慢之色,道:“含光侯爵,請跟我來。”
魏無羨心道,看金子軒這反應,沒準,有戲?
金子軒帶着藍忘機和魏無羨出了大殿,一路上有不少金氏仆從,在看到金子軒後想要跟上,可他們卻都在看到魏無羨的着裝之後噤聲不語。
人既然是王子殿下帶出來的,那他們哪敢多看一眼啊。
在走到一處金光璀璨的寝殿時,金子軒将倆人領了進去,關好外面的房門後,忽然道:“你們,且稍在外室等候片刻。”
藍忘機和魏無羨依言在外面等,見金子軒進了內殿,魏無羨見此道:“喲,倒是個知禮明儀的王子,和教皇果真不同。藍湛,你說他是要做什麽,不會是看出來咱倆意圖不軌,想要滅口吧?”
藍忘機道:“不會。王子不是嗜殺之人。”
魏無羨道:“難道王子是咱們的人?那咱們既然都進來了,有什麽事他不能直接說?反正剛才教皇那意思,不就是...”魏無羨邊說着,邊用自己的大腿使勁蹭着藍忘機的伯爵服,“讓他教我怎麽對你,死~心~塌~地~啊~”
趁着沒人,魏無羨本來還想做些什麽,就見金子軒忽然手持一把還未出鞘的劍,從屋內走了出來。
魏無羨眼力好,趁着金子軒關門的功夫,他眼尖的發現,屋內還有兩個女子,其中一位很明顯穿的是新娘裝。
魏無羨道:“王子殿下,您這是要...”
誰知金子軒卻忽然握住劍,對藍忘機做出一個抱拳的動作,道:“素聞含光侯爵修為高深,劍法超群,今日我有兩件事相求,第一,望您可以幫忙在這間屋子內設下陣法,以護我母後和妻子安然無恙。”
魏無羨一愣,這是要幹嗎?
藍忘機卻道:“王子殿下,您可想好了?”
金子軒一咬牙,道:“是,今日我見父王,是完全沒有退位讓賢的意思,我,還有我母後對他失望已久,我怕他再這樣繼續下去,遲早會害了母後,害了阿離,嚴重了許是要亡國的。所以...”
魏無羨道:“王子殿下,您今日莫不是要發動政變....?”
金子軒沉重的點了點頭,看向藍忘機,道:“雖然我手底下,再加上我母後有不少親信,但只集我一人之力,怕無法與父王相抗衡,不瞞您說,含光侯爵,近日我也同阿離的弟弟,雲夢的三毒聖手公爵那邊有聯絡,我們已經與你兄長澤蕪公爵、還有阿瑤那邊聯系上的赤鋒公爵,一同合謀好了。如果今晚我父王沒有任何退位之意,那麽我....”
魏無羨道:“那密咒呢?您可知王宮內玉蘭園密咒的具體位置在何處?斂芳公爵不受寵,想必是無從得知,那您呢。如果沒有萬全準備,屆時您們一家可就不會剩下任何人了。”
平心而論,魏無羨和金子軒早年是不怎麽對付的,甚至由于教皇的關系,他連帶着對金子軒也沒什麽好印象,但他沒想到今日這未來教皇居然能大義滅親。于他而言,能多拉攏來一個助力,自然是要比多一個敵人要好得多的多。
而且,若王族這邊的人全都死光的話,勝利者是其他四大家族,這之中還要考慮,接下來讓誰繼續當這個國家的領導人這一問題。到時候恐怕又要免不了另一層争鬥,屆時最苦的,怕還是那些沒有地位沒有封賞的普通百姓。這不是魏無羨和藍忘機想要看到的。
金子軒嘆氣,道:“密咒的解咒地點,在玉蘭園的土地下,只要将玉蘭園毀掉,密咒自然就不複存在了。只不過麻煩的是,尋常靈力和劍道,無法将這密咒完全破解。所以今日我來求含光侯爵您的第二件事,就是幫忙破除這一密咒。”
藍忘機點了點頭,依言召出他的佩劍避塵和七弦古琴忘機,圍着王後和未來王後的房間,畫下一個陣法,道:“王子殿下,陣法還需要最後一道封印,那就是您的鮮血。只要您還在,那這陣法就不會被破壞。”
聽聞這話,金子軒毫不猶豫的伸出左手,就着避塵拉了一道口子,只見鮮血被包圍屋子的陣法瞬間吸走,然後跟随着冰藍色的陣法消失不見。
魏無羨在一旁道:“喲,王子殿下您也真是舍得。”
金子軒從一開始就很介意藍忘機身邊的這個女仆,長相倒是出衆,某種角度上看着和含光侯爵還挺配的,就是她怎麽話這麽多,常常是含光侯爵都還沒說話,她自己倒先說起來了。不由心生不滿,道:“我是在同含光侯爵說話,你區區一個女仆,怎麽從剛才就在插言?莫不是真要我替他出幾個調教女仆的方法?”
魏無羨也不氣惱,做出一副假笑,道:“哦?王子殿下您這話說的,您也知道含光侯爵是個什麽樣的人,他今日既能與我同行,還帶我親自出席了您的婚宴,您覺得我在他心裏,究竟是個什麽地位呢?”
藍忘機嘆了口氣,低聲道:“魏嬰。”
這稱呼,怎麽聽着有點像那誰啊??
金子軒愣了兩秒,接過了魏無羨憑空用靈力化出來的止血符,他今日莫不是婚宴上喝了點酒,腦子不太清醒吧,道:“嗯?含光侯爵,您叫他什麽?”
魏無羨也不和金子軒賣關子,解下發箍,取出陳情,在金子軒面前晃了晃,道:“聽聞教皇大人對我這鬼道術法頗有興趣,也讓不少人來仿造我這陳情,王子殿下您是識貨的,不知道這東西在您看來,究竟是有幾分真,幾分假啊?”
金子軒就覺得從剛才起自己一直在受到暴擊,這下見到正牌陳情,更加震驚:“你...你是...夷...夷陵公爵魏無羨?你居然....扮成這樣進來?所以你也是為了‘它’來的?”
魏無羨把陳情藏好,道:“自然。”
金子軒不愧是王子,驚訝片刻便迅速恢複正常了,繼續道:“那你來的也正好,你既擅長使用鬼道,那破解玉蘭園的咒法,就拜托你了。”
魏無羨道:“哦?王子殿下怎麽如此自信?魏某人今日可是第一次來王宮裏這等隐秘之地,還要瞞着教皇在他眼皮子底下做這種事,萬一我失敗了呢?”
金子軒道:“玉蘭園的陣法破解,說難也難,說易也易。其奧秘就在土壤,我父皇之前召來的一些女仆,沒能回去的,失蹤的,全部都是死于非命,被我父皇埋在玉蘭園的土地下,她們的身體和鮮血,生前浸染了情藥,死後藥性不散,同玉蘭樹的根部互相磨合了一段時間後,竟開出破解情藥的玉蘭花。不過,因為這些女仆們死因凄慘,生前也沒受到多好的待遇,玉蘭園內怨氣極重,別說我父皇下令禁止任何人接近了,就連尋常人,都覺得那裏太陰森,沒人敢去。”
魏無羨道:“那您又是怎麽知道這個秘密的?”
金子軒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道:“母後因為父皇近年來,一直在尋獻祭女仆供他作樂,對父皇十分失望,一直想等我成家後,扶我上位。她也有自己的親信,派人暗地裏查了許多年,終于将這零碎的線索拼湊起來,才得出今日的結論。”
藍忘機和魏無羨對視一眼,同他倆今日在大殿上推測的将差不差。
魏無羨道:“我仍有一疑,既如此,那教皇一定也會處處防備着王子殿下您了,您要如何保證您也可以接近玉蘭園,不被其陣法阻隔呢?”
金子軒道:“因為我畢竟還是父皇承認的正統嫡系,同阿瑤,玄羽他們是不一樣的,玉蘭園的陣法開啓方式,在于嫡系血脈之鮮血,因此整個王國內,能開啓它的只有我和我父皇。”
金子軒說完,歲華出鞘,在殿內畫了一個陣法,随後他站到陣法中央,道:“這是我研究多年完成的傳送陣,可以避開園外的重重機關,直達玉蘭園內部。夷陵公爵,您既然精通藥學,那今日就要麻煩您能将玉蘭解藥帶出去,如此,我父親最大的秘密就會被戳破,自然而然也就沒什麽在位的理由了。”
魏無羨挑眉,還好這王子腦子清楚,做事也算機靈,不然他簡直都要懷疑,如果把現在這個教皇推翻了,王子殿下又是個不太聰明的,那這個國家可要怎麽辦。
藍忘機牽起魏無羨的手,倆人走上金子軒的傳送陣,把金子軒看的是目瞪口呆。
這可是那個不與旁人觸碰的含光侯爵,和從未有娶親打算的夷陵公爵,如今他倆居然在牽手?在牽手啊???
魏無羨見金子軒還沒發動陣法,以為他是看自己這女仆裝扮看愣了,往藍忘機身上貼了貼,道:“哎喲,王子殿下,您今日都已娶妻了,而我和藍湛又是一見鐘情,您總盯着我看,我會為難,藍湛會為難,未來的王後也會很為難啊。”
金子軒語塞,道:“誰是因為這個看你的啊!”
魏無羨剛想回嘴,就發現傳送陣已經将他三人送至了玉蘭園內部。
魏無羨回過身,就看到大門上的禁制。再環顧整個玉蘭園,不同于金氏王宮整體明亮金黃的色調,由于土壤內怨氣極重,導致這片土地上空的天都是陰沉沉的,既壓抑又陰森。地下泛上來一股血的味道,園內一排排種着數百朵玉蘭花。
難怪,尋常人都不願接近這裏,又何談将其帶走呢。
魏無羨使出一縷怨氣,結果這花苞居然自己湊了上來,對着怨氣蹭的很歡。
魏無羨道:“喲,它居然喜歡我這怨氣,看來平時是沒少用怨氣滋養啊。”
魏無羨用怨氣跟這玉蘭花玩了一小會兒,道:“我說王子殿下,我今日如若折一支玉蘭将其帶走,拿回去給我屬地的溫家人做研究,那教皇那邊可否知曉?”
金子軒以為魏無羨沖動之下想要折走玉蘭,急忙道:“不可!這園內的每一朵玉蘭,其下都是由一位或者數位獻祭女仆的屍體血肉供養而成,你若是貿然将其拔出,會引得怨靈暴動,屆時我父皇那裏若是知道了,可就麻煩了。”
魏無羨道:“那教皇平時,都是怎麽從它上面提煉解藥啊?我這次出來被你們家的人盤查的嚴,是什麽工具都沒有帶,怎麽提煉其成分?就算我跟着溫情學了不少醫術,但也不能憑空取物啊。”
金子軒垂頭,道:“父皇他...最近在修煉一種邪術,他尋了件和你的陳情相似的東西,用它便可自如的操縱怨氣,這怨氣,能将花朵根部之下,為其提供養分的屍身原主壓制,從而再摘掉玉蘭,便可無事。”
魏無羨道:“啧啧,這不就是想要模仿我的陳情?可號令萬鬼而不受其所用怨氣之侵蝕,教皇大人這主意,打的可真是不錯啊,怪不得他幾乎不召我進宮,有事沒事都找的溫寧,想來是怕我發現他這秘密,抖落出來,折了他的面子都是小事,他最忌憚的,是怕我有可能借題發揮,打掉他的王位呢。”
說着魏無羨便從懷裏拿出陳情,淺淺吹奏一曲,就見離他腳邊最近的土地裏,化形出一位女鬼,跪在魏無羨的腳邊,雙手捧着一朵玉蘭。這玉蘭花的顏色,不似正常種植出來的白色,而是被血肉滋養,血紅血紅的,看着詭異卻又有種妖冶的美感。
魏無羨接過來看了一眼,就知道這其中解藥的關鍵,就是這女仆生前浸了情藥的血肉和身體,随後他又将這花遞給藍忘機,道:“藍湛,你看看,是不是挺符合我們之前的猜測的?”
藍忘機也是稍微通曉醫術,接過玉蘭後查看一番,只一眼,就印證了之前他與魏無羨的猜測,随後他将玉蘭還給魏無羨,道:“分毫不差。”
魏無羨手裏使出怨氣,托舉着這朵血玉蘭,道:“花拿到手了,等今日宴會一結束,我回夷陵,就去找情姐讓她分析分析成分,至于王子殿下,您這之後....”
他話還沒說完,金子軒的身後便伸出一只鬼手,向着他的心口直直沖了過去,藍忘機見此迅速召出避塵,生生将那鬼手砍斷,然後看向對面來人。
只見教皇金光善不知何時出現,周圍簇擁着一大批金家随從,看上去大概有成百人,将玉蘭園圍了個嚴嚴實實。
他眯縫着眼,一臉不滿,可語氣卻又佯做平靜,道:“子軒啊,我是讓你提點提點含光侯爵,讓他好好調教這新收的女仆,你為何要把他帶到這裏,看樣子這位女仆小姐,哦不,夷陵的魏無羨公爵,可是相當的不聽話,居然都敢假扮女仆,以下媚上,挾持未來的君主。含光侯爵,你确定要收了他?此人精通藥學,早些年我試圖招攬他入我家門,替我做事,結果他卻毫不領情,如今更是想要蠱惑我的兒子和含光侯爵為他所用,領人造反自立一方。你說,這等人我難道還要容忍至今嗎?”
魏無羨瞥了一眼剛才伸向金子軒的鬼手,心說還好他沒事,金子軒今日若是死了,那他和藍忘機才是真真為此脫不了幹系,屆時別說造反了,八成都是要被安上弑主的罪名,直接被拉去祭祀都有可能。
金子軒滿目悲痛,手按在歲華上,遲遲猶豫要不要拔出來,道:“父皇,事到如今,您還是要這般執迷不悟,還不肯讓出王位嗎?”
金光善臉色一變,道:“子軒你這是什麽意思,是要逼迫你父皇退位?我看你當真是受了雲夢江氏公爵之姐的蠱惑了,當初我就同你母親說結這親事,于你毫無益處,結果你卻硬要上趕着娶,是不是那女人給你下了什麽迷魂藥,撺掇着你答應三毒聖手一起造反?!”
他話還沒說完,身後一道紫色光鞭啪的甩了上來,将金光善身後的一群随從抽的是東倒西歪,三毒聖手踏着一把靈巧的劍從空中緩緩落下,魏無羨瞧着,此人細眉杏目,銳利俊美,明烈驕傲,想必就是那位脾氣很不好的雲夢江氏公爵江晚吟了。
江澄在半空中抱着臂,道:“早些年我父親還在時,曾與我說過,皇家不可入,也不可與皇室之人行嫁娶。要不是看在王後同我母親是多年閨中密友,會待我阿姐極好的份上,再加上王子殿下對我阿姐還算真心,你以為我真會舍得讓她嫁入你們家?”
金光善見這會功夫,來的人居然越來越多,心道不好,可雲夢怎麽說也是同皇室攀上了親家,這個時候,還是得先要穩住他,道:“江公爵你這是什麽意思,今日可是我們兩家結親之日,難不成你要在這個時候毀了你姐姐的婚約,讓她和我夫人失望事小,你雲夢江氏成為天下的笑柄你也不在意嗎?”
他明面上在同江澄周旋,暗地裏卻使出一個手勢,意在派人去江厭離和王後所在的屋子裏進行挾持,金子軒自始至終都死死的盯着金光善,生怕他搞出什麽小動作,令他失望不已的是他的父親居然真的這麽做了。
歲華出鞘,金光善身旁迅速飛撲來一個死士,擋在了歲華劍下。
金光善做大駭之态,道:“子軒....你居然...真要做出弑父弑君這種不孝之事?”
金子軒上前一步收回歲華,面色冷漠,道:“非我不孝,而是您不慈。父皇,您當真不聽聽外面的聲音,不知道其他家族背地裏是怎麽評價您編排您甚至想要推翻您?這麽多年來且不說您對母親有多冷淡,年年月月從全國搜羅來這麽多的女仆,只為你自己享樂,毀了多少家族,還有,您看夷陵公爵的鬼道術法心有嫉妒,可不想想您之前給人家封地的時候是封在哪裏,人家世代行醫,您給他的封地裏,居然包括亂葬崗這種怨氣深重、尋常人都難以駕馭的地方。若不是魏公爵自己絕境悟道,練就了獨一無二的怨氣鬼道,哪裏還有溫情一族的今天。溫家人的醫術,對您這麽重要,明明您可以行光明之事,好好禮待人家,可你就為了一己私欲....”
他捂着臉,道:“....以上種種,我無話可說,如若您今日執意不肯退位與我,那我,也只能,替天行道了。”
歲華直直向着教皇面門而去,金光善素日裏享樂慣了,于劍道修煉上早已荒廢多年,是以,他只會大嚷大叫着,讓死士嚴密的守在自己面前:“快!快!攔住他!攔住這個逆子!”
魏無羨見此将陳情橫在嘴邊,吹出往日裏禦鬼的曲子,瞬間,園內幾千棵玉蘭樹下齊齊冒出成千只冤死的女仆鬼魂,向着金光善和他的随從們而去。
他這一舉動,引得玉蘭齊相開放,滿園花香向外飄至百裏不散,那些在宮內正受情毒侵害,被迫承歡于金氏皇室旁支人身下的女仆們,聞到這香氣,皆是恢複了大半神智,有幾個甚至都能結伴搭夥,同金家人反抗周旋起來。王宮內頓時亂作一團。
藍忘機上前一步,讓魏無羨離自己不過半步之遙,随後他從懷裏掏出一個煙花,催動靈力将它放了出去。
天空中顯露出一朵巨大的藍色卷雲紋,金光善怒喝道:“藍忘機!你竟然真要造反?!”
藍忘機冷漠的瞥了金光善一眼:“你枉為人君,反了也罷。”
雖是如此,可玉蘭園內除卻應和魏無羨的陳情笛音,而破土而出的女仆怨靈們,能與教皇手下幾千死士激戰,其他教皇的死士們,都将目标瞄準了藍忘機、魏無羨和江澄三人。
可他們面對金子軒,真真有些猶豫。
按理來說,今日王子成婚,理應接過教皇的位子,成為他們下一任要侍奉的君主,可這王子卻同教皇撕破了臉要造反,他們是教皇的死士,不是王子的死士,且教皇手上都有他們不少把柄,此時不站在教皇一邊,若王子失敗,教皇秋後算賬,到時候他們怕是會死的很慘。
但從情感來看,他們雖是死士,卻并不全都是沒有心的殺人機器,這些年跟着教皇什麽髒的臭的陰暗的龌龊事都幹了個遍,要不是受制于人,誰願當殺人工具?且王子身邊還有其他三大屬地世家裏最頂尖戰鬥力和領導人的支持,教皇年紀也大了,很難斷定,是否絕對不會失敗。萬一教皇敗了,王子上位,到時候還是要清理他們這群人。
所以,這群死士都秘密達成了協定:只保護教皇,并不打算對王子殿下出手。
金子軒使出歲華沖在最前面,但很快他就發現有什麽不太對勁了,這群死士既不對他出手,也不肯自行破壞對金光善的保護圈。思來想去,他也迅速捋清了其中利害關系,道;“我知道你們在顧慮些什麽,你們與其跟着他,倒不如跟着我,是一個身體被情藥掏空,需要以人之血肉将養身體,茍延殘喘的年邁教皇靠譜,還是一個內外幹幹淨淨,哦不,我的父親,早已經變得不幹不淨,那就說我自己吧,我如今才剛過二十一歲,有着大好前途,還有我母家的支持。而且至少我不會像他那樣,要挾下屬為我做事!你們若還是這般麻木不仁,那就別怪我将你們和教皇混為一談了!”
魏無羨吹笛吹的有些累,靠在藍忘機的懷裏,道:“哎喲,看不出來,王子殿下已經開始有點王者風範了。”
藍忘機行的筆直,讓魏無羨靠好,道:“可是累了?一會兒兄長的援軍就會到了。”說完他餘光瞥到,這群猶豫的死士裏,居然還有把目光放在魏嬰身上的,雖然他也知道今日魏嬰的裝扮是迫不得已,但他還是脫下了白衣外袍,披在魏無羨身上,道:“穿好。”
魏無羨嘻嘻一笑:“好嘛,聽你的。”
一旁的江澄和金子軒不由得牙酸。拜托這是在內鬥啊,在造反啊,您二位能不能看準了時機場合再上演這種濃情蜜意的劇情啊??
衆人正僵持不下,就聽不遠處有人奔跑過來,在目前難以辨別對方身份的時刻,雙方都把心提了起來。
來的是一個金氏士兵,他的膝蓋破了,頭上也撞出一個包,見到金光善就道:“教皇大人...澤蕪公爵和赤鋒公爵帶着人來攻城了!”
金光善面色一白,随後他的語氣就全然變了:“子軒,子軒,不然這樣,我退位,我答應退位,你讓他們這些人都撤出去,只要他們不再鬧事,我情願不再追查此事,教皇的位子給你,你既喜歡江氏的長女,那就立她為後,你要是讨厭看到宮裏來往都是女仆,那我便讓她們走便是,你何必鬧出這麽大的陣仗呢?”
金子軒冷笑着,提着歲華,步步緊逼:“父皇大人,您不覺得,現在說這些,已經晚了嗎。”
金光善一愣,他很少看到王子有這麽忤逆他的時候,不由得心頭一冷,道:“子軒,不對,子軒,你平常是最聽我的話,是不是,是不是今日他們這群人一來,你就着了他們的道,見風使舵要對你父親下手!”
說完,他便把怨毒的目光轉向了魏無羨,道:“好啊,真不愧是夷陵公爵魏無羨,不僅手下人才個個擅長使藥,連人心都會玩弄的如此巧妙,今日若不是你,子軒怎會突然如此?我出不去,你也別想好過!”
魏無羨甩着陳情,看着教皇這副幾近瘋狂,都開始說胡話的樣子,嘲笑道:“醒醒吧教皇大人,我可沒那麽大的本事,能煽動其他三大世家,還有你的親生兒子陪着我一起造反,你氣數已盡,要是早點讓賢,我倒是可以讓你在下地獄之後,少受幾個女仆怨鬼的折磨。”
金光善雙目赤紅,已然陷入瘋魔狀态,他見此從懷中掏出一個通體漆黑的鐵器,朝着魏無羨就扔了過去,大喊道:“你做夢!”
衆人見此面色一變,這莫不就是教皇用以種植情藥,壓制女仆死後怨氣的那個神秘法器?
魏無羨此刻卻僵在原地,渾身直冒冷汗,像是被定在那裏,動彈不得。
他只覺得體內的本該早已消失的情藥,居然又一次發作起來,可奇怪的是,他如今已經身處種植情藥解藥的玉蘭園了,為何自己的身體居然一動都不能動的?
藍忘機連忙撲過去,大聲道:“魏嬰?魏嬰?!”
随後這個黑色鐵器在半空中炸開,藍忘機抱着魏無羨,倆人一齊被氣流沖出幾十米遠。
江澄和金子軒被這爆炸所帶來的氣流沖到一起,還好,金光善此時的目标并不是他們,所以他二人只是被爆炸所夾雜的、靈力與怨氣的暴動,擊到了幾米之外,江澄半空中情急之下,用紫電卷起幾個金光善的死士,替他二人做了個人肉墊子,這才沒有受傷,可也一時半會坐在地上,無力起身,随後他斥道:“這是什麽東西?”
金子軒被這塵土弄得灰頭土臉,此時撐着歲華,靈劍在地上劃出好大一條痕跡,才勉強立住身,道:“想必,就是他一直不假于他人之手,用以研究怨氣本體,和維持玉蘭園運作的武器吧。”
他正想着,是不是今日就要命絕于此的時候,空中忽然閃過兩道劍芒,随後玉蘭園的大門被一把長刀擊得稀爛,金子軒擡頭,來人,正是赤鋒公爵和澤蕪公爵。
随後教皇金光善被兩柄靈劍前後制住,這場政變才以王子的勝利而告終。
魏無羨昏昏沉沉睜開眼睛,只感覺自己額頭上鮮血直流。
周圍傳來嘩嘩水聲,魏無羨想起身,卻發現全身上下痛的完全動不了不說,自己身下,還有一個人。
他瞬間想起來,自己是被金光善的炸彈炸了出去,算他命大,是落到了水裏而不是石壁懸崖上,不然的話自己怕早就沒命了。而藍忘機為了保護他,将他牢牢抱在懷裏,此時正昏迷不醒。
魏無羨頓時顧不上自己全身骨頭都疼的快要散架了,連忙起來轉身看向藍忘機,藍忘機的情況要比他嚴重一些,原來他整個人都溺在水中,雙目緊閉,沒能發出一點聲音。
魏無羨把藍忘機的抱了起來,動作小心又焦急,手捧上藍忘機的臉,道:“藍湛?藍湛?”
藍忘機依舊毫無反應,就像是睡着了一樣。
魏無羨突然想起了什麽,對,靈力,給他輸入靈力,沒準就會好起來,他趕緊探上藍忘機的脈搏,剛輸了一點靈力,就渾身痛的發抖,今日一戰消耗了自己太多怨氣,身體內的靈力本就要大量運轉,以維持陰陽平衡,再歷經這番爆炸,哪還有靈力可輸。
但即使是這樣,魏無羨也不願放棄任何一個能救藍忘機的可能,仍舊強撐着力氣,為藍忘機輸靈力,可剛輸了一點,就痛的吐出一口鮮血。
這一吐,魏無羨忽然就精神了,開始觀察這裏是在何處。
這不是當初自己同藍忘機初見的那個水潭嗎?
岸邊的樹,魏無羨還爬上去睡過呢。
既然這裏是自己的地盤,如今最佳之計,就是叫來溫情,畢竟他命大到這次被炸,都能把他送進夷陵老家。但此地離溫情所居之地太遠,魏無羨這一出來,沒帶任何能同他人聯絡的信號工具不說,還交代了溫家人近日要隐蔽行事....
正當他發愁要怎麽辦的時候,水潭上飄來一簇簇花瓣。
只是這花瓣無一例外都是白色,乃是夷陵祭祀逝去之人的習俗。
魏無羨坐在水潭上,扶額一陣無語。
不是,我還好着呢,就是你們公爵夫人,現如今生死難料的,這可是,我剛剛認定的公爵夫人啊.....
雖然這樣,你們也不必聽到外面說王宮內起了政變,就急着替我撒白菊花吧?
這都誰的主意啊?不怕我回去找溫情給你們紮針眼啊?!
魏無羨垂頭看向那簇花瓣,居然驚奇的發現,其中有一朵白玉蘭。
他顫抖着手,将那玉蘭拿了起來,然後将它銜在嘴裏,吻上藍忘機冰涼的唇。
藍忘機忽然就咳嗽着醒了過來。
魏無羨長出一口氣,還好,是自己想多了,藍忘機只是溺水沒了意識。
藍忘機睜開眼,迷茫的看向魏無羨,待他稍稍恢複了幾分神智,便伸手摸向魏無羨的後背,道:“魏嬰,你有沒有事,讓我看看?”
魏無羨撲到藍忘機的懷裏,眼眶微熱,道:“沒事,藍湛,我沒事,你就是個傻子,我都說了,我要娶你回來做我夷陵的公爵夫人,該護住你的是我。教皇與我積怨已久,他針對的是我,這炸藥的威力,不死也要成半殘廢了,你犯什麽傻啊,我說要娶你做夫人,你還當真了....”
藍忘機摸向魏無羨的背,才發現自己的右手手臂有些骨折,魏無羨連忙小心的扶住它,急道:“我們走,我帶你去找溫情,藍湛,你還有沒有別的傷,也一起讓她看看,她這麽厲害,一定會治好你的....”
魏無羨一直低頭,小心的撫摸着藍忘機的手,因為目前難以判斷藍忘機的傷勢,他不敢使出太大的力氣,倒是藍忘機看不下去,用另外一只手,将魏無羨一把帶到自己懷裏。讓魏無羨的耳朵,正貼在藍忘機心髒的位置。
魏無羨就只聽見藍忘機說:“魏嬰,你聽,它很好。我沒事。”
正當兩人相擁在一起時,溫情帶着溫寧急匆匆的跑了過來。
——尾聲
溫情看着窩在一棵樹上将睡不睡的魏無羨,叉腰喊道:“不是我說,再過幾個時辰,就是新教皇的登基儀式了,他可是點名道姓的要你、含光侯爵,還有我跟着去參加的。你怎麽還是這身衣服,含光侯爵呢?”
魏無羨側卧在一棵樹上,正是之前同藍忘機相遇那日的那棵樹,懶洋洋道:“哎呀,他去換衣服了,我嘛,就這樣不挺好,又沒穿錯衣服,一會等藍湛來叫我就行,你要着急,你就先走啊。”
此時他早已換下了那幾日的女仆裝,目前所穿的,是新教皇派人送來的新公爵禮服。
溫情跺了下腳,這人怎麽都有人收了,還是這般不知正形,以前是這樣也就算了。本以為魏無羨娶了,哦,或者是嫁了人,就能老實安分些,結果藍忘機反倒把他寵的快要上了天了。
她正生着氣,就見藍忘機悄聲走來,溫情剛想開口行禮,藍忘機就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于是她便識趣的先行一步了。
樹下傳來一陣聲響,魏無羨佯做不知,閉目養神。直到唇上傳來熟悉的觸感,他這才睜開眼睛,道:“藍湛!”
藍忘機伸手,将魏無羨整個人公主抱在懷裏,看着他身穿新作的公爵禮服,目光複雜。
魏無羨笑道:“喲,你在想些什麽呢,莫不是,還在懷念我的女仆裝?诶我跟你說,赤鋒公爵的弟弟,前些天倒是給我送來了不少新款式,你若是喜歡,我每天晚上換一套,穿給你看啊....”
藍忘機道:“今日不可遲到,晚上有我們的婚宴。”
魏無羨在藍忘機的鬓邊插上一朵玉蘭,然後從藍忘機懷裏笑着跳下來,道:“好說,咱們快去快回,晚上叔父兄長、情姐婆婆他們,還要替我們辦大典呢!”
藍忘機眉眼溫柔的看向魏無羨,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