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和他的博弈
和他的博弈
在俠姐的協調下，楊總答應了她們的安排。俠姐定了一家高檔飯店的包間，私密性也不錯（僅限于包間內）。
夏然比約定時間提前十來分鐘到達，沒想到楊總先他一步。她不用問就知道他會如何回答早到的問題，她并不想聽，因此便沒問。
楊總起身迎接她，一只手擱在椅背上，手背上布滿細而平坦的青筋。他身穿一件米色的粗針厚毛衣，顯得胸膛十分厚實寬闊，厚重如牆面一樣讓人安全感十足，柔韌如靠墊一樣讓人可以依靠。夏然脫下從頭裹到腳的黑色羽絨服，露出一件不顯身材的卡通毛衫。
“菜已經定好了，您要不要再看看還有什麽想吃的？”夏然坐下便問。
“不用，相信你的眼光。我給你帶了禮物。”楊總說着從旁邊拿出一個方形盒子遞給夏然。
“楊總太客氣了。我怎麽能收您這麽貴重的禮物呢。”
“打開看看喜歡嗎？”
他的口吻分明就像是送女朋友禮物一樣平常。夏然不禁毛骨悚然，他這也太自來熟了吧。随随便便送她禮物，經過她同意了嗎？夏然又不是沒錢，會稀罕他這點小禮物麽？
“這，無功不受祿。您推薦我參演這部電影，我感謝您還來不及，怎麽能再收您的禮物呢。”
“就當是感謝你能賞臉跟我吃飯。我知道你們明星日程安排很緊，犧牲你的休息時間陪我吃飯，我挺過意不去的。”
“什麽話嘛，過意不去還非要找我。你是投資人，我好拒絕嗎？”夏然憤憤地想。
“您要是這麽說的話，我就更不能收了。這顯得我跟您吃飯就是為了您給的好處似的。跟您吃飯，那是我的榮幸。”夏然虛僞地說。
“今天的周小姐跟初見那晚好像不太一樣。”
夏然看着他微笑的眼神，心想這話不就是說我兩幅面孔、說我得了你的好處才對你轉變态度的，現在又假裝不收禮物，簡直是又當又立。
“嗯？怎麽不一樣了？”她裝起傻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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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楊總假裝思考了一下，“說不上來，就是感覺不太一樣。”
夏然便替他說了，“可能是因為今天是私下見面，所以狀态不大一樣吧。楊總可能沒有過那種感覺，就是人在上班時會更容易不耐煩、心情差，一心只想着下班。”
楊總爽朗一笑，“所以說周小姐并不太喜歡這份工作？”
“也不是，有時候很喜歡，只是很難一直都保持喜歡。”
“就像感情一樣嗎？”
夏然內心的火一下子竄到了嗓子眼，被她強硬地按下去了。她勉強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這一點，雖然我不想承認，但我不得不說，男人是不是都是這樣的？”她微蹙眉頭，用一雙楚楚可憐的眼睛看着楊總，“至少我的某些前男友确實是這樣的。難道這就是報應嗎？我對工作的心态報應到我的感情上來了？”夏然不勝委屈地低下頭，“可是，就算我間歇性厭煩工作，我還是會全意全意地把它做好呀。不像有些男人，厭煩了就只想逃離，裝都不想裝一下。”
“是我太冒昧了，你別難過。并不是所有男人都這樣的。”他充滿內疚地安慰她。
“那就是我眼光不好，總是遇到這種人。可這能怪我嗎？”夏然氣鼓鼓地說。
“确實不能怪你。好在你最後看清了他們。”
夏然聽出他的語氣柔軟了許多。果然啊，想要取得他們的歡心就不能跟他們硬碰硬，必要的時候裝裝傻，滿足下他們的虛榮心，他們才願意服軟。
“不說不開心的事了。要不要打開看看？”楊總指了指放在她面前的盒子。
說了半天，還是沒繞過禮物這一環節啊。夏然眼下實在想不出什麽借口繼續拒絕，只好依他的打開盒子，并按照事先就想好的表情和臺詞，欣喜地說：“哇，真好看！”
“喜歡嗎？我給你戴上試試。”
“真的很好看，只是，”夏然輕輕合上盒子，對着楊總說，“受您這麽貴重的禮物實在是太不好意思了。要不然這禮物先放您那，就當是激勵我好好地完成電影拍攝。等電影上映了，我相信一定會有不錯的反響，那時我再向您讨。”
“你呀。”楊總無奈地笑了。他看着夏然的眼神，像是滿眼的寵溺。
夏然把盒子推到楊總面前，“您先替我保存着。”
“行吧。”
夏然舒了一口氣，可真累啊。這見面才幾分鐘，就把前一陣積攢的好感消耗殆盡了。果然有些男人只适合遠觀。
霸總，她要不起、愛不來。
可現在怎麽辦呢？總不能再這麽繼續賣力地博得他好感吧。要是他成了塊狗皮膏藥，豈不鬧心。
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失去對她的興趣同時又不讨厭她，比如像兄弟情那種。這她可不擅長，而且萬一他更愛吃那套，豈不是白費力氣。
楊總收回盒子，目光重新落回到夏然身上，準确的說，是落在了夏然剛剛拿起水杯又放下的手上。他看似在等待夏然喝完水，實則貪婪地盯着夏然那只潔白細嫩的手。
夏然不需要直視，僅憑餘光就能感受到他內心的渴望。她的直覺往往比直視更加精準。她只有用力握緊杯子，才不至于在将杯子放回桌面時顫抖。
（在一次出席公開活動時，一名瘋狂的粉絲越過隔離帶突然沖到她面前，盡管保安在第一時間攔腰抱住了那個人，可他那只手離夏然僅有幾厘米的距離，吓得她瞬間停止了呼吸。那一幕給夏然留下了難以忘卻的心理陰影。加上她那異于常人的感知力，她時常會恐懼當保安不在時的可怕後果。）
接着她迅速縮回那只手，藏在桌布下，用另一只手捏緊。
她這才發現自己有多反感那種眼神，盡管她曾認為那種眼神是喜歡一個人的表現。也許是因為這一次只有他們兩個人在，她才能看清自己的心。真不明白，大明明家都是文明時代的人類啊，怎麽能如此暴露自己的內心，像一只沒受過良好教育的動物一樣呢？這種不禮貌的喜歡，還不如不喜歡。他們的爸媽難道沒在他們小時候給他們上過禮儀課嗎？
菜品一個接一個地端上來桌，總算可以不幹聊了。
“你之前來過這兒嗎？”楊總問。
“沒有。俠姐推薦的，她的品味一向不錯。菜還合您口味嗎？”
“嗯，味道不錯。”
為了避免尴尬，夏然一個勁地往嘴裏塞東西。
“我還以為女明星都會為了減肥，不怎麽吃東西呢。”
“這是讓他掃興了吧，那我可得多吃點。”夏然心想。
“節食既影響心情，又影響健康。我就是在開機前會控制一陣飲食，平時以吃得開心為準。楊總，您吃菜，這魚頭味道不錯。”
“好。”他順着夏然指的方向夾了一塊魚。
終于可以安靜會了，夏然心想。盡管他的眼神時不時落在她身上，她只當做看不到，裝作一副專心致志吃飯的樣子。
他突然放下了筷子，專心地看着她。夏然只好問：“是菜不好吃嗎？”
“不是。菜很好吃。只是，吃飯的機會很多，能跟你一起吃飯，機會太難得了。看着大美女吃飯，真是一種享受。”
他這麽說了，她哪裏還能興致勃勃地幹飯而不被噎住呢。她咽下一口尴尬的空氣，低着頭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對了，你上次提到的那個人，我找人打聽了一番，你猜怎麽着？”
“我猜，沒找到。”又來。
“你猜對了。”楊總帶着得意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
“要不我這麽多年都沒有他的消息呢。”夏然努力保持鎮定。
“你心裏有他？”他說着收起了笑容。
“反正，現在已經沒有了。”夏然淡淡地說。
“那，現在住在你心裏的是誰？”
“這我要是說沒有人的話，他是不是就要順勢說可以讓他住嗎？不行，不能順着他走。”夏然想着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是我的事業。”
楊總收回上半身開懷大笑，随即又靠了過來。這一次更是直接将手撐在了夏然的椅子上。
“這該死的禮儀坐姿啊。她要是坐得像個男人一樣，就算椅子上還有一厘一毫的空間，他怕是也不會把手伸過來吧。那些約束女人的規則，真是細思極恐啊。”她突然想到該如何應對他了——用魔法打敗魔法，也就是說用爹味打敗霸總。
“事業和愛情是可以互不幹擾的。如果你實在是對愛情失望透頂的話，也可以試試另一種玩法。”楊總對着夏然說，聲音越來越低沉。
“您指的是？”
“你可以喜歡一個人，但不去愛他。既能避免愛情的麻煩，又能享受生理的樂趣。就比如說，我喜歡你，你不用覺得有負擔，我不會強迫你、或者糾纏你。我們可以相互滿足，然後各走各的路。”
“相互滿足？我大概可以猜到您的需求，但是您可能，”夏然皺了下眉頭，“猜錯了我的需求。”
“是嗎？那你不妨說說，”他放在椅子上的手像是一個錨點，帶動他的身體自然地朝着夏然的方向又靠近了一點，“你的需求。”
“假如我們的需求換一換，你願意嗎？”
楊總眨了眨眼睛，“我不太明白。”
“您是個商人，如果我能讓您賺更多的錢，”夏然把手放在了楊總的椅子上（準确的說，是手掌側面，因為空地實在太小），接着她的上半身向他湊近，“你是不是，”她說着擡起另一手緩緩上升，在他胸前的位置短暫停留了一下，然後又升至他的肩頭，伸出中指靠近他的毛衣，慢悠悠地說，“能順着我的意思來滿足我的特殊需求？”她的中指輕柔地觸碰到他的毛衣，輕得讓他感覺不到她的觸碰。然後她迅速收回手指，直愣愣地看着他的肩膀下方約一掌的位置，換了一副輕松的口吻說道，“這毛衣質感不錯。”
楊總露出略帶僵硬的微笑，“那我還挺好奇的，你要怎麽幫我賺更多的錢？”
“我是說假如啊。”夏然漫不經心地說，“你得先回答我的問題，我再回答你的。”說完她收回放在楊總椅子上的那只手。
“別說賺錢了，就算虧錢，我也願意啊。”随着夏然的後退，楊總順勢又将自己的上半身湊了過去。
“那可不一樣哦。用錢滿足的和被錢滿足的，就像服務和被服務對象，有着本質的區別。您可以試想一下，當您從被服務對象變成服務者，會是什麽樣呢？”夏然用充滿純真的眼神看着他。
“哪有那麽複雜，”楊總将另一只胳膊放在了夏然的椅背上，“我們不用那樣的。”
“是您說要相互滿足的。可是，你好像不太能接受我的需求。”
“說了半天，你都沒說明你的需求究竟是什麽？”這次他的頭湊得更近了。
“一只聽話的小綿羊。這應該跟你用物質從別人身上換取的需求是一樣的吧？”
楊總收回了雙手和頭，懷抱雙手側身靠在座椅上，正對着夏然，“那不妨說說，你能夠如何幫我賺錢呢？”
“您是投資人，相信您一定知道投資眼光的重要性。真不是我自誇，我的投資眼光一向很好。”夏然擺出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就說黃金吧，幾年前我一時沖動大量購置了一批，結果沒多久金價就一路攀升。接着我就用這筆錢投了一部綜藝，那綜藝當年火得一塌糊塗。後來我們公司出了點小狀況，也是我苦口婆心地勸俠姐轉型。哎呀還好她聽進去了，你看，現在我們公司不是越來越好了嘛。當時我賣了幾處海外房産回籠資金。這才過了多久，聽說那邊的房價一路暴跌。還有那部文藝片你也是知道的，當時俠姐還勸我呢，說這種冷門片不吃香，給的片酬又低，圖什麽？結果呢？你看，又火了。導致我現在呢，片酬漲了不少、代言檔次也跟着提升了。”
夏然說完，不無得意地捋了捋頭發。
“這麽說，你的投資眼光真是不錯啊。可你知道，投資不能只看——”
“哦，對了，”夏然大聲打斷他的話，故意拍了拍桌子說道，“我記得您之前說手頭上有好幾部文藝片對吧？那我可不得不提醒你一句，楊總，當一種東西變得流行，那它離衰敗就不遠了。”
“你這是不相信我的眼光。”
“怎麽會。我只是擔心您手上項目太多了，一時疏忽。”
“那我要是聽了你的投資，賠錢了呢？”楊總把頭撐在桌子上，看着她，像是看待一個頑皮的孩子。
“難道您手上，就沒有賠錢的項目嗎？”夏然反問道。推銷的策略在于自信。沒錯，适當的迷之自信。
楊總笑出了聲，“這是，你拒絕我的方式嗎？”
夏然面帶笑容搖了搖頭，“這是我為您提供的方式。您對我幫您賺錢不感興趣，我對您的錢也沒有興趣。我們的興趣，其實是同一個。”
“那何不，”楊總又把他的胳膊放在夏然的椅背上，“我們折中一下？”
夏然有樣學樣地将自己胳膊放在楊總的椅背上（這就不得不放在他的胳膊之上），手指依次輕巧着椅背，“怎麽說？”
“以我的需求換你的需求，相當于是以你的需求換我的需求。”
“恐怕沒有那麽簡單吧。在絕對力量上，我是遠不如你的。我，只喜歡小綿羊。要是說獲得小綿羊的代價是必須見到大灰狼的話，我不願意。”
楊總低下頭來抿了抿嘴唇，腦門上幾乎看不見的青筋微微顫動了一下。他有些生氣了。
“時間不早了，我該走了。”夏然站起身來，“楊總可以慢慢考慮。再見。”她欠了欠身，套上外套離開了。
夏然打開手機看到半小時前俠姐的微信：“吃的如何”。
“吃好了，不算愉快也不算鬧僵吧，回去再打給你。”
庚雲發布了新歌《飄散》，說是致敬名著《飄》，網友卻說他是借此祭奠逝去的愛情。
愛吃瓜的網友已經撸起袖子，恨不得拿放大鏡探索歌詞，試圖從這首歌裏窺探出他和周欣然分手的真正原因。史稱“散學”。
然而這首分手歌，依然保持了他的一貫創作風格——同他的熱戀歌（《渲染》）一樣，并未透露太多細節。對于一些正愁聯想力過于豐富而無處釋放的網友來說，沒有細節那簡直就意味着處處都是細節呀！
于是，這首于某日中午12：00發布的新歌，第二日淩晨就強勢地霸占了娛樂榜前幾位熱搜。關鍵詞包括什麽“意難平”、“求複合”等等。當然，也有替女生感到不值的，“分都分了，還在這買慘，早幹嘛去了”，“你以為他是為愛寫歌，其實他只是為歌體驗愛”……
至于愛吃瓜的夏然，當然沒有錯過這些熱搜，但是她沒未點進去。雖說二人是和平分手，但那并不意味她能完全放下。她還是會時不時想起曾經那般幸福的他們。那些甜蜜的畫面，被她小心翼翼地珍藏在心底，也許等到白發蒼蒼之時，她仍會記得那些片段，嘴角露出一絲滿足的微笑。
會有遺憾嗎？她當然會。可她更知道，有些快樂是無法複制的。即使是處于戀愛後期的他們，也已經找不回當時的感覺的。又何必強求呢！
附：《飄散》
作詞：庚雲
又是一個漫長的夜晚
什麽在腦海不停盤旋
總是會莫名感到心煩
就讓壞情緒全部暫緩
畢竟明天是新的一天
Gone with the wild
Far from the cloud
Don’t feel left behind
et the bad mood
You still have the land
Don't be a coward
Just move farward
不去想痛苦是否就不會存在
逝去的回憶是否會随風飄散
當新奇變得平淡當平淡變得疲倦
就算心有不甘又能如何改變
他是一朵飄忽不定的雲帶不來安全感
昔日的陪伴曾經的爛漫全都一去不返
恣意的貪戀 莫名的傷感這無謂的執念
他多想變成堅實的後盾常伴在她身邊
那時的期盼 一個個破散一切為時已晚
我很抱歉真的很抱歉
就讓這一切都随風飄散
（一切都随風飄散）
何必要自找麻煩
何必要成為負擔
Far from the cloud
Don’t feel left behind
et the bad mood
You still have the land
Don't be a coward
Just move farward
明天又會是嶄新的一天
和自己說聲晚安
和過去說聲再見
再見
一切都随風飄散
飄散
（Gone with the wil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