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65.

陸孝掏出來髒兮兮的鑰匙,啪的一聲砸在倆人中間,陸孝說,你他媽講講,門鎖是怎麽回事?怎麽一模一樣?陸孝的話問得模糊不清,且盛氣淩人很不地道,陸孝小時候說話就很不地道,但慶豐屯很少有地道的人,無人能指出陸孝小小年紀滿身的錯誤。如果硬要撿出那麽一個地道和講究的人,陸孝随便那麽一指,覺着只有村長的兒子吻合點。村長的兒子念完了高中,是他們村學歷排名第二的孩子(第一是陸秋)。

方明煦顯然滞住了,不過滞住的神情和村長兒子純粹呆頭呆腦的傻氣不同,有的人真傻,你問他這西瓜保熟嗎?他搖頭,有的人裝傻,但陸孝還沒見過裝傻的人,因為一般人裝傻他也看不出來,陸孝統一認為大家都是真傻,沒人欺騙他;到了方明煦這裏,陸孝緊皺眉頭從方明煦的太陽穴開始看起,模仿四十歲民警的洞察人心,實際他連屁都沒看出來。

方明煦輕輕地搖頭,說我不知道。

陸孝原本是不信的,但他為什麽又決定信了呢?因為那張照片。

陸孝的童年時光過得還算幸福,雖然他們全家都窮,随便拎出來一個都是驚世駭俗的窮鬼,窮鬼整天上竄下跳得了一身的窮病,但陸孝深思熟慮以後還是覺得童年時光幸福,因為那時家裏的頂梁柱還是他爹,準确地說,他們家沒有頂梁柱,頂梁柱早爛成發臭的木頭渣子了,陸秋如果沒走上正道,他爹一準跟着嗑.藥私設賭場的富婆跑馬燈了。他爹意氣風發的時候長得也好看,比一般男人秀氣,那種勁頭過去後,他爹的長相愈發的醜陋,并且每日還以香煙白酒加持着,形象就更毀了,值得慶幸的是,即便是毀掉了的父親,長相在慶豐屯裏依然屬于上乘,因為他爹好吃懶做,很少勞動,要是迫于虛假頂梁柱的壓力勞作,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陸孝還能回憶起這麽多的好事,拿着自己的幸福時光和方明煦的倒黴歲月比,于是陸孝決定信了,方明煦說不知道,陸孝就相信他是真的不知道。

這個時候,方明煦突然反問了一句,你有偷偷溜進我家嗎?

呃……陸孝撓了撓幹枯毛躁的頭發,誠實地說,我去了,不過我什麽都沒偷,你大可放心。

66.

方明煦趴在陸孝的大腿上,肩膀一抖一抖的,陸孝以為他又哭了,畢竟他有一顆脆弱的少男之心,陸孝撞見那種無辜的眼淚心裏會發慌,心裏奇怪的感覺抒發不出去,陸孝只能跟別人形容少男的眼淚是多麽晶瑩。

陸孝伸出手,左右比劃,想找個合适的位置,順着方明煦的頭發絲,從腦瓜頂開始捋他,把他捋順毛了,男人順毛了,說明心裏也順了,心裏舒坦。

實際上,方明煦沒有流出虛假而晶瑩的少男眼淚,他的肩膀一抖一抖的是因為他在咬着陸孝的大腿忍笑。

陸孝撞大運發現門鎖的秘密,溜進門查了一通,查出來什麽了?什麽也沒查出來。就像狡黠的陸秋把鏡子砸碎了,鏡子後面是白茫茫一片。陸孝溜進他家去查,能查到什麽?其實他的秘密在衣櫃裏。

方明煦的衣櫃和陸孝的衣櫃是相通的,陸孝可能沒注意,一到後半夜睡不着覺的時候,方明煦就站起來,緩慢地打開衣櫃兩扇門,手臂順着中間挂着的陸孝的骷髅頭帽衫伸進去,一直伸進陸孝的衣櫃裏,他如果想,身體也可以直接鑽進去。

後來,他背對着衣櫃,一邊聽陸孝渾厚的鼾聲,一邊打.飛機。對着月光自渎,神在捉弄他,他自己也在捉弄自己。他在後半夜三、四點爬上床睡覺,心髒忽然就不行了,那塊兒活肉墜得令人發慌,猛地墜一下,又墜一下,下墜的時候沉重感還扼住了他的呼吸,源源不斷的惡心從心口冒出來,得連喝幾口涼水才能壓得住,他想起神的懲罰,這便是神對他的懲罰。他一旦往靈魂深處死無全屍方幹部的惡意那裏發展,月光背後的神必定要懲罰他,最惡毒的懲罰方式就是讓他忽然死在深夜,死在床上,卻沒能死在陸孝的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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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陸孝的大腿上爬起來,紅着眼眶問陸孝,你看見我小時候的照片啦?

陸孝點點頭,嘆氣,捋他的頭發絲,又問他,你為什麽把悲傷的照片擺在擡頭就能看見的地方?

陸孝說,小時候因為倒黴被人打得頭破血流的照片我一張也不會留(主要是沒人給他照相),耳朵也流血的話,那感覺應該特別難受吧。

方明煦拉住陸孝的手,也感傷,也點頭。

此時只有月光背後的神能聽見他的心聲,神聽見他說,我還能因為什麽?我他媽當然是為了賣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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