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第 37 章

鄉下的夜晚總是很靜, 沒有霓虹燈閃的喧嚣,也沒有如水長龍的車流,只有蟲鳴, 風聲和月明。

現在還有心跳。

陸峥前一秒還在反省自己是不是過于能吃醋拈酸, 她不過是誇一句別人的聲音好聽,這一秒又覺得,有些醋吃到最後, 竟有回甘。

她做什麽事都很認真,就連哄人也是。

陸峥握着她的胳膊,想把她抱到前面來。

譚溪月抵着他的背, 不肯動,也不肯讓他抱,她話說出來才覺得害羞, 現在臉上的溫度不需要火柴燃, 就能自己燒起來,她看不得他的眼睛,更看不得他眼睛裏的自己。

陸峥輕撫着她的手腕叩了兩下,像是在叫……貓貓。

譚溪月的臉更燙,她的聲音壓在他的衣服裏,悶悶的, “你去做飯, 我餓了。”

陸峥問,【想吃什麽】

譚溪月回,“我今晚要吃素的,一點兒葷腥都不想沾。”

陸峥唇角牽出笑, 勾上她緊扣在他腰間的食指,捏了捏。

譚溪月擰着他的手指使勁掐一下, “你快去。”

陸峥拍拍她的手,她抱他抱得這麽緊,他要怎麽快去。

譚溪月再掐他一下,“我松開你,你就左轉直走,出門去廚房,不許你看我。”

最後一句說得很輕,與其說是命令,別扭的語氣更像是在撒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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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峥唇角弧度上揚,他一筆一劃地回,【好】

靜了片刻,譚溪月的手總算松了力道,只是她還沒來得及後退,就被他攥着胳膊托着腰抱到了身前。

房間在一瞬間陷入到黑暗裏,他關上了燈。

可屋子裏再黑,也擋不住他眸子裏的亮,昏昏暗暗裏,兩人的距離咫尺之近,她能看清他,他也能看清她。

他将她提到半空,手只虛攬着她的背,都沒怎麽用力,譚溪月晃晃悠悠地吊在他身上,她怕掉下去,只能雙腿交叉着在他腰後收緊,雙手也緊緊摟住了他的脖子。

陸峥眼裏得逞的笑加深,也抱緊她。

譚溪月撞向他的腦門,“你這個騙子。”

行,她不許他看她,他就不看,陸峥閉上了眼睛,卻将她抱得更緊。

沒了他視線的注視,譚溪月臉上的燒灼淡了些,她的手指觸上他的眉毛,又慢慢向下,劃過他如峰的鼻梁,落到他薄薄的唇上,輕輕點了點,氣息也靠近,卻始終在他的唇角游離,并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陸峥睜開眼看她。

譚溪月指腹碾上他的唇,用了些力,低低地咕哝道,“我才不要親你,一股子醋味兒,我不愛吃酸的。”

那他今天還非得讓她嘗嘗這醋味兒了,陸峥壓着她的後腦勺,直接咬住她的唇,一個人的酸進到兩個人的嘴裏,慢慢生出了甜。

屋外的北風起了呼嘯,相互依偎的兩人卻覺不出冷。

冬天就這麽悄無聲息地來了。

天氣一天比一天冷,廠裏大刀闊斧的改革卻是一天比一天熱火朝天。

所有的改革裏,折騰得最熱鬧的一項就是生産車間的主任換人了,新上來的主任叫馮豔妮,三十多歲,原是生産一組的小組長,之前因為工作能力強,小組長沒當幾天,就被錢淑芬給撤了,在錢淑芬這兒,她不需要她下面的人多能幹,聽她的話又能挨得住她的罵,這樣的人才是好員工。

方成輝不是直接換的錢淑芬,而是在生産車間搞了個不記名投票,讓員工自己選他們想讓誰來領導他們,不記名投票前,錢淑芬信心滿滿,她分別找每一個員工談了話,威脅加利誘,總之你要是不選我,事後我有的是法兒收拾你們。

投票結果一出,錢淑芬就傻眼了,她只得了一票,這一票還是她自己投的,就連平時跟她關系最好的那幾個,都沒有投她。

車間裏的人這些年已經受夠了錢淑芬的打壓和辱罵,現在有這麽一個機會,自然要好好把握,而且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廠長既然肯讓副廠長來搞這一出,就已經動了要換錢淑芬的心思,那幾個關系跟她好的也不過是看在她是主任的份上,不得不巴結她,風向稍微一變,她們也就不圍着她轉了。

最後馮豔妮以最高票當選,馮豔妮在車間人氣很高,不僅是因為她工作能力出衆,好多人都從心裏服氣她,還因為好多次錢淑芬打罵人,都是馮豔妮為他們出的頭兒。

這也是吳明謙想要的結果,吳明謙确實早就想換掉錢淑芬,廠子要想存活下去,必須要搞改革,要搞改革就得調動起員工的積極性,尤其生産車間又是整個廠子的重中之重,它需要一位更有能力也更有威望的負責人來領導。

吳明謙給了錢淑芬兩個選擇,第一是繼續留在廠子,除了不再是車間主任,工資福利待遇一律都不變,第二是如果她不想繼續留在廠子,那廠子也不會虧待了她,會給到她相應的賠償,相當于提前退休。

錢淑芬在吳明謙的辦公室裏哭鬧了一個星期,也沒哭鬧出什麽結果後,最終選擇了第二條,她死都不會繼續留在廠子裏的,讓她手底下的人來當她的領導,然後被全廠的人看笑話,那還不如殺了她。

她走之前也沒消停,拿鞋底砸了方成輝的頭,倒是沒砸破,但也鼓了個大包,把朱翠翠給心疼壞了,要不是春玲和譚溪月攔住了她,她當場就得跟錢淑芬幹一仗。

譚溪月圍着火爐坐在小板凳上,一口一口地吃着剛烤出來的紅薯,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他說着廠子裏的事情。

這幾天降溫降得厲害,已經到了十度以下,今天更是冷,烏沉沉地陰了一天,像是憋着一場雪,這種天氣裏最适合吃涮鍋,她從中午就開始想了。

現在火爐上的砂鍋裏炖着大骨頭湯,等會兒做涮鍋的鍋底,肉和菜都已經切好了,他正在調麻醬,麻醬的味道和骨頭湯的味道混在一起,譚溪月覺得自己手裏的烤紅薯都沒那麽香了,她把吃了一半的紅薯放回火爐邊上,讓它繼續烤着,烤焦一點兒會更好吃。

她拍拍手,站起身,走到他身旁,陸峥偏頭看她,譚溪月也看他。

他明天要出遠門,易然和劉長峰跟他一起,那個物流公司有一些線路的規劃,他都要先走一遍,還有在外地的運輸站點,也都需要提前談好,他把他要去做的事情都給她列出來了,滿滿當當的一小黑板,至少也得半個月才能回來。

前幾天他提這件事情的時候,她還覺得沒什麽,心想半個月應該很快,也就兩個星期,一晃就過去了,今天不知怎麽的,一想到他明天就要走,心裏就有些空落落的不得勁兒。

譚溪月伸手碰碰他的鼻子,他明明還在她眼前呢,她好像已經開始想他了。

這種感覺……很奇怪。

陸峥不動聲色地放下手裏的碗和筷子,在她要逃跑之前,鉗住了她的腰,傾過身來,要拿鼻子蹭她的鼻子。

譚溪月忍着笑,拼着命地後仰身體,拒絕讓他靠近,還裝傻問,“你要幹嘛?”

可在力氣的較量上,她從來不是他的對手,陸峥撐住她的背,輕輕松松又把她給拽了回來,他的鼻梁壓着她白瑩瑩的鼻尖,輕輕一蹭,她的鼻子上也添了一抹灰。

她剛吃烤紅薯沒拿紙巾墊着,吃得滿手都是黑的,譚溪月還以為他不會察覺到,沒想到連一秒鐘都沒騙過去。

兩個人額頭抵着額頭,鼻子上的黑印在一起,呼吸慢慢起了似碰非碰的粘連。

砂鍋裏的骨頭湯在“咕嘟咕嘟”作響,熱氣彌漫在暖乎乎的屋子裏,給玻璃蒙上了一層迷離的霧白。

陸峥拉着她的手,在玻璃上寫,【會想我嗎】

譚溪月認真想了想,搖搖頭,“不會吧,我很忙的,要上班,要備課講課,要學習,還要去給嫂子幫忙,有這麽多的事情要做,應該都沒有時間想你。”

陸峥使勁咬一下她的唇,【我也有很多事情要做】

譚溪月垂下眼,輕聲道,“我知道啊,你不都跟我寫了你要去做什麽。”

他要做的事情可比她多多了,所以他更不會有時間想她。

陸峥擡起她的下巴,讓她看着他,【可我的心跳一下 就會想你一次】

譚溪月對上他漆黑的眸子,心輕輕錯跳了一拍。

緊鎖的大門突然被“咣咣”敲響,打破了院子裏的寧靜。

譚溪月回過神來,推着他的肩膀要離開,她要去看看是誰來了。

陸峥抱着她不放。

譚溪月看他半晌,點點他鼻梁上的黑,輕聲道,“又不是只有你的心會跳,你要是忙完不嫌累,每天也可以到我的腦子裏來跑一跑啊,我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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