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李松藹
阿信回到臺灣後,人群的憤怒已經平息了不少。歸根究底,大衆怨氣永遠是來的快去的也快。
他再出名,于芸芸衆人而言也只是茶餘飯後的談資,罵罵咧咧後,大家又去關注下一個新聞了。
而且,媒體在深挖璟軒的工作和職位後,突然激起了很多人敬佩和同情。阿信不知道這是否是彥明旭的手筆。
雖然不是所有人都喜歡正制,但所有人都讨厭貪得無厭的當權者。他感覺現在人們對夏璟軒好奇超過了厭惡,憤怒已轉化成了無窮盡獵奇欲望。
阿信沒空在意這些,他回臺北後,就打不通北京的任何人的電話了。即使是微信消息,夏璟軒也是隔了好久好久才回複,他只是要求阿信每天都必須語音保平安。
阿信大概猜到案子進行到了關鍵時刻,璟軒已經無暇顧及他了。所以當冠宇帶來李松藹的消息時,阿信覺得也許自己不應該去節外生枝。
冠宇跟阿信說着李松藹的現狀,好像前兩年因為不當借債,公司破産,老人家的不肖兒女把錢都卷走了,老人家現在孤零零的住在社區養老所,每月領政府救濟。
“就當去做一次社工吧”阿信這麽想着,那上一些衣服用品和錢,跟他弟弟開車兩個小時,來到眷村附近的一個老社區。
眷村附近的人家大多對大陸比較親近,他在附近也安全些,帶着帽子和口罩,拿着東西穿過一排排老舊潮濕的房屋,來到了一個被生鏽鐵門隔絕的老院子,有幾個阿媽坐在院子裏曬太陽。
冠宇之前就和養老院的院長約好了,他們在院長的帶領下進了一個獨立的房間,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獨自坐在床上,塔拉着無力的雙眼,他們進來時費力的擡起眼皮看了他們一眼。
阿信把帶來的東西放下,幾乎無法相信這就是李松藹,根據冠宇的資料,李松藹如今不過60幾歲的光景,怎麽就是這麽個行将就木,垂垂老矣的樣了?
阿信低聲問一旁的女院長:“請問李老先生還能正常跟人交流嗎?”院長搖搖頭:“不一定,這需要看他心情。跟家人決裂後他心情一直就不太好。”
阿信了然,點頭致謝。把院長和冠宇都請出去,他一個人跟老先生聊聊。暖煦的陽光照進房子,似乎都無法給眼前的老人任何活力,阿信不确認這次交談是否能得到有用的信息,不過他還是想試試。
他看向老人家,盡量把聲音放輕放柔:“李先生,李先生……”面前的老人沒理他,阿信略想了會兒,換了個稱呼:“李董事長。”
聽到熟悉的稱呼,老人混濁的眼珠才轉向阿信,似乎才發現面前有人,略略把身子轉正了,啞着聲說:“你是誰?”
阿信松了一口氣,老人家只是不太理人,但神志還是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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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信斟酌着開口:“您還記得一個叫徐明的大陸人嗎?”
提到徐明老人立刻臉色大變,抄起一旁的夜壺,顫顫巍巍就要打阿信:“你,你是他的人,是……是來笑話我的,走,走走。”
阿信吓得魂都飛了,生怕老人家氣出個好歹,也不躲,任肮髒的夜壺打在他身上,嘴上還不停的解釋:“我不是他的人,我是想找證據抓他,您誤會了。”
李松藹這才氣喘籲籲停手了,阿信趕緊把老人家扶着坐下:“大陸的部門在查他,我想問問您有沒有什麽線索。”
老人狐疑地看向阿信:“你是臺灣人吧的。”
阿信回答:“當然是。”
老人更加狐疑:“那你是間諜?”
阿信更哭笑不得:“我不是……”但他也知道自己的行為過于可疑,不解釋清楚老人無法敞開心扉,決定還是實話實說:“我弟弟在大陸的反貪部門,他們在查一個貪污案,和徐明有關。”
“而我……”阿信抿着唇,問到關鍵問題十分緊張“可能是由他們從大陸送來臺灣的,您有印象嗎?”
老人終于瞪着眼睛,仔仔細細地打量着阿信,恍然道:“我想起你是誰了,你是那個唱歌團體的主唱。”接着又很悵然的說道:“我女兒以前很喜歡你。”
阿信順勢轉移話題,笑着問:“是嗎?那等您女兒來的時候,我能跟她好好聊聊呢。”老人更加悵然的搖頭:“她不會來了,再也不會來了。我沒有錢給她了,她不會再來了。”阿信心裏微微嘆氣,人為財死,不過如此。
李松藹看向阿信的臉,仔細看了很久,才道:“你說你有個弟弟在大陸,是小時候被送到臺灣來的?”
阿信點點頭:“是,我也是最近才找到我弟弟,他們正在查徐明。”
老人眼裏突然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非常複雜:“你想知道你是怎麽到臺灣來的嗎?”
阿信望向老人的眼睛既震驚又緊張,答案就要呼之欲出了:“我現在只知道,我是從海南島的一個玻璃廠送過來的。”
老人輕笑了一聲:“是徐明,徐明送你過來的。”
阿信的拳頭瞬間攥緊了。
老人家的話匣子打開了,渾濁的眼睛裏閃着阿信無法理解的瘋狂:“你能來找我,就是說你已經查到不少事情了吧。”
阿信搖搖頭,眼神無比堅毅:“我沒有,我只是想幫助我弟弟,我要幫他抓住那些想害他的人,我沒為他做過任何事情,所以這件事我必須幫他做到。”
李松藹笑了:“兄弟情深,以前陳啓倫和徐明也是這樣的。”
阿信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老人繼續開啓了往日的回憶,聲音似乎也沾染上的舊時光的氤氲:“我在臺灣,大陸的法律不能把我怎麽樣,跟你說了也沒關系,我認識徐明的時候,他,唐笑林,還有一個叫陳開愛的女人,一直在做人體生意。你知道什麽叫人體生意嗎?”
阿信訝異得連反應都忘了。
李松藹:“就是器官買賣,那個時候大陸剛開放,交通剛建起,但法律不嚴格。他們就跟自己的下線收養一堆小孩子,養到合适的時候,就把器官賣給國外的有錢人,歐洲有錢人家的孩子生病了,合法手段下匹配不到合适的器官,就牽線跟他們買,陳開愛就是當時在國外幫他們牽線的人,後來又加上了我。”
他打量着阿信:“如果我沒有記錯,你應該是被陳啓倫收養的那個批次,本來有一個法國的富豪預定了你,他的孩子從小被查出有先天性的腎病,那個富人老早就給我們下了訂單,陳啓倫找了好久,才招找到血型匹配的孤兒,就是你。養到10多歲,就等着一手交錢一手交人,臨了了,陳啓倫卻後悔了。”
李松藹冷笑着:“也不知道他哪根神經搭錯,都做了這麽多單了,居然還能良心發現。他要求徐明拒絕交貨,否則就去舉報我們。陳啓倫不肯交人我們也沒辦法。為了鉗制他,徐明就把你給偷了。如果陳啓倫敢去找警察,你也活不了。陳啓倫安分了,可我們因為毀單,在歐洲的生意徹底玩了,只能回國內混,轉行洗白。”
阿信自認為是個修養和道德都很好的人,但此時他拼了命壓制住自己內心想動手打人的沖動,繼續問下去:“所以那個販賣器官的團夥,就是您,徐明,陳開愛,唐笑林,陳啓倫。陳開愛和您負責在國外找買家,唐笑林負責做聯絡人,陳啓倫,徐明負責養孩子。在我那件事之後,你們這個團夥就散了。對嗎?”
李松藹依舊很嚣張,對阿信質問的語氣非常不爽:“怎麽,你現在是警察,想來抓我?我告訴你這些都沒證據,哪怕陳開愛他們在大陸認了,也抓不到我身上,倒黴的是他們。”
阿直接打斷:“陳啓倫是您殺的嗎?”
李松藹撇着嘴:“不要含血噴人,我殺他幹嘛。陳開愛,徐明,唐笑林總有人想他死的。”
阿信的話問完了,最初見到這位老人的憐憫和尊敬蕩然無存,他面無表情的看向這位身軀佝偻,自鳴得意,自欺欺人的風燭之人,只剩下冷笑。
阿信臨走前對他說:“非常感謝您的幫助,祝您長命百歲,報應不爽。”
李松藹手抖了抖,看着阿信。巴張着嘴想還罵,卻沒再說一句話。
阿信出了療養院大門就給夏璟軒打電話,電話通了,阿信一股腦地把今天查到的事情都跟夏璟軒說了,夏璟軒的反應卻出乎意料的淡然。
夏璟軒:“哥,我不是跟你說了嗎?別查這件事,也別幫我。”
事情不對,阿信心裏起了疑惑,直接了當地問:“你是不是早就已經知道了,你已經查到了對嗎?”
夏璟軒深吸了一口氣,狠心道:“我說了,這些事情不關哥哥的事,你不要再管了!”
“什麽叫不要再管”阿信也生氣了“你沒有看出來嗎?從我們相遇到現在,就是一個巨大的網,有人一步步處心積慮的,有人利用我在整你們,你到現在還讓我怎麽置身事外?”
“那哥哥準備怎麽樣?”電話那頭的夏璟軒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火大道“哥哥好好在臺灣的家裏,不給我添麻煩就是最大的幫忙了!”
阿信被堵得啞口無言。
過了一會阿信才冷靜下來,慢慢跟夏璟軒說:“我知道現在還沒有證據,我能幫你,我能幫你在李松藹這邊找到證據,璟軒,不管是誰設了這個局,他都太可怕了,你不能這樣一個人去查,知道嗎?”
夏璟軒沒回複,他挂斷了電話。
為什麽呢?夏璟軒對着剛挂斷的電話傻笑,明明只是剛相認了半年,阿信怎麽能這麽了解他?
怎麽就能感覺到,他是一個人在查這件事的呢?
夏璟軒站在北京春天的天橋上,迎面而來是冷冽的風,吹得他臉上僵硬得疼。他想起很小的時候,他跟沈莫,沈夜熹,顧歇一起度過了無數次這樣的冬天。有時候太冷,吃不飽飯,沈莫會翻牆去其他人家的廚房偷剩飯剩菜,他們就樣子靠着陳啓倫留下的一點積蓄,強撐着度過童年。
這是他不能跟阿信說的事,除了增加的阿信的負罪感以外,別無用處。
可是……
可是……
夏璟軒抹着腰間的槍,終究是到了他要做選擇的時候了。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因為發現之前55章好像解不了鎖了,就把原來的內容放到56章,可以直接連起來看的,不沖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