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不為所有人
不為所有人
第二個場景的設定是一周星期後,倆人第二次見面吃晚飯——東北鐵鍋炖。
男嘉賓提前了15分鐘到達現場,簡單地清理了下座位和桌子便入座了。不一會兒,女嘉賓也入場了。
“hello。”女嘉賓仍然一身休閑裝,拎着一個沒有logo的紙袋子,裏面裝着本和筆。
“hello。”男嘉賓站起來腼腆地打招呼。
“這兒環境不錯啊,紅紅火火的。”女嘉賓坐下,目光環繞了一周。“在如此明亮的地方,時間仿佛亳不存在。”
“時間,是否真的存在呢?”男嘉賓提出了引人深思的問題。
二人目光一齊看向桌上用來判斷上菜是否超時的沙漏。
“時間,是一種衡量工具。”女嘉賓拿出随身所帶的本子,寫了起來。
男嘉賓靜靜地注視着她。
“不好意思。”女嘉賓寫完收起了本子。
“沒關系。記筆記是個好習慣。我能看看嗎?”
“可以。只是我這個本用很久了,有點舊。”女嘉賓用手擦了擦本子,禮貌地遞給了男嘉賓。
“謝謝。我在努力做回原來的自己。你說得對,我想擦掉的其實不是外界的灰塵,而是內心的灰塵。”
“這句話說得很好,富含哲學。但這好像不是我說的。”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是你點醒了我。”男嘉賓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你看問題這麽透徹,應該沒有什麽心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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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采說,‘好些人不能掙脫自己的枷鎖,卻能做他人的解放者’。我們古話也有類似的意思,‘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那你會怎麽排解自己的心結呢?”男嘉賓把本子還給了她。
“我沒有什麽好辦法,我就是逃避。”女嘉賓打開本子,“我記一下你剛剛說的那句話。”
餐廳突然響起了巨大的音樂,把女嘉賓吓得一激靈。幾位穿着大紅色繡花馬甲的店員閃亮登場,“歡迎各位舅舅舅媽們來咱家……”
接着他們開始了表演,二人轉、唱歌、頂手絹、跳舞一個接一個地輪番登場,絲毫不給空氣喘息的機會。
女嘉賓緊緊握着筆記本,肩膀微聳,下巴下沉。靈魂似是被這熱鬧給震碎了,不足以支撐起沉重的軀體。
“有哪位舅舅舅媽願意來試一試嗎?”一句嘹亮而熱情的問句精準地擊中女嘉賓的脊椎,她恨不得一整個兒被吸進桌子的厚度裏。可惜桌子是實心的。她趕緊把雙手藏在桌下,生怕被什麽超自然力量牽引着舉起了不該舉的雙手,目光緊盯着桌上某一點,好像那裏有什麽縫隙可以變成一個巨大的洞将她藏進去而不被人發現。
“來,這位舅舅。”另一桌的嘉賓有人舉手了。
女嘉賓松了一口氣,眼睛終于離開了桌面,擡起頭時身體又往靠牆的一側挪了挪。
“你會頂手絹嗎?”男嘉賓問她。
話聲剛落,女嘉賓立馬回答:“不會。”如同火箭發射般疾速。為了按下嗓音噴出産生的反沖力,她不得不低下頭,臉頰瞬間被染紅了。
男嘉賓被這股沖擊力驚了一下,關切地看着女嘉賓,“我也不會。你看他也不太會。”
臺上的那位男嘉賓指尖的手絹飛了出去,旁邊傳來陣陣笑聲,他自己也在笑。
我們的女嘉賓也笑了起來。
“下面有請我們的班長為大家表演炫啤酒。”
“怎麽還有呀。”男嘉賓無奈地笑了。
“他們……都好E啊。”女嘉賓局促地搓着手。
“是啊。你什麽開始喜歡上哲學的呀?”
“嗯,”女嘉賓思考着,把手放回了桌上,“我記不太清具體是什麽時候了。哲學讓我不再感到那麽孤單,時間不再那麽漫長。因為思想一直陪着我,思想總是源源不斷的。我學會跟自己對話、跟自己辯論,時間會過得很快。我就聽不到別人那些與我無關的熱鬧,議論、嘲笑了。”
沸騰的鐵鍋裏有滿滿的鵝肉,中間散落着一大片豆角,零星地漂浮着幾塊玉米——有四塊一個挨着一個地擠在角落,有一塊包圍在豆角之間,還有一塊獨自貼着鍋壁随着煮沸的湯汁微微顫抖。
女嘉賓夾起了那塊貼着鍋壁的玉米,吹了吹然後送進嘴裏。
“嗯,這玉米很糯,好吃。”
“今天這頓飯吃的還開心嗎?”男嘉賓小心翼翼地問道。
女嘉賓擡頭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看碗裏的菜,“挺好的。菜的味道還不錯。”
“你要是不喜歡太吵的環境我們下次去一家安靜點的。”
“好啊。”
“或者你要是喜歡他家的味道,我們也可以叫外賣。”
“嗯。你有去過演唱會嗎?”女嘉賓放下筷子說。
“上次去還是在大學。後來我潔癖很嚴重,就沒再去過。電影院也沒再去過。”
“我沒有去過演唱會。”女嘉賓目光空洞地看向遠方。
“那你想去嗎?”
“我不知道。我喜歡聽歌,可我不喜歡太吵的環境。我也不知道在那種環境下,我會怎樣。”
“我也不知道在那種環境下我會怎樣。你想試試看嗎?我們可以一起去,要是受不了我們就逃跑。”
女嘉賓笑了,“那不是虧大了。”
“沖動總要付出點代價嘛。或者我們可以慢慢嘗試。我們先去小型的,比如說音樂會那種。”
“嗯,”女嘉賓用力點了點頭,“我還挺想去看音樂劇的。”
“好啊,我們可以選一個角落的位子試試。”
“我在網上看到有那種一次性坐墊,你可以試試。”
“嗯,這是個好辦法。”
二人相視一笑,各自低下頭吃着菜。
“好撐啊。”女嘉賓揉了揉肚子。
“我也是。我們要不要出去走走,消消食?”
“好啊。”
鏡頭之外,一位工作人員往路上放了一片香蕉皮。
二人只好當做沒看到一樣朝它走去,走得極其緩慢。
夏然內心掙紮着,這麽生硬的橋段實在是太老套了,難不成要表演被絆倒然後相擁吧。然後再順帶接個吻?偶像劇都不這麽演了,戀綜怎麽能比偶像劇還做作呢!她越走越慢,想着該如何巧妙地應付過去。
“前面地上好像有個什麽東西。”女嘉賓指着那片香蕉皮說。
“啊?”司睿看了她一眼,沒想到她竟不按節目組套路出牌,“好像是塊香蕉皮。”
“怎麽能把香蕉皮扔路中間呢?這多容易造成摔跤啊。”女嘉賓生氣地說。
“是啊,那我們去把它撿起來了。”
女嘉賓看了一眼把頭和手伸進帆布包裏的男嘉賓,“我來撿吧。”說着便彎下腰去。
男嘉賓伸出頭來,從包裏拿出了一包紙巾,“我來吧。”
“沒事。”女嘉賓繼續彎腰,不斷向下的那只即将要觸及香蕉的手被他的手攔住了。
他握着她的手,目光堅定地看着她說:“讓我來吧,我可以的。”
那神情看得出他下了很大的決心,像是一個被香蕉皮怪獸掐中死穴,可為了整條街的安危不得不挺身而出的天選奧特曼。
女嘉賓被他這股不可動搖的決心感染了,她收回自己的手,握緊拳頭為他打氣,“嗯,你可以的。加油。”随後她硬生生把自己因表演太過誇張而自嘲的笑容憋回去了。她可不想再這重拍一次,再給導演組一次要求他們踩香蕉皮的機會。
男嘉賓抽出一張紙的同時深呼了一口氣,為這張紙的英勇就義提前默哀着。他将紙巾對折三次後放在食指與大拇指中間,緩緩彎下腰去伸出鑷子似的作戰裝備,趁香蕉皮一個不留心,對準它的經脈迅速攫住,然後小心翼翼地提着它投進了垃圾大牢。
“你做到了,司無塵!”女嘉賓歡快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那嗓子像是也被什麽東西夾住了似的。男嘉賓回過頭來充着女嘉賓輕輕一笑。(我猜測聰明的後期一定會在此處畫面為男嘉賓P上一條飄逸的長及小腿肚的披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